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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办公室的凯日吃了一惊,诚惶诚恐地捡起茶杯,又细心地一点一点捡起瓷片。
“这下好了,原以为回到乌市,远离是非,谁知道……”阿布杜拉呆望天花板半响,颓然倒向座椅。
凯日清理完瓷片说:“会长,我问过公安厅的人,他们只说有些技术问题,护照暂停一切手续。对了,听说李东阳到了乌市,现在是公安厅反恐中心的负责人。”
阿布杜拉一怔,直起身子直盯凯日,凯日像被他看得害怕,低下头。
“无耻!明明是故意限制我的自由,搬什么借口呢?这种花招肯定是李东阳出的。”阿布杜拉铁青着脸站起,“李东阳,看来一定是要和我过不去了。”
凯日说:“会长,他们需要借口,说明还只是在怀疑……”阿布杜拉粗暴地打断他叫道:“怀疑还不够吗?还要怎么样?啊,来把我带走?”伸脚踢沙发。凯日安慰道:“我把一些账目烧了,只要他们拿不到证据,就拿我们没办法。”
“证据?共产党要是什么都讲证据,二十多年前我怎么会在牢里?你太天真了。”
大发了一通脾气,阿布杜拉像是累了,走到沙发上坐下。
凯日激昂地说:“您现在是我们维族的代表物人,他们不能无所顾忌。所有的维族人都会站在您一边,共产党要是跟您过不去,就是跟所有维族人过不去。”
“我可没那么乐观,不管怎么说,李东阳注意我了,被这个人注意不是好事。汉人有句成语,如芒在背,懂吗?”阿布杜拉说是这么说,已经平静下来。
凯日也坐下:“会长,今天倒是有个好消息,李东阳今天栽在了海达尔手里。”阿布杜拉意外地看他:“哦,他也到乌市来了?”
“是。塔西在北疆混不下去了,来乌市跟海达尔会合,结果被警察抓住。警察想利用塔西抓到海达尔,结果反被海达尔将计就计,在大清真寺广场,不仅没抓到他,塔西也给他救了出来。当时正好做乃玛子的人刚出来,李东阳不敢动手,只有干瞪眼的份。”凯日说得兴起,手舞足蹈起来。
“哈哈,好一个虎口拔牙,不亏是我的学生。”阿布杜拉开心地笑了,“这样的人,要是多几个,也不用怕他李东阳了。他现在在哪儿,跟你联系了吗?”
凯日摇头:“没有。现在全城几乎是戒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脱身。”
“他能进来,就一定有把握出去。”阿布杜拉对海达尔很有信心,“他迟早要回南疆,那里是咱们的大本营。对,回南疆去,乌市不是我们的家!”
阿布杜拉说走就走,凯日急忙去开门。
一辆满载矿石的列车徐徐开进一个小车站,轰然停下。内燃机车头重重向铁道两旁排放气体,如同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接车的几个车站工作人员离开了,列车背向车站的一面,巴提力克从一节车箱探出脑袋,看看四周无人,跳下地面,又向上挥挥手,接着,塔西拎一个袋子跳下,最后是海达尔。三人灰头土面,衣衫褴褛,十足像三个叫花子。
“往这边走!”海达尔点燃一根烟,辨别了方向,手指车站对面的小山包。
“到南疆了?”塔西如梦初醒,没精打采地跟在海达尔屁股后。
巴提力克断后:“是到南疆了,不过离和库远着呢!”
“这儿有去和库的车吗?”塔西靠两条腿从北疆逃出来,特别讨厌走路,远远落在海达尔后面……
“和库不通火车,这已经是最近的一个站了。”
“妈的,到底还有多远?”
两人说着话,跟海达尔爬上小山包,眼前豁然开朗。小山包上,数棵畸形古怪的沙枣树,像一群老态龙钟的人,显得苍凉、荒芜,再过去,是茫茫的戈壁滩。
“你们喝点水,吃点东西。”海达尔在一棵沙枣树下停住,解开裤带小便。
巴提力克和塔西坐到戈壁滩边缘的一棵树下,拿出食物和水。
“还是北疆好,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干什么?”塔西又大发牢骚,“我看啊,到了和库,还是把人一起带到北疆去!”
巴提力克把一只馕递给塔西:“北疆要是真好,你就不会一个人跑出来了?”塔西翻起白眼:“妈的,你怪我没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北疆比南疆富,巴依老爷多,可是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干?而且共产党的网一收紧,连个躲得地方都没有,做不成大事的。”巴提力克跟随海达尔多时,渐渐明白他们之间抱成一团才能生存,相互攻击只会自寻死路。
塔西见巴提力不与自己争吵,也不再挑衅,咬了一口馕说:“这鬼地方到处是沙漠戈壁,人没两个,能做什么大事?”
巴提力克很耐心地说“我以前和你一样,刚到这儿也觉得太苦。后来想,我和你大哥在国外的基地,比这儿好不了多少。这里穷是穷,但大多数是我们维族人,地广人稀,沙漠戈壁多是好事,我们容易被困住,共产党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本来就是劣势,到沙漠戈壁里,大家谁也不占便宜。”
“真看不出,你能想这么远。”塔西虽然嘴硬,眼神又像吃惊又像钦佩。
巴提力克喝了一口水说:“呵呵,这可不是我想的,是你大哥想的。”
海达尔小便完,静静地站在两人身后,听了巴提力克的话,阴沉的脸也露出笑意。在乌市虎口拔牙,救出塔西,只让他得意了一阵子,过后,又变得非常不安,还有点害怕。虽然顺利逃出乌市,但他感觉自己是在某个人手掌中活动,不管去哪,想干什么,对方一清二楚。这个把他握在掌中的人,大概就是阿布杜拉叫他时刻牢记的李东阳了。
“大哥,你也吃点东西吧?”塔西发现了身后的海达尔。
海达尔手撑树杆说:“巴提力克说的好,你要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哈桑刚开始和我们一样,现在兵强马壮。前几天在乌市看电视,共产党也在报导他们。走吧,我边走边吃,抓紧时间!。”抢先走进戈壁滩。
“那是美国佬在隔壁国家反恐,不过,我们能做到那么大,也不错了。喂,大哥,这戈壁滩看不到边的,不会迷路吧?”塔西懒洋洋地站起,他从没走过戈壁滩。
巴提力克把行囊扛上肩:“放心,跟着你大哥,从来没迷过路。”
“穿过这个戈壁滩?那要走多久?”塔西还是心存惧意。
巴提力克道:“走到天黑就是公路,那时等架货车,坐车去和库。”塔西大叫:“走到天黑?真主啊!”海达尔回头道:“走吧,晚上到了和库,美美睡上一觉。”
这时,汽笛声响起,一辆红白相间的旅游列车高速通过小火车站,三人都停脚侧目。
“妈的,要能坐这个去和库该多好。”塔西一脸向往。
巴提力克却恶狠狠说:“我要是手头还有炸弹,一家伙把它给掀了,谁也没得坐!”
海达尔看了一眼,什么也不说,继续往戈壁滩深处走。
旅游列车卧铺车厢的走道里,空荡,寂静。李东阳站在窗边,手里拿着茶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窗外的沙漠、戈壁、绿洲不时映在他坚毅的面庞上。
卧铺间内,睡上铺的努尔打了个哈欠支起身子,瞥了一眼走道里的李东阳,又转头望对面床看书的马赛:“小马,我的脚不臭吧?”
“不臭,呵呵,你怎么问这个。”马赛放下书笑。
努尔开心地说:“嘿嘿,我见李局长跑到外面去,以为他受不了我的臭脚呢!还好,不关我事。”
下铺的林建北插道:“花三十块洗的脚,当然不臭了!”努尔猛地从上铺探头:“妈的,你有脸说,骗我花三十块洗脚,我的脚本来就不臭。”林建北冷笑:“帮你洗脚的小姐整整换了六盆水,我还以为你洗澡呢!我打赌,洗脚店养的那些花开得肯定比别的地方早。”
马赛大笑出声。
“六盆水?六盆水算什么?”努尔还是振振有词,“三十块钱买六百盆水都要不完,妈的,三十块钱够我吃一星期的馕了!”
马赛笑道:“我记得亚里说过,跟努尔队长坐卧铺,千万不能让他脱鞋子,要不宁可去坐硬座。”
“啊,亚里真的这么说?唉,好吧,就算我为了这小子洗一次脚,值了。”努尔像是为花钱洗脚找到理由。
林建北摇头:“回去的时候,我愿意花三十块让你再洗一次。”努尔喜道:“说话算数,小马作证。哈哈,你别说,那小姐洗脚还真舒服。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这时,李东阳走进卧铺间说:“怎么了,还没到南疆就有人想回去了?”
“没有,你放心,李局长。”努尔在铺位上坐起,“这一次,只要能抓住海达尔兄弟,我这一百多斤宁愿撂在南疆。”
李东阳喝了一口茶:“这么说,你是打算来南疆跟海达尔兄弟同归于尽了,有这种气概好是好,就怕境外的哈桑再派一对海达尔兄弟回来,那时,我又找谁去同归于尽?”
努尔语塞了:“这个……我死了,林建北上,哦,还有程万里,他肯定也愿意。”林建北道:“你要同归于尽是你的事,我才不干,我可不想死,我要回家培养我儿子上大学,像小马那样,能文能武。”努尔骂道:“真丢人,亏你还是英模,这种自私自利的话也说得出。”
李东阳笑说:“好了,努尔,不是我打击你,你这种急功近利的思想最要不得。我们反恐的目的,不止是为了抓住几个恐怖头目,最大的目的是让全疆广大维族群众自觉维护国家的统一,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这样,恐怖势力才无处可藏,无路可走,做到这一步,就算没抓到海达尔之流,我们也算大获全胜了。”
“是啊,李局长,我也是这个意思。”努尔见风使舵,“死了我一个,那些被蒙骗的群众才会擦亮眼睛,也好让林建北这小子安心回家培养他的笨儿子了。”
林建北摇头:“我不领你这个情,你是自己活不耐烦了。”马赛笑说:“我建议,为了保护努尔队长,下了火车,马上给他买回去的车票。”
“同意!交给你去办了。”李东阳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小马,你想干什么?”努尔一着急想站起,脑袋重重撞上了车顶,“哎哟哟!李局长,讲笑话的,你也当真呀。哎哟哟!”
没能离开医院回到工作岗位,程万里度日如年。那天,给刘丽掰鱼刺到半,听到警笛响,他马上跑出病房。警笛声是在医院里响的,还有急救车的呼啸声。紧接着走廊里响起嘈杂的脚印步声,十几个医生和护士忙乱地奔跑经过。
他拦住一个医生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有爆炸?”他最怕又有爆炸。医生说:“不是爆炸,听说是有人投毒,几十名学生中毒了。”他交待了刘丽一声,也跟着医生跑。不过,了解情况后,和李东阳通了电话,他又乖乖回到病房。然而,过不了几天,忍不住打电话给刘保山,趁刘丽午睡,悄悄离开医院。
“你把嫂子一个人扔在医院,局长回来了,非拿我打屁股不可。”刘保山虽然盼着他回来,但不敢开口。
“你的屁股肉厚实,怕什么?”程万里亲自驾车离开医院,心情很好,“唉,整天呆在医院我都快疯了。”
刘保山说:“人家嫂子不更难受,还是想办法找家医院给她做手术吧!”
“谢医生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