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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得意地嘿嘿一笑,“不出半年,安王一定会罢免信陵君的大权,甚至将他杀掉。即使不能立即除去信陵君,兄弟再次反目成仇,君臣不和,也会给我国留下可乘之机。”庄王有所怀疑地问,“信陵君胸怀坦荡,心胸开阔,手下又有那么多谋士,安王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们会相信我等的反间计吗?如果计策不成,不仅不能离散他们兄弟关系,反而进一步促进他们手足之情和君臣之义。”
吕不韦立即告罪说:“臣说句不应该说的话,商鞅有功于秦,最后遭到车裂之刑,张仪有功于秦,被驱逐出国,白起为秦国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却被逼死于杜邮,究其原因,是君王听信谗言中了他人离间之计。不仅秦国发生过这样的事。其他各国都有类似的事发生,商纣王杀比干,吴王夫差赐死伍子胥,越王勾践杀死文种,一代名将吴起频遭驱逐,纵横家苏秦死无葬身之地,这不都是有功之人因君臣之间的猜疑而致死的先例吗?古人云: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王也一定听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只要我们计策用得巧妙,还怕安王不中计吗?”
吕不韦正要说下去,有太监来报说华阳太后有事请大王到长乐宫相商。庄王不知是什么事,只好让吕不韦、蒙骜、王三人告退,自己匆匆去了长乐宫。
庄王来到长乐宫时,长乐宫的气氛并不谐调。
庄王一看在座的三人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夏太后和赵姬也在这里,看三人神色好像刚刚发生一场不大不小的争吵。庄王还没有开口询问,华阳太后就率先问道:“楚儿,娘听说你今天在祈年殿举行了告天祭祖仪式?”
“正是,莫非这个季节不能举办祭祀活动,或者儿臣哪方面所做的事有违祖训,请母后大人指教?”
“楚儿所做的极是,前线打仗,无论胜负都要告知天地与祖宗,胜了则告慰祖宗地下有知,后世子孙牢记祖训时刻都在开疆拓土,扩大疆域;败了则祈求天地与祖宗保佑,求得再次决战胜利。娘让你来此不是询问这些事,而是有关立嗣的事。”
庄王瞧瞧赵姬的脸色,明白了七八分,又是赵姬在怂恿太后威逼他立嗣,便推辞说:“儿臣刚过而立之年,年轻体盛,精力过人,立嗣一事尚早,等到两位王子再长大几岁再定立也不迟。”华阳太后显出不悦的样子,嘟囔道:“立嗣宜早不宜迟,你继承王位已经三年有余,按照我嬴秦祖制,君王登上王位就应该确立太子之位。当初,你初登大宝时,宗室大臣就一致进谏要求你定立太子,你推说两个王子年幼,可如今,嬴政与成都满十岁,与你先祖惠文王比起来,立嗣的年龄已经晚了两年,怎么还口口声声说早呢?你再三推辞立嗣,到底为什么呢?”
不等庄王开口,夏太后就替儿子说道:“姐姐的心情可以理解,可立嗣一事也非同小可,必须慎之又慎,这关系到江山社稷的根本,攸关国家兴亡图存,楚儿想多花些时间观察两个王孙,然后择优立之。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进行长时间比较,如何能分辨出人心的好坏呢?”庄王也趁机说道:“正是,正是,儿臣因为东征兵败心绪不佳,哪里有心思考虑立嗣的事,等他们再大一点确立也不迟。”“难道楚儿想违背祖制吗?”华阳太后不等子楚再说下去,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子楚被抢了个满脸微红,他偷偷瞟一眼华阳太后的神色,揣摩一下她的心思,陪着笑脸问道:“以太后之见谁更适合立为太子?”
庄王认为华阳太后如此三番五次催问他立储的事,可能有心立成为太子,因为成是紫玉所生,紫玉是她的娘家侄女,假如这样,他也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既讨好了华阳太后又达到自己的心愿。但庄王又不能肯定华阳太后是否真有此想法,他也曾试探过华阳太后,华阳太后都没有表态。不过,若从平日里华阳太后对成和嬴政的态度看,华阳太后似乎更偏向嬴政,她时常在宫中夸赞嬴政乖巧聪明能做大事。紫玉虽是华阳太后亲侄女,但由于她为人拘谨,不擅长交往,也笨嘴笨舌的。反而不讨华阳太后欢心。成生性和他母亲一样,也是个呆鸟,见了华阳太后总是畏畏缩缩,甚至喊一声“奶奶”也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而嬴政就不同了,手快嘴甜,只要和华阳太后在一起,一口一个“奶奶”叫个不停,手脚更勤快,给华阳太后拿拐杖,端茶水,哄得太后乐不拢嘴。再加上赵姬心灵手巧,经常亲手制作一些赏心悦目的衣饰送给华阳太后,也舍得在太后身上下功夫花大钱,更讨华阳太后欢心,相比之下,她的亲侄女紫玉就逊色多了。
正是这样,子楚又担心华阳太后受赵姬迷惑倾向嬴政。庄王正在寻思之中,只听华阳太后说道:“立嗣的事岂能根据哪个人的倾向与爱好呢?祖制上早已写明: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立贤不立庸。你按照这三个标准选定就是,何须问及他人呢?倘若我从华阳氏家族利益出发,我会主张立成的,我身为太后能这样做吗?你们嬴氏宗室大臣答应吗?违背祖训的事我不能做,否则,百年后我如何面见九泉之下的先王。”
子楚蓦地心中一凉,他什么也没说,抬眼看看赵姬,只见她脸上挂满得意之色。子楚索性把心一横,哼!嬴氏的祖业决不能传给出身不明的人,嬴政这个孽种没有资权承袭王位。
子楚的脸微微有些发白,他想说“嬴政不是我的骨血,而是赵姬与吕不韦私通所生”。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这些他如何说出口呢?自己无凭无据,稍一不慎会惹出国家大乱的。即使没有什么内乱,也会全天下哗然,秦国的王后与丞相私通,连王子也是假的,他这个王位也就值得怀疑了,说不定把三年前先王中毒而死的责任推在自己头上呢?
子楚什么也没有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生母夏太后。
夏太后起初也认为华阳太后催逼立嗣的事,目的是想立成为太子,可从她刚才的语气看又是为嬴政讲话。按理说儿子应该高兴,可是,从子楚的表情看又很茫然。
夏太后猜测一下儿子的心思说道:“楚儿迟迟没有册立太子正是怕违逆姐姐的心愿,如今才知道姐姐处处站在大秦国兴旺发达的立场上选贤任能,依照祖制办事,姐姐真是古今最贤德的人。”夏太后这才转向子楚,“楚儿,就按照华阳太后的心意去做吧,立嫡立长立贤,先立嬴政为太子,等几年成再长大一些封个侯,将来让成效法楚国的春申君、齐国的孟尝君、赵国平原君和魏国的信陵君辅佐嬴政。”庄王脸色陡然一阵惨白,支支吾吾道:“这事等一等再说,儿臣当务之急是想整顿兵马歼灭六国一统天下,实现先祖称帝的梦想。”赵姬冷冷一笑,尖酸地说道:“大王对两宫太后的话都置若罔闻,以种种借口推辞立储,既不满意政儿,也不钟意成,只怕另有原因吧。我在赵国时就曾听说秦国的质子整日流恋于青楼歌院之间,令许多红尘女子倾倒。莫非大王已在歌妃中播下情种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大王有意把祖宗留下的千秋基业委付所钟意的人?既然如此,大王何不早早着人把他迎入宫中,以免流落街头坏了嬴氏的根基。”
赵姬本来害怕子楚在两宫太后面前说出对嬴政身份的猜疑,她一见子楚并没有说出类似的话,胆子陡然大了起来,心生一计,故意瞎编乱造令两宫太后恼怒,逼他立嬴政为太子。
果然不出所料,两宫太后一听都十分惊讶。华阳太后更是信以为真,拍案问道:“楚儿,你与那些风尘女子媾和所生的儿子现在在哪里?你把他接入宫中与否为娘不过问,但决不能立为太子,这是祖训!”华阳太后说完,拂袖而去。
夏太后也十分不满地训斥道:“你太胆大妄为,一意孤行了,那些勾栏瓦肆中的女子所生的人怎能被立为太子呢?简直胡闹!传扬出去岂不让列国人笑我大秦宫室污秽?你尽快册立嬴政为太子,对那青楼上长大的孩子就死了心吧,为娘不许你把他接入宫中!”夏太后见华阳太后走了,她也回宫了。
子楚想争辩几句却没有机会,他只好把满肚子火发在赵姬身上:“贱人,你在两宫太后面前一派胡言乱语中伤本王,目的何在?寡人不想令你难堪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倒打一耙,简直猪狗不如!既然你已经恬不知耻到这种地步,也不要恨本王撕破脸皮把你干的丑事全部抖搂出去,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然后,寡人再废了你的王后之位,让你生不如死!”
赵姬脸色苍白,后悔自己低估了子楚,她想向子楚求饶,却因为慌张没有来及说出口,子楚就走了出去。赵姬无奈,也匆忙离开长乐宫,命人把吕不韦叫到长扬宫商讨对策。
吕不韦了解了事情的原尾后,也很着急,训斥说:“人们常说头发长见识短,果然如此,就这一次没有同我商量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现在补救只怕也无济于事了,你等着被打入冷宫吧。”
赵姬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她仍装作没事的样子说:“嘿,我才不怕呢。你也别幸灾乐祸,咱们俩可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跑不了这个也飞不走那个,我倒霉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子楚若废了我的王后之职,也必然辞了你的丞相之职,说不定对你斩尽杀绝呢?与我私通的人只有你一个,他还怕你坏了他的名声呢!”
吕不韦见赵姬心里害怕嘴却很硬故意威吓说:“庄王早有废黜你王后的心思,迫于我和宗室的压力没有轻举妄动,他想寻找你的过错都寻不到,你却主动送上门,这正合他心意,说不定会处死你呢。”
吕不韦瞟瞟赵姬,故作轻松地说:“庄王抓不住我一丝一毫过错,能奈我何?没有我吕不韦就没有他的今天,倘若他对我也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天下人的舆论就足以令他身败名裂,那些有识之士谁还愿意投靠秦国呢?人心的背向决定霸业的成功与否——”
“好啦,好啦,现在不是摆大道理的时候。”赵姬不耐烦了,“子楚是什么秉性的人你也清楚,还是考虑考虑退路吧,趁子楚还没有采取行动赶快逃亡赵国,也许还能免除这场灾难,不然,你我都是死路一条。”“什么?回赵国?”
吕不韦摇摇头,他凝视着窗外,快速思索着飞来的横祸,他不相信庄王真的能够下狠心废去赵姬的王后之位,更不相信庄王现在会罢免他的相位,他了解子楚的性格弱点,何况现在子楚仍然需要他。当然,人的举动有时也出乎意料,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吕不韦决定先防一下也好,多一心总比少一心好,自己苦心经营到现在的身家地位来之不易,决不能半途而废,何况自己还有更远大更宏伟的目标。赵姬见吕不韦半晌不说话,又催促道:“你想好对策没有?实在没有好办法,咱带政儿远走高飞,效法西施与范蠡泛舟江湖浪迹天涯,凭我的聪明智慧和你的经商技巧,成为富甲天下的陶朱公还是极有可能的——”吕不韦抬手止住赵姬说下去,面带阴鸷地说:“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庄王,然后见机行动,必要时——”“怎样才能稳住庄王?”
“这就要看你浑身的解数了。”“我?”
吕不韦点点头,“你可以亲自去咸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