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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札尔心中的矛盾令他苦不堪言。一方面,他觉得轻松,甚至几乎是快乐;另一方面,却又消沉难过。再见到奈菲莉,她也变得更和善、更容易亲近,使得帕札尔有了重生的喜悦:但是他也知道她不会嫁给他,便不免失落绝望了。
为了她、为了苏提、为了美锋的事情,他暂时没有时间多想。布拉尼的话提醒了他,埃及的法官理应为他人献身。
这天,底比斯西区的后宫举行了宴会,庆祝亚洲远征队伍凯旋而归,人民得以重享太平,并齐声歌颂伟大的拉美西斯大帝与大功臣亚舍将军。所有的织布女工、乐师、舞者、珐郎专家、教师、美发师、插花艺术家都在花园里逛着,一边闲聊一边享用点心。
她们欣赏着别人的衣饰,相互忌妒、相互批评。
帕札尔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他还是见到了艳光四射、使众人黯然失色的后宫女主人。化妆技术无懈可击的哈图莎,对于这些仕女们不尽完善的彩妆显得很不屑。
身边众人的阿澳奉承,也都被她一句句带刺的话给驳了回去。
“你不是孟斐斯那个小法官吗?”见到了帕札尔,她难掩惊讶。
“很冒昧在这样一个时刻来打扰你,但能否请王妃殿下移驾,我们私下谈谈?”
“太好了!这些个社交活动真是无聊死了。我们到池塘边去吧。”
这个正经庄重的法官是何等人物?竟能三言两语便征服了高高在上的王媳。哈图莎很可能只是跟他玩玩,过后便会把他像断了手足的玩偶一样丢弃。总之,这名异邦女子的荒诞行径是令人难以逆料的。
水池里一朵朵自莲与蓝莲在微风中摇曳。哈图莎和帕札尔走到遮阳伞下的帆布折椅处,坐了下来。
“我们这般不遵守礼仪,一定会遭来闹言阔语的,帕札尔法官。”王妃打趣着说。
“我很感激你。”
“这么说你会开始喜欢我这后宫的富丽堂皇喽?”
哈图莎这些刻薄戏谑的言语,帕札尔只是听若网闻。“美锋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没有。”王妃无趣地回答。
“戴尼斯呢?”
“也没有。你是来侦讯的?”
“我很需要你的证词。”
“据我所知,这两个人并不是我手底下的人。”
“戴尼斯是孟斐斯的主要运输商,他接到了你下的一道命公”“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小事?”哈图莎开始有些不耐烦。
“可是就在前来底比斯的货船上,发现了失窃的官粮。”
“这我就不懂了!”
“货船、谷粮和盖了你的章的运输令都被查封了。”
哈图莎觉得帕札尔意有所指,不自禁地提高声量喝问:“你是在指控我偷窃?”
帕札尔则温言答道:“我希望你能解释。”
“谁派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
哈图莎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法官有这般胆量,“你自己来的……我不信!”
“你错了。”
“他们又想害我,而这次利用的却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又容易操控的小法官!”
“侮辱并恶意中伤法官,必须接受杖刑。”
哈图莎简直气疯了,他竟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帕札尔一切依法行事,并不在乎王纪的气恼与要挟,“跟一个犯了法与庶民同罪的王纪。何况你还涉嫌侵占国家的官粮。”
王妃呸的一声,“我才不管。”
帕札尔仍耐着性子解释:“涉嫌不代表定罪,所以我等着听你为自己辩护。”
“我不会低头的。”
“你如果是无辜的,有什么好怕?”
“你竟敢怀疑我的清白!”
“事实摆在眼前。”
“你太过分了,帕札尔法官,实在太过分了。”她怒气冲冲站起身,头也不回便往前走。一旁的朝臣纷纷闪避,惟恐这把怒火延烧到自己身上。
三天后,底比斯大法官接见了帕札尔。大法官是个正值壮年、头脑冷静的人,很快就要接任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他详细地将文件资料看了一遍,向帕札尔赞道:“你做得非常好,不论内容或形式都很用心。”
“这里不是我的辖区,因此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你若认为我有必要参与,我会立刻开庭。”
“你本身有什么看法?”
“谷粮的非法交易确实存在。不过,与戴尼斯似乎无关。”
“警察总长呢?”
“他可能知情,至于知道多少则很难说。”
“哈图莎王妃呢?”
“她坚决不作任何解释。”
“这可就麻烦了。”大法官沉吟道。
“公文上的确有她的印章,无法做假。”
“当然,但是是谁盖的呢?”
“她自己。那是她戴的手指上的私人戒樱和宫里其他重要人物一样,她的戒印是从不离身的。”
“接下来我们将会步步艰难了。”大法官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哈图莎在底比斯并不受人民爱戴,她太高傲、太爱批评、太专横了。不过即使众人的看法如此,法老还是会袒护她的。”
“盗取为人民准备的谷粮是很重的罪埃”“我知道,但我希望不要公开起诉,以免有损法老声誉。而且根据你的记录,预审还没有结束。”
帕札尔显得脸色凝重。
“你不用担心,帕札尔法官。我身为底比斯大法官,绝不会将你的卷宗闲置于成堆的档案中。我只是想有更充分的起诉原因,毕竟原告是国家本身埃”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至于公开开庭……“帕札尔迟疑了一下。
“会比较好,我知道。但你是想先得知事实呢,还是想先要了哈图莎王纪的人头?”
“我对她毫无敌意。”帕札尔连忙辩解道。
“我会试着让她说出真相,必要的话,我也会正式传召她。我们就把她交给命运之神,好吗?她若有罪,必然会付出代价。”
帕札尔见大法官说得十分诚恳,便勉为其难地问道:“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目前还不需要,而且孟斐斯方面有急事要你回去处理。”
“是我的书记官?”
“是门殿长老。”
第三十二章
妮诺法夫人实在难消心中的怒气。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他老是看错人,又老是学不乖,这次他竟然以为美锋会毫不反击便乖乖柬手就擒。
结果呢,娄子可捅大了:有一场官司要打、一艘货船被征调、涉嫌偷窃,而且还让那只小鳄鱼逮个正着。
“你的战果可真辉煌瞩!”戴尼斯却面不改色地说:“再吃点烤鹅,味道很棒。”
妮诺法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我们丢尽了脸又破产,那是你害的。”
戴尼斯却悠哉悠哉地安慰妻子:“放心,总会转运的。”
“运会转,你这笨脑袋却变不了!”
“只不过把一艘船扣留几天,有什么要紧?反正货已经换装到另一艘船上,马上就会到底比斯了。”
“那美锋呢?”
“他不告我们了。我和他已经达成协议,从此停战,并且以双方最大的利益为考量,分工合作。他还取代不了我们的地位,这次经验算是给了他教训。以后我们还要以公道的价格,替他运送一部分的货。”
“盗粮的案子呢?”
“不会成立的。人证物证都证明我是清白的。况且,我多少也得负点责任。我是被哈图莎利用了。”
“帕札尔的控诉呢?”
提到帕札尔,戴尼斯可就不那么轻松了。“是有点麻烦,这点我承认。”
妮诺法不禁又发作道:“好啦,官司打不赢,声誉毁了,还要罚款!”
“没有到这个地步。”
“你以为会有奇迹?”
“只要稍作安排,又有何难?”
西莉克斯高兴地手舞足蹈。她刚刚收到一枝茎长十公尺、顶端开了黄、橙、红色的花朵的芦苔。芦荟汁液中含有一种油,用来涂抹生殖器可以避免感染。她丈夫常常得皮肤病后会在腿上留下红色的疯,芦荟本身对于治疗这种皮肤病也很有效。
此外,她还会帮他涂上由蛋白和金合欢花调成的药膏。
美锋得知被传唤入宫的消息,又开始发痒了,他带着焦虑不安的心情前往行政部门。
西莉克斯一边等着丈夫回来,一边准备止痒的香膏。
中午过后不久,美锋回来了。他向妻子说:“我们不马上回三角洲了。我会在当地找个负责人。”
“公家许可证被取消了吗?”西莉克斯担心地问。
“刚好相反。我在孟斐斯经营与扩展的成功,受到大家热切的祝贺。事实上,王宫方面已经密切注意我纸厂的状况两年”是谁想毁了你?“西莉克斯一听,更是惊慌了。
“毁了我……没有啊!是谷仓总监注意到我进展得很快,便想知道发达以后的我变成什么样子。因为他看我工作更加勤奋,所以才叫我跟着他。”
西莉克斯听完又是擦讶又是欢喜。谷仓总监不但负责订定税率、按类征收并重新分配给各省,此外,他还指挥一群特别的书记官,监督各省的税务中心,收集各项土地与农产税收清单后,送交白色的“双院”,也就是管理全国财政的地方。
“叫你跟着他……你是说……”
“他任命我为谷仓的总财务官。”
“太好了!”她兴奋地抱住丈夫的脖子,向往地问,“我们以后还会更有钱了吧?”
“很可能,不过工作也会更忙了。我会常常到外省出差,孩子要麻烦你照顾了。”
“我实在太骄傲了……一切就交给我吧。”她拍拍胸脯保证。
书记官亚洛和驴子一块儿坐在帕札尔法官办公室的门外,大门上贴了一些封条。
“谁敢这么做?”帕扎尔惊怒地问。
亚洛则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门殿长老下令,警察总长亲自来封的。”
“为什么?”
“他不愿意跟我说。”
“这样是违法的。”
“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他吧!”
帕札尔于是立刻前往门殿长老那儿,却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获得接见。长老一见到帕扎尔就说:“总算找到你了,帕札尔法官!你出门的次数真频繁。”
“都是为了公事。”
“现在你可以休息了!我想你也已经发现自己被停职了。”
“为什么?”
“年轻人懵懂无知!当法官不代表你就凌驾了法律。”长老严厉地训斥他。
“我犯了什么法?”
门殿长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凶恶:“税法。你忘了缴税。”
“我没有收到通知啊!”
“我三天前亲自帮你送去了,可是你不在。”
“可是缴税期限有三个月。”
“那是在外省,在孟裴斯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期限已经过帕札尔大吃一惊,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只是依法行事。法官必须以身作则,你没有做到。”
帕札尔强忍住上升的怒气,因为攻击门殿长老会使得情况更复杂。“你这是在迫害我。”
“不要乱安罪名!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强迫未按时缴税的人将税款付清。”
“我已经准备要清偿债务了。”
“我看看…总共是两袋稻谷。”
帕札尔一听,松了口气,但是门殿长老接着又说:“罚款就不止了。我看就……一只肥牛吧。”
帕札尔愤慨地抗议:“相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