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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黑洞
博物馆13号展厅内。
黑暗中,女子伏在玻璃棺材上,一动不动。
她似乎在轻声地叹息。人间多少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女子念道,可惜,你现在还听不明白我的言语。
她缓缓站起身来,长裙曳地,碎步轻移。一阵风过,长发飘然飞起。
在展厅的中间,她站住了。窗外,是城市暗红的天空,那是城灯的折射光芒。房间里,却是一片漆黑。可是,黑暗中,她的双眼却充满了迷离的光彩。她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摸了一下脸庞,吃吃地低笑起来。她又无限爱怜地回顾了一下身后的长裙,双臂轻轻地垂落了下去。水袖瞬间滑落如水。她低首片刻,一只手臂突然举起,慢慢上升,高举到头顶,静止不动。另一只手臂随即缓缓抬起,在抬到水平处时,指尖翘如兰花,接着,轻轻转动。身体以举手为轴,以另一只手为轮,在大厅里不住地旋转起来。旋转、旋转,裙角飞扬,舞步低迴。整个黑暗的房间里只有风声。那个舞动的女子竟然毫无声息。
躲在窗户外面的人屏息看着这一切。他抓着手电筒,一动不动地隐身在廊柱后面的空隙里。
舞蹈的女子终于停住了。她又轻轻地走回到棺材那里。长发低垂,喃喃低语。一会儿,她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慢慢向门口走去。她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走到了一扇窗户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轻快地攀了出去。她回转身,再次把窗户轻轻关上。她四处看了看,就沿着走廊紧走几步,消失在院子里的假山后面。
柱子后面的人闪身出来,猫着腰跟了上去。他盯着女子,直到她翻出了博物馆的铁栅栏墙。
路灯下,女子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她悄无声息地出了巷子,向祠堂的那片阴影里走去。
跟踪的人确信没被发现后,轻手轻脚地摸进了祠堂的院子。
那名女子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那口古井突兀地蹲在阴影里。远处,电信公司顶楼上的旋转霓虹灯光束定时地扫射过来。光束掠过祠堂的一面墙,此刻,整幢建筑如同被斜着劈开,一半黑暗,一半惨白。
霓虹灯就像鬼子碉堡的探照灯。
跟踪的人侧耳倾听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踩上祠堂的石阶。他紧抓着手中的手电,就像握着手榴弹,随时都准备投出去。
他的身影慢慢投进祠堂的大厅里。霓虹灯光束在他身后一闪而过。
他背对着门口,站住了。手电光束开始在大厅里晃动,一点一点地搜寻。但光束暗红,那个人正用手掌遮着手电筒,防止光圈太大,被人发现。
光束固定在一块石碑上,半截石碑,模糊的两个字:敢当。光束靠得更近了,拿手电的人已经蹲下身去,他伸出手去,抚摩着石碑。凝思了一下,他又用力地推了一下石碑,石碑纹丝不动。忽然,他停住了手,熄灭了手电。
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低低的引擎声。
祠堂里的人急忙打量祠堂大厅,除了几把残破的椅子,没有任何藏身之地。他只好闪身出门,贴着墙根迅速隐到祠堂背后的青藤里。
茂密的绿色植物将祠堂的一面墙遮得严严实实。薜荔和爬墙虎盘旋缠绕,如同一堆蛇蜥。躲进来的人忍住不知名的荆棘的刺扎,尽量往绿色植物织成的网里退去。可是,钻过一道看似幽黑的藤蔓,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看脚底下,踩着的竟是砖砌的台阶。藤网底下怎么会有台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摸着黑,顺着台阶一步步走去。台阶是往上的,一共只有六级。这六级台阶紧贴着墙面,隐藏在密密麻麻的爬墙植物和荆棘树丛里。
他压住狂跳的心,站在了台阶的最顶层。他估计了一下高度,这个高度,正好平行于祠堂的地基。他扶着墙,慢慢在墙面上摸来摸去。墙面上又爬满了一层绿色植物。摸到手的全是绿叶。外面一层遮盖,里面又是一层,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蹊跷?他用手使劲扣了扣墙面,冷硬无比,除了扯下了几片叶子,墙面竟然落不下一点土。他握成拳头,敲了敲,他心中一动:不是石头。
“推门还是拉门,这是一个习惯问题。就像哈姆雷特说的,生存还是死去一样,生活中却常常被人忽略”——那个曾经威严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朵边响起来。
“请你说一下,面对一扇门,你喜欢推,还是拉?”说话的人举着一个房子的模型,忽然把目光转向他。
我喜欢推。他紧张地回答说。
呵呵。推门的人,性格往往直率、自信,但它的极端是粗暴、固执甚至是不负责任。而拉门,往往表现出谦虚的性格,但是其缺点也有,那就是缺乏进取精神,甚至懦弱。讲桌前的人朗声说。他的头发圈曲,戴着黑框的眼镜。他刚毅的嘴角让每一个学生坚定地相信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藤网里的人竭力赶走脑海里浮出的影像。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在心里念着:我喜欢推。他抬起双手,用力向墙上推去。没有动静。
那么,是拉吗?可是拉手在哪里?
他又开始了摸索,从上到上,每一寸都不放过。终于,他的手停住了。在与他身体腹部平齐的位置,他摸到了一处凹槽。一只铁环嵌在那里。他抓住铁环,后退几步,慢慢用力,墙上的一扇笨重的门被缓缓拉开了。这片爬满青藤的铁门后面,露出了一个黑洞。
一股冷气从洞里窜了出来。
他拧亮了手电,朝里晃了晃,低下头,猫着身子钻了进去。
27、摊牌
站住!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座假山后面发出来。低沉、缓慢。
你躲在哪里?
穿过广场上的小路,正向着祠堂走去的女孩停住了脚步。
不要装神弄鬼。我不是来陪你玩游戏的。女孩回过头去,冷冷地说。
电信大楼上的“探照灯”扫了过来,照亮了她的脸。是卢苇。她本能地眯了一下眼睛,但随即又睁开了,充满了警惕。
说得好。一个男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他身材魁梧,西装笔挺,虽然面容看不太清楚,但仍然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到了中年,肚子隆起,开始发福。
我很忙。也没有时间玩游戏。告诉我,你约我来干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还要我说吗?
呵呵,笑话。要是来请我猜谜的话,我看就到此为止吧。我从不陪女人猜谜!
男人说话毫无商量的余地。看得出来,这是他做事的风格。果断、霸道,不容商量,甚至冷漠。他是这个城市里的成功人士。他已经开始转身,只要卢苇不说出目的,他就会立刻离去。
我不请你猜谜,是张倩请你猜谜!卢苇忽然冷冷地说。
男人仍然不动声色,但却停住了。
卢苇不说话。
男人忍不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刚才的录音你不是听过了吗?卢苇晃了晃背着包。广场聚会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藏在树丛里吗?
是啊。我浪费了大半个晚上,只听到了你放的莫名其妙的鬼故事。这就是你的目的?
这个故事你早已听过,是不是?
神仙鬼怪的故事我不感兴趣,我只想问你,约我来到底干什么?
好。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问你,王小虎是谁?
王小虎?我不认识这个人。
是吗?可是他老婆认识你。
你什么意思?男人语气开始急躁起来。
我找过他老婆了,她那里有王小虎和你的合影,还有你给她的抚恤费。
你想说什么?男人声音低了下来。
王小虎是你的手下,是不是?
是你指使王小虎杀死了张倩!是不是?
你那天晚上在凶杀现场,是不是?
笑话。你没资格问我。男人怒喝道。
外面的马路上,消防车呼啸而过。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我告诉你,说话要有证据。他停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随口乱说,没有什么好结果。
你在威胁我?
没有,是你在诬陷我。
是吗?那张倩是怎么死的?
这个你不要问我。警察已经认定了,是王小虎抢劫杀人。
王小虎被撞死了。你是不是就放心了?就可以胡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让王小虎去抢的东西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照你的意思,你承认王小虎是你派去的了?
我不认识什么王小虎。
他老婆嫌你给的钱少,又回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她说她丈夫死得冤枉,肯定不会是抢劫。警察没有调查这一点,难道他老婆就不会去说?
王小虎抢劫后被撞死,那是他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证据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没有证据我不会来找你!
胡说。你的意思是,我和王小虎合伙去酒吧里抢劫?笑话!天大的笑话!
男人猛然停止了狂笑,他上前一步,盯着卢苇的脸,说:丫头,你知道我是谁!我不敢说我是这个城市里最有钱的人,但是,我敢说,只要我挥挥手,我就可以把这条街道上的所有建筑都推倒。只要我打个电话,那些你整天在电视里看到的要人们都会赶到我跟前里来!为了一只包,我会找人抢劫?
他冷笑一声,背着手仰望天空,不屑地说:我来见你,不是怕你的威胁。威胁我的人没有好结果!
我只是好奇,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约我出来。当我知道是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我更好奇,她为什么敢约我,还让我到这个阴森的地方听鬼故事。
这很刺激!不是吗?这种事情在宾馆饭店、豪华别墅里还真碰不到,所以,我就来了。还等了你半个多小时。够给面子了。
我谢谢你的抬举。可惜,你对张倩怎么没这么好过?
男人哼了一声。
王小虎要抢的包在我这里。你要的东西也在我这里。那天晚上,王小虎抢错了包。我来告诉你这个秘密。
我对秘密不感兴趣!
是吗?那对鬼故事里讲的秘密也不感兴趣吗?
什么秘密?
这就是张倩告诉过你的,这个秘密也让你对她动了杀机!是不是?
我和她毫无关系!
她和你白白做了两年的情人,难道是毫无关系?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问题是,你要讲清楚,你为什么要杀她?你到底害怕一个什么秘密?
混帐!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不要激动。我这里有张倩的日记。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两年来你和她的情人关系。你的许诺,你们的做爱经历。对于那些肮脏的东西,我并不爱看。但是,从这本日记里,我看到,张倩一开始确实对你充满了柔情和迷醉。可惜,漂亮女孩太多了。你身边不缺的就是钱和女孩,你后来还是渐渐甩了她,搂抱别的女孩去了。是不是?
那是她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我当然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可是,张倩死后,我忽然对她的一句话产生了兴趣和怀疑。
什么话?
那天晚上,我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张倩忽然打电话来。她兴奋地告诉我,她在参加一个活动,活动中有个假面舞会,很刺激。她要我一定要去陪她。她是我中学的同学,这两年,她离开了你的公司,做了导游,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玩。
那天晚上,我正好也没事情。就打车去了夜眼酒吧。我去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里面有许多人,我都不认识。张倩就给了我一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