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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人在朱揸带领下来到广龙堂的胜发娱乐所,接连“出千”,令广龙堂一天之内白输掉一千几百个大洋。郭工前与姜雄明知是有人“出千”,也探知是洪胜堂刘老七的人马,为首的人叫朱揸,人称“朱大爷”,但就是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只能连叹倒霉,却束手无策。
这是种什么“千术”呢?这得从番摊的赌法说起。
当时省城中的赌场基本上便是番摊馆,当时的赌风是,男人喜欢赌番摊,女人喜欢买字花。广龙堂的三间赌馆自然也是做这种生意。那时还未有什么轮盘赌、老虎机之类的现代玩意儿。
赌番摊,说起来很简单,赌起来也很容易。具体赌法是,在番摊桌放一大堆铜钱或磨成小圆形豆青色的小瓷片,叫“摊皮”,从中揸出一小堆,用“摊盅”,也就是一个有短柄的铜制盅盖盖上,任人猜买。另用一块“摊正”,也就是一件正方形的锡片或木片,摆在这堆摊皮之前。在靠近“摊皮”那一边为“一”,顺着右边为“二”,对面为“三”,左边为“四”。参赌者想买什么,便把赌注押在“摊正”的那一方面。开摊时,揭去摊盅,用“摊竹”,也就是一根长约一尺的小竹竿,将那一小堆“摊皮”拨开,然后逐四个四个一皮,拨回那一大堆里,看最后一皮剩余多少,猜中者得彩。比如买一,最后一皮正剩余一粒,便是中。这里面也有很多学问,如买法分“番”、“捻”、“角”、“正”四种;此外还有“射三红”、“两头番”;又有所谓“赌缆”,研讨“摊路”等等,说来光怪陆离。
赌番摊行骗的手法主要有三种,第一种叫“落”,所谓“”,就是一颗特制的摊子(即摊皮),外看与普通摊子一模一样,但掌理扒摊的摊官凭精湛的技巧,动作灵敏地用摊竹的尖端轻轻一拨,便可将它一分为二。从而可以将“一”摊变“二”摊,“二”摊变“三”摊。
第二种叫“扒大细”,照赌番摊的规矩是逐四个一皮扒的,但摊官手快脚快扒,把三个作一皮或把五个作一皮,从而改变最后的摊数。
第三种便是“飞子”,即飞一摊皮入摊皮堆中以改变摊数。手法尤需超妙,如变魔术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能瞒过众人。
一般说来,开摊时揭去摊盅,到扒干摊皮约需一分钟的时间,摊官都是心细而精于计算的老手,在远远还未扒完前便已看出要开哪一门,发现开出的正是最吃重的那一门时,便有可能使用以上三种骗术,以反败为胜。这时还有助手充当赌客,挤在一四角的人群中,做出突然举动以分散真正赌客的注意力,以利于摊官做手脚。
不过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以上的“飞子”千术,高超的赌客也会用来欺诈赌场,刘老七收买的这个朱揸,正是这一千术的绝顶高手。在摊馆里,他一般只,“射三红”。
所谓“谢三红”,便是买齐相邻的三瓣。比如坐“二”不要四。也就是说,开“一”,开“二”,开“三”都中彩,彩银得原本的三分之一,开“四”便输了,谓之“射穿窿”。跟随他的十余名手下也跟着买“射三红”。若开出的是不中的那一门时,这十余手下就会一些怪叫,一些拍摊桌,一些乱骂娘,以分散摊官的视线和注意力,朱揸同时就使出他的绝招,如变魔术一般,众赌客虽是个个对着那堆摊皮虎视眈眈,却也无人看出他的千术,因而几乎是每买必中,令广龙堂的胜裕娱乐所一赔再赔。
金城受命接过郭工前的职位,主管鸿发、裕发、胜发三间赌场,深知自己的使命重大,更深知自己所面对的艰险。
离开林氏宗词,金城与姜雄先去鸿发,一路上听姜雄讲述洪胜堂的人来捣乱的情况。在横街窄巷里拐了几个弯,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鸿发娱乐所”。
这是一间用民居改建的番摊馆,推开门,便进入馆内,只见馆中横放一张似餐台而略高的长方形木桌,桌上铺着席于,桌端一张高椅上坐着一人,正用竹竿拔“摊皮”。高椅背后贴着一张绿纸,上书四个白色的字:“貔貅座镇”。四面墙上贴着“大杀三方”、“青蚨飞入”。“白壁进来”等字幅,正中墙上还挂着一个镜架,里面的那幅画,画的动物狰狞可怖,据说就是摊官高椅背后的写的“貔貅坐镇”的“貔貅”。
古代行军,前面有猛兽,就举起画着貔貅的旗帜以警众。当然,这种所谓貔貅的形貌到底如何,看来只有天晓得。
金城再看摊桌,只见摊桌四周正围着一伙赌徒,总共十来个,一个个把眼睛瞪得灯宠般大,看着桌上那小堆“摊皮”。
开设一个番摊馆要有多个“工作人员”。坐在高椅上负责拔摊皮的叫“摊官”,站在摊官右侧负责管理银钱数目的叫“横柜”,站在靠墙一边的人负责帮赌徒把赌注放在“摊正”上,开摊后又做杀钱赔钱的工作,叫“荷官”,负责监察职员的勤情和有无作弊的人叫“巡潮,权力颇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要维持秩序,充当打手。负责接待客人的叫”进客“,其实就是知客,叫”进“而下叫”知“,是忌讳,因为”知“”支“同音,而赌场记账,”支“数表示输钱,”进“数表示赢钱。管杂务供奔走的。叫”执大“,原名叫”执斜,因“斜字不吉利,”欠人债“也叫”小人钱“,因而”执斜变成“执大”,也是忌讳。这些人员加到一起,小的摊馆至少有十个八个,大的摊馆可以有二三十个,甚至四五十个。
金城踱了几步,突然听到赌徒们爆发出轰然大哗,有人高叫“赢了!”“发达啦!”有人大骂“他妈的!”也有人自叹倒霉,有的则一言不发,呆若木鸡。一个个精神极度紧张,亢奋,金城却脸色平和,听若不闻。
在馆中走了一圈,姜雄与金城都没哼声,只对馆中几位手下点点头。
两人默默走出鸿发,来到大塘街,拐了两个弯,便到了裕发娱乐所。
这个番摊馆比鸿发大,有两张摊桌,还多一个假二楼。
楼板正中开了一个井口,井口正对地下的摊台,四边有围栏,以供赌客凭栏俯视摊台,参与地下的赌。这种设计主要用于把银牌赌与现钱赌混合起来。
这时,一个小竹箩正从上面吊下来,并从上面传来一声喊叫:“十两!买三!”只见两个“荷官”忙得手不停挥,目不暇给,既要应付现钱的赌注,又要应付银牌的赌注,还要听楼上“吊箩”的叫买。但忙虽忙,却应付自如,动作敏捷,一赔一杀,没有一个赌徒提出异议,可见其心算确实敏捷。
金城默默地看一回,见场中只有不足二十名赌客,低声间:“洪胜堂的人有没有来过鸿发、裕发捣乱?”
“从来没有来过。”姜雄低声答道。
“为什么两间赌场的人客都这么少?”
“自从胜发被洪胜堂的人搞到整天赔钱,不少人客也涌到胜发去跟洪胜堂的人射三红,使我们赔得更多。那里倒是人头涌涌。”
“洪胜堂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来的?”
“十几天前吧。”
“每天都来?”
“差不多。林老大出殡那天我们没开门,他们也没来。”
“是不是赌足整天?”
“不是,他们上午来,下午不来。可能赚够了,便去抽大烟。”
“这帮人一般什么时候到胜发?”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
“雄兄,立即给我一套又旧又脏的三行工人衫裤。”
“干什么?”姜雄大奇。
“换掉我这件纱绸唐装,不让洪胜堂的人认出来。”
一会儿,姜雄把一套当时三行工人穿的短装拿了来。金城走到馆中的偏角密室门口,转头对姜雄道:“雄兄,你先去胜发,我随后就到。记住,在胜发见到我,不要打招呼,不要让人看出你认识我。”说完,推门进室换装。
当金城来到胜发的时候,他已成了一个十足的运煤工人,从草帽到衣裤,从脸到手脚,全是黑煤迹,好像是刚放下手中功夫,来此地赌上两手。
这胜发确实比鸿发兴旺多了,虽然同样也是只有一张摊桌,面积也是差不多大,馆中却聚了五六十人,但真正在赌的只有十来个,其余的人在墙边墙角或站或蹲或坐,像在等待什么。
金城尽量避开众人的注意,稍稍走到能够清楚地看到门口动静的左边墙角的人丛中,他也在等待。
大概过了不足一刻钟,门口处起了响声,馆门开处,走进来十多人,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穿着蓝黑色纱绸唐装衫裤,中等身材,鼻尖口小,额宽腮鼓,两道稀疏浅淡的眉毛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一边走一边跟旁边的人说笑,跟在他左右两边和后面的随从一个个嘻哈大笑,趾高气扬:“各位兄弟,我们又来发财了!”
这帮人一进馆里,候在馆中的赌客立即发出一片喧哗之声,有的大叫:“朱大爷,我们在等你发财啦!”有的高兴得大喊:“财神来了!”大家一边喊着叫着,一边齐齐涌向摊桌,摊桌四周立即被挤得水泄不通。
朱揸与随从分开众人,站在摊官的对面,朱揸二话没说,把十个大洋往“二”位上一放:“射三红!”
他的随从也一样跟着掏出五六七八个大洋不等,同样往“二”位上一摆:“射三红!”其他赌客十之八九也同样跟上,只有少数更大贪的买“一”。“三”独门,而“四”位竟没有一个人买。
金城站在朱揸的斜对角,他也跟着买,但他的眼睛主要不是看摊官怎样拨摊皮,而是要看朱揸的“千术”。
开出来的是“三”,赌场赢少输多,赔了五十多个大洋。
下一轮,众赌客跟着朱揸买“三”位的“射三红”,开出的是:“二”,赌场又是赢少输多,这回赔了六十多个大洋。
金城看看,“摊官”,额头已出了细细的汗珠;看看站在人丛外监视住整个摊馆的姜雄,正双眼盯着朱揸,脸色发青。再看看朱揸,他正在嘻哈大笑,得意非常。
到此为止,金城没有看到朱揸出“千”,在摊皮未拨完之前,他也已看出是要开出“三”门和“二”门。朱揸的随从在摊皮拨完之前也没有喧嚣,看来确是赌场输了。
下一轮,众赌客跟着朱揸又买“二”位的“射三红”。
摊皮在每四个每四个一皮地拨去,金城突然看到,开出来的将是“四”,也就是说,这次“射三红”将要“射穿窿”,摊桌上这一大堆在“二”门上的大洋将全属赌场所有。金城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紧张时刻到了,朱揸必定会出“千”,眼睛立即盯着朱揸。果然,一些眼利的赌客随后也看出来了,朱揸的随从中已有人叫出声来,紧接着,这帮人开始狂呼乱喊,有的更手指摊官骂他出“千”,有的则在拍摊桌,其他赌客则在跟着起哄。金城看着朱揸,只见他不动声色,原来按着摊桌的左手举起揉了揉鼻子,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金城立即再看摊桌,糟!摊桌上的摊皮已多了一粒,开出来的将是“一”门!赌场再败!
摊官额上的冷汗几乎要滴下来了。他知道有人出“千”,而且知道就是自己对面的这个“朱大爷”出“千”,但他没能当场把对方捉住,甚至连对方是怎佯出的“千”也丝毫没能看出来。整个摊馆的赌客几乎全都站在“朱大爷”的一边,他知道叫出来也没有用。他拿着摊竹的右手已在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