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地方上起先还是送来重刑犯,后来重刑犯不够,改用轻刑犯,最后轻刑犯也不够,得征集未犯法的普通百姓服徭役,这造成了地方官吏借机发财的好机会。他们超额征集,有钱人就出钱买脱,没有的人就只好上路。征集的都是负担主要家计的青壮男子,走了以后,一家人生活立即成了问题。
再说,两处工程始终要保持七十万人,但途中脱逃的和因营养不良、旅途劳累而病死的更多,十个人当中能真正送到施工处的,不到六、七人。
到了施工处,生活条件恶劣,营养更差,工作紧张吃力,再加上管理人员的虐待,一个月下来又会病死很多人。
蜀地、楚地多山林大泽,再怎样防范,每天都有大批逃亡的人。派出一千人,真正运木料回来的,有时还不到五百人。
于是又向地方要更多的劳改犯,地方又征集更多的善良普通百姓,造成更多的家庭破碎,陷于饥寒困境。
再加上李斯和赵高的主意,为了表示天下黔首对始皇帝的爱戴和拥护,两处工程的经费全由盐税中捐出,盐税增加,向官方承包盐买卖的盐商借此机会高抬盐价,弄得很多穷人都吃不起盐,大骂嬴政荒唐。
因“装神弄鬼”案而遣返回乡的儒生和术士,本就怨恨在心,有了这个机会,他们更是对始皇为了一己之私,弄得天下不安的行动大肆攻击,而这次的攻击言论,更能得到百姓的共鸣。
但始皇不知道这些。在他的想法,这些做工的人都是犯法的人,他是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
每逢他去视察工地,看到的都是众人在辛勤工作,工地一片振奋气象,他所过处全是“万岁”的呼声。
有的还会有劳改犯代表上来献书,感谢伟大的始皇帝给他们劳改的工作,让他们有赎罪自新的机会。
这时,他会向跟在身后的李斯、赵高和蒙毅说:
“你们看,这些虽然都是些犯罪的人,但他们多爱戴朕,愿意为朕效劳。”
赵高现在是工程总监,主管两处工程的进行。
他从不带始皇去看劳改犯的营地,始皇看不到这些人每顿吃的是两个黑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杂粮粗馍,喝一碗清得像水一样的咸菜汤。
这些人住的是土洞,几十个人睡在一长排的草堆上,盖的是脏得发黑、又臭又硬的破棉被,上面布满了吸血的虱子——它们不但吸这些可怜虫的血,而且还让他们睡不着觉,明天得拖着睡眠不足的身子去做苦工。
程郑的眼光果然很准,阿房宫一动工,咸阳附近的土地立刻节节上升,他出资金,李斯和赵高出权力,很快就收购了城郊所有的土地,然后小块小块地卖出去,三个人转手之间就得到别人几十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这些事始皇都不知道,他始终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楚地传来劳改犯暴动的消息。
据报告,暴动乃是由昔日楚国名将项燕之子项梁和一个大盗黥布带头,他们杀了押解的兵卒,数千劳改犯一哄而散。
项梁自从昌平战,楚国败亡后,他护送亡父项燕的灵柩回到下相老家,将父亲埋葬后就隐居起来,一心一意教导他二哥项仲所留下的遗腹子项羽。
等到始皇帝三十五年,项羽已是十八岁,已完成将门之后的各种教育。项梁一直怀着复国之志,因此带着项羽渡过淮水来到中原之地,目的是要实地对项羽进行兵要地形的教育。
项羽如今已身高八尺有余,天生神力,能够举鼎,可是不喜读书,对剑术也没多大兴趣,却喜阅读兵法,一心要学万人敌之术。
他虽然脸上稚气犹在,可是已满脸虬髯,虎背熊腰,尤其那对环眼天生异相,竟是双瞳仁。他中气十足,说起话来就像打雷一样,他一怒吼,胆小的人都会吓得半死。
可是当他们叔侄来到大梁住在客店后,因为缺少身份证明文件,就这样糊里糊涂被当作无业游民送到骊山劳改。
到达骊山营地,项梁第一个感觉就是:“好多的人!”
将近三十万的劳改犯,集中住在这个方圆十多里的地区,人密集得就像蚂蚁。他们掘洞为居,黄土坡边到处都有这些人蚁
他们和工蚁一样,生命中除了做苦工以外,没有其它目的。
在这里的人又分成几类,可以由衣服和住处分辨出来。
穿戴黑盔、黑甲的是防护军,他们负责这个地区的安全,防止劳改犯逃亡,镇压可能发生的暴动。
大约有一万多防护军在地区外围形成包围圈。他们设置路障,划定劳改犯的活动范围,超出范围就视为逃亡,格杀勿论。
他们住在平原和山顶的黑色帐篷里,在劳改犯的眼中,他们都是毒蛇,一堆堆的帐篷就是蛇窝。
穿黄色短装、手执皮鞭、腰跨佩刀的是监工人员,他们中间也分成好几个不同阶级,按衣袖上的黑线多少来区分。
他们住在山边临时搭成的木屋,按照阶级,有数人住一间的,也有一个人住数间的。
他们的职责是督工,依勤情考核劳工,按职权给予赏罚或呈报上级,但多半时间是在用鞭子打人,或是辱骂咆哮。
穿蓝色衣服的是工匠,他们都是来自各地的工艺名匠,或精土木,或精冶金,或通机关之学,或有其它一技之长。其中有用重金礼聘而来,亦有的是劳改犯身份。
他们住在陵墓内尚未完工的宫殿里,吃的、用的都较好些。
穿赭衣蓝色背心短装的是一般劳工,他们是良家子弟被征集服徭役而来,做的是挖土、覆土,或是运粮、种菜、送饭等较轻松的工作。
他们住在山麓的茅屋中,和劳改犯隔得很远,行动较自由,可以在住宿区活动。
最后也是最多的一种是劳改犯,在骊山约有三十万,他们穿的是赭色短装,头发被剪短,一眼就看得出来。
最粗重、最危险的工作都是由他们担任。
他们分组住在黄土洞里,碰到雨季,泥土松动,一个洞里几十个人被活埋乃是常事。
这些劳改犯按军事编制,十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伍为一卒,设卒长,十卒为一旅,设旅长,以上各长全由劳改犯自行选出。十旅为一师,设校尉,五师为一军,设都尉,整个劳改营分为六军,设工地总监,以上人员由官方派出,并各设有本部,有固定的人员编制。
项梁叔侄和其他十几个新由大梁押来的人,被编在同一卒里。
他们一路上结交了三个朋友——
第一个是黥布,六县人,廿多岁,五短身材,眉清目秀,瘦削的脸上充满精悍。
少年时曾有术者为他看相,说他“当先受刑而后为王”。这次他犯了强盗杀人罪,在脸上刺字发配骊山服劳役。他常对项梁取笑说:“相者前半段话应验了,后半段不知怎样?”他原名京布,为了这次受黥刑改名为黥布。
第二个是魏豹,前魏国宗室,长兄魏咎曾受封为宁陵君。秦灭魏后,魏家抄籍为奴,魏豹兄弟也变成了秦功臣的家奴,魏豹不服,多有怨言和反抗,受罚,发往骊山服劳役。
他长得一表人材,隆准星眼,面如冠玉,但自小娇生惯养,身体柔弱,经过长途跋涉后,更是虚弱不堪,凡事全靠项梁和黥布照顾。
第三个是彭越,昌邑人,本是渔夫,难以维生,干脆就在江上当票土匪来。这次被捕原判死刑,县令见他年轻,身体魁梧,相貌堂堂,舍不得杀,改判发配骊山服役。
项梁叔侄和他们意起相投,很快就结成莫逆之交,相约未来天下有事,五人同心合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报到的当晚,项梁就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们两卒两百人睡在一个窑洞里,分成两个通铺,中间只留下一条通道,勉强让一个人通过。
两个人合盖一床破棉絮,棉花挤成一团不说,且黑硬得有如石头,不知有多少人盖过,上面各种气味都有,体臭、汗臭、脚臭,还带着血腥味。
据说,有些劳改犯受不了这里的精神肉体双重虐待,用破碗割喉自杀,血溅得整个棉絮都是。当时就用这床棉絮包着遍身是血的尸体丢在坑里埋了,棉絮却又拿回来给新补充的人盖。
项梁叔侄两人合盖的这床棉絮血腥味犹浓,项羽不断嘀咕,闻味道是刚包了死人不久。
就在他倦极朦胧要睡时,棉絮上的虱子和铺草下面的跳蚤一起出动,爬得满身都是,左抓右痒,根本就睡不着。项羽向项梁咕哝说:
“这么多的虫子咬,怎么睡?”
“忍着点,不要心浮气躁,一下就睡着了,你听听看,别人不都睡得很好?”项梁只得这样小声安慰他。
“项羽注意一听,寝室内果然是鼾声此起彼落,还有不少人说话,其中竟还有人吃吃在笑,不知道正做着什么好梦。
项羽好不容易让倦意压住了痒意迷糊了一下,只听到屋外锣声大片,看看洞外,天还没有大亮。
“起床!起床!”有人在洞里喊。
洞外有人挑了两桶冷水来,也跟着喊:
“洗脸水来了!”
于是众人一窝蜂地向水桶挤去,拿出算是面巾的破布往水桶里面浸水。有的前面的人破布还未碰到水,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拉开,还有更后面的人开骂:
“这么多人一桶水,你怎么一个人霸住不放。”
沾点水,擦擦脸,将破梳子在头上划两下,也表示梳洗已毕,接着是早餐。
几个炊事站在桌案前,桌案上放有几桶杂粮糊,众人拿着破碗,挨着次序每人装上一碗,装到的人就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地喝起来。
有的人还未喝完,那边锣声又响了,值日伍长吆喝着:
“站队点卯!”
于是大家将破碗收进袋子里,排队点名。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而且这个编号永远存在,拥有这个编号的人无论是逃亡、自杀或病死,都会有新人顶替。
在点卯的时候,骑着马、执着皮鞭的监工人员就到了。
“快点!快点!不要误了开工时间!”他们毫无目标地吆喝,皮鞭随之而下,谁倒霉谁就挨上。
项梁这个卒的工作是吊运石块。骊山不产石头,要从北山运来,运到工地凿成形,再由项梁等人将石块吊放在建筑物上。
这是极为消耗体力的工作。他们运用一种田齐新发明的名为轴轳的机械,一头以网袋装石块,一头用人力或是马拖拉,将石块升高放上建筑物。
项梁等人一个上午工作下来,手和肩膀都为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再碰到绳索就如刀割似的痛。
身体上的伤痛犹可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监工人员的辱骂和不问理由地鞭打。也许他们也是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就发泄在比他们可怜十倍的劳改犯身上。
他们以辱骂和鞭打劳改犯来泄恨,甚至是取乐。
项梁等人身强力壮,又是自小练武,只是不习惯做粗活,基本上身体远支持得住。但当他们看到很多尚未成年的孩子及白发苍苍行动困难的老人,也做这种苦力工作,项梁忍不住心酸。
他注意到一位瘦削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跟另外十多个人抬一根大木头,几个年轻人偷懒松肩,后半截木头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
他承受不了倒地,整根木头滑落压在他身上,他叫喊呻吟,却换来闻声而来的监工人员一阵鞭打。
“快点起来,别赖在地上装死!”监工怒喝着。
项梁实在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