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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教父-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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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都是。这家伙在豪贤里、万安里、芳草街一带到处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他,仇家不少。”
  “他跟城东北堂口乾良堂有没有结怨?”
  “不清楚。”姜雄想了想,“大概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跟城北堂口义兴堂的关系又如何?”
  “也不清楚。”姜雄又摇摇头,“大概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我记得你说过,黑狗松并没有开山立堂。如果我们向黑狗松开刀,你看乾良堂与义兴堂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姜雄又想了想:“不知道。这很难说。”顿了顿,望着金城,“城哥,我们一刀把黑狗松捅死就是了,管这么多干嘛?”
  “不!”金城的语气沉稳,“如果黑狗松跟两堂有亲,我们就要准备好退路。就现在来说,我们是不能跟两堂为敌的。如果两堂跟他无亲无故,我们放倒黑狗松后,就要顺手夺取他的地盘,而不只是为了报仇。”
  “好!”姜雄一下子兴奋起来,“城哥真是深谋远虑!”
  金城沉思了一回,缓缓地道:“等你的伤全好了,我也把黑狗松的行踪侦查清楚了,就可以动手。”
  过了十来天,姜雄基本上已可以行走自如,便问金城什么时候动手,金城笑了笑道:“黑道中人,痴嫖痴赌,似乎没有哪个能够改得了这个通玻黑狗松每天先上茶楼饮茶,有时上这间有时去那间,茶楼人多,下不了手;饮茶后就去赌,或去看大戏,又或去嫖。戏尝青楼都有人把守门口,下手后不好撤退,也不是地方。”
  “城哥的意思是赌场?”
  “没错。赌场人杂,混乱,赌徒精神专注。黑狗松不会注意别人,别人也不会注意他,这就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放倒他后也好悄悄溜走。大后天是大礼拜,赌场最热闹。雄哥,到时你就看着他的两个保镖,他俩不动,你也不用动。
  我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黑狗松致命一击,叫他至少有一年半载爬不起床来!“
  “城哥,为什么不杀了他,以除后患?”
  “不行。杀了他就闹出命案,警局会穷追不舍,我们就不能公开夺他的地盘。否则就等于承认是我们杀了人。我要叫他好像突然发急病,事后想去警局告也没法告!”
  当年省城城隍庙斜对面有条承宣街,街上有一间颇有点名气的番摊馆,叫“大发娱乐潮(后来政府开马路,把那一大片平房全部铲除)。这天大礼拜,黑狗松带着两名贴身保镖,在真如楼饮完早茶,九点来钟,便到这赌馆来。
  说来也巧,黑狗松往常其实是很少到这里来赌的,因为这里是林风平广龙堂的地头,不是他的地头。他大前天闲逛到此,手痒起来,忍不住进去赌了两手,就赢了钱,随后两天便又来赌,竟如鸿运当头,一天竟赢了几十个大洋,不觉大为兴奋,认为自己在这里手头正旺,认定了这赌场是自己的发财福地(这是普遍的赌徒心理),今天早上心情甚佳,自觉当有更大斩获。
  三人兴冲冲进了“大发”,黑狗松就直奔这连续三天都赢了钱的第三张番摊桌,从长衫里掏出三个大洋,也不用“荷官”帮忙,就自己往“摊正”上的“三”位一放,叫道:“射三红!”这时候,金城与姜雄正一前一后掀开“大发”的门帘,走进来。
  金城打扮成一个搭棚工(这是他从事过的职业),姜雄戴了金丝眼镜,贴了胡子,头上一顶毡帽,身穿白纱长衫,像个私塾先生。两人进门后,各走一边。当时场内一溜五张番摊桌都已全围满了人,外围还有很多人在观战起哄,谁也没有注意他俩。
  一会儿就找到了目标。黑狗松整个上身趴在番摊桌上。
  他第一轮输了,好不气恼,现正双眼成光,进行第二轮搏杀。他的两个保镖紧靠他的左右,但已忘记了保镖的责任,也是趴在番摊桌上,四只眼睛死盯着摊官手中那支拨摊皮的竹杆和桌上那堆摊皮。
  金城向姜雄打个眼色,意思是:“我要动手了。”然后悄悄挤进人丛,挤到黑狗松的背后。
  突然,一些赌客爆发出怪叫:“我赢啦!”“发达啦!”黑狗松与两名保镖跟着也大叫起来:“发达啦!”黑狗松更是兴奋得边喊边把双手往上一举,“啦”字刚叫出口,猛觉右面命门穴遭了内劲深厚的重重一击——也该黑狗松遭殃,这天天气甚暖和,他就只穿了单衣,真是一拳到肉——同时别在腰间的短枪被一下拔去,心中自知“不好!”但口里却没能叫出来,只是两眼发直,双手仍然举着,整个人慢慢往下便跪。
  两名保镖正在极度兴奋之中,因为黑狗松买的是“番”,独食一门,而且是下了十个大洋的赌注,也就是说,一眨眼间竟赢了九个大洋(赌场规矩,十抽一)!两人一叫完,立即伸手把筹码往黑狗松面前拨,猛然发现,黑狗松举着双手好像在向人投降,已差不多跪到了地下。
  “松哥!你怎么了?!”两人吓得大叫一声,一把将黑狗松拉起。
  黑狗松脸容痛苦,咬着牙转头向后望——但他只能看见正疯狂地怪叫着的其他赌徒。如此突发事件并没有怎么激起赌徒们的同情心,赢了钱的继续在拿筹码,输了的继续在骂娘。只有那些没下赌注的,听到两名保镖的惊叫,颇觉惊奇地望过来。看到黑狗松那样子,都以为他在发急勃—比如因刺激过度,中了风;而这时候,金城与姜雄刚好走出“大发”的门口。
  两人一出门口,就立即钻进旁边的小巷,拐了几个弯,确信后面没有人追来,才放慢脚步。姜雄急急地低声问:“城哥,黑狗松会怎样?”
  “他一时之间死不了。但一年半载之内休想再走到街上耀武扬威。如果他遇上个庸医,说不定就一世内伤,甚至一两年内就呜呼哀哉!”金城说得像在话家常,随后轻轻拍了拍口袋,“他的家伙已经在我手上。”
  “好!城哥真好功夫!”姜雄兴奋得低叫一声,对金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下一步怎么办?”
  “黑狗松已负重伤,他手下的人马今晚定必在老巢二圣宫聚会相议对策。雄哥,现在我就和你一起去通知你以前的兄弟,要他们今晚在二王观集合,即报遭黑狗松他们两次偷袭之仇!”
  “好!”姜雄现在心中真是兴奋莫名,走出小巷,突然有点担心起来,“城哥,他们聚集起来有二十多人,我们可能只有十个八个。”
  “所以要攻其无备,打他个措手不及!有时兵不在多,在气势!出其不意,擒贼擒王,集中力量打那几个小头目,其余的自会四散奔逃。而且,乌合之众,往往树倒猢狲散,有的人听说黑狗松遭人偷袭,伤得如此厉害,可能就不敢来。也就是说,他们未必有二十多人。”
  当天是农历二月十六,月色甚明。晚上八点,八九条人影陆续走进二王观。这个所谓“观”,是爱育善堂的产业——爱育善堂是广州最早创立的慈善救济机构,成立于1871年——其实像间小平房,只是有个露天的小庭院,栽了两棵树。废置已久,既无庙祝,更无主持;供奉的两个泥塑像污头垢面,香火全无,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白天有些老人家在这里闲聊天,到晚上就乌灯黑火,除有时走进来几个小孩玩耍外,大人很少进来。自从姜雄把这里当成自己这伙小流氓的巢穴后,街坊邻里就更少在晚上进来了。
  姜雄看看还差一个外,人已到齐,便沉着声道(免得街坊邻里听到):“各位兄弟!我说过了,金城是我的大哥!”
  边说边拍拍站在旁边的金城的肩头,他俩长得差不多高,“从今晚起,我是二哥,他才是大家的大哥!今天上午,他为我们报了仇,把黑狗松放倒了!现在,城哥就带我们去报连遭两次偷袭之仇,打垮黑狗松的人,把他们的地盘抢过来!”
  八个小青年(都是十多二十岁)低声叫:“好啊!听城哥的!”
  金城向大家拱拱手:“多谢各位看得起我金城!现在大家拿上竹杆、木棍,随我去二圣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记住,主要打那几个小头目,其余的小喽罗打走就是!以后他们的地盘就是我们的了!大家就一齐有财发了!走!“
  这些只知跟着大哥去乱打的青年人就拿上金城为他们准备好的“长兵器”,然后静悄悄溜出了二王观,向北穿出芳草街,向二圣宫奔去。
  黑狗松突然受了重伤,卧床不起;上次追杀姜雄时被金城打伤了的“二哥”(二头目)现在已伤愈,急忙找来几个骨干紧急相议,再征得黑狗松的同意,立即分头通知手下小哆罗晚饭后在二圣宫聚会。到八点钟才刚来了二十人。这二头目也不等人齐了,先向众人宣布了松哥今早在赌场遭人暗算的消息,然后要大家提高警惕,说可能是别的堂口想吞并他们的地盘——这些人万没想到会是姜雄做的,姜雄没露头已差不多一个月,照一般常理是早已逃出省城——听得不少小喽罗心中发慌:黑狗松武功如此之高,也被人一下就点了“死穴”,这人的武功那还了得?如果来“踢盘”,那谁能抵挡?正在心惊惊的时候,只听二头目又大声叫道:“喂!各位兄弟!松哥吩咐大家,以后要小心,要提高警惕,要同心协力,要……”他本来是想说“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哪知“有”字还未说出,却听门口响起一声大叫:“要离开黑狗松!否则打到你们上西天!”
  众人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十条八条汉子双手高举大棒、长棍、大竹杆从门口直冲进来,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个快得简直是如飞一般,一眨眼便冲到面前,对着正说话的二头目劈头就打。
  事变来得太过突然,黑狗松的这伙手下毫无准备,虽然几个小头目与有些喽罗身上也带着把小刀之类,但哪来得及拔出还击,只吓得哇声大叫,便四散奔逃。来者只管狠着劲当头劈,拦腰扫,并且一边追打一边大叫:“以后再跟黑狗松就打瓜(死)你!跟黑狗松就打瓜你!”但有意让开门口。
  小喽罗们听到黑狗松受伤本来就心中发慌,又听到说可能是别的堂口来寻仇,就更慌得厉害——一般流氓加入帮会的目的是想捞些黑钱,在街坊面前耀武扬威,没有几个是真的喜欢自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现在又突然遭到袭击,对方全像是拼了命一般,根本无法抵抗,一个个就只知各自双手护头逃命,也不管身上挨了几棍,只顾向门口狂奔。那四五个骨干小头目本来还想抵抗,但他们哪顶得住金城那根舞得虎虎生风的齐眉棍,更有姜雄的大木棒、陈旺的大竹杆,两招下来就已连中数棍,有的当场趴地,有的口吐鲜血,不敢再战,立即同样的抱头鼠窜,夺路而逃。
  金城并不想打死人,一出命案就会牵上警局,那就麻烦。动手前已吩咐手下喽罗,把对方打到在家里养伤就行,不要搞出人命。于是只管追着对方打,被打趴地上的就把他踢起来再追打。金城心中明白,中了自己几棍的几个小头目,必得在家里养几个月的伤,到时自己的势力早已建立并稳固了。
  姜雄这伙人平时一直遭到对方的“欺压”,今晚难得如此“扬眉吐气”,故而打得十分起劲。黑狗松的这伙人今次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楣,一个个被打得昏头转向,身上都挨了三几棍,全部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金城见目的已达,随即下令:“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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