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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认为顿弱说得有理,立即去见秦王政,顿弱忙说道:“请李大人履行你我二人事先约定的协议,向大王举荐我。”李斯想了想说:“我一定向大王举荐先生,只怕大王不肯召见呀。”顿弱笑道:“对大王用人的原则我早已摸清,大王不用平庸之人,不用性情举止合俗之人,人愈是怪涎超常,大王愈是倍爱有加,因此,只要李廷尉按我说的去做,大王一定会破格委我重任。”顿弱说出自己的想法,李斯暗叹道:顿弱才智过人,非寻常之辈,我若长久将他压制在府中,也不是好事,将来他一旦有出头之日必定报复我,不如借此机会将他举荐给大王,他若得到重用我也有一份举荐之功,说不定他会感激我,成为我的人呢。李斯入宫拜见秦王政,奏报韩非在狱中自杀的事,嬴政听后沉默不语。
李斯怕嬴政有所怀疑,又说道:“大王对他恩爱有加,仁至义尽,是韩非不识好歹,一意孤行,自寻短见,大王何必内疚呢?”
嬴政摇摇头:“寡人不是内疚,我是为失去一位难得的人才而惋惜,韩非一死,何人助寡人改革法制,整顿吏制!”李斯揣测一下秦王政的心意,轻声说道:“韩非虽死,他的著述却是存在的,大王组织一批文臣武将精研韩非的学说,掌握其精要,然后将其赴诸实施还是能够做到的。臣等尽管愚钝,不及韩非十之一二,但可以悉心学习,边学边用,决不会令大王失望。众多朝臣可能不及韩非之才,但有一点却是远胜韩非十倍百倍的,就是对大王的忠诚之心,望大王明察。”嬴政看看李斯,想到孙膑与庞涓之事,他二人同事鬼谷子学习兵法,庞涓先得到魏惠王重用,攻打宋卫等国屡屡得胜,一时声名大噪。但庞涓自知才学不如孙膑,提心孙膑被其他国家重用后对自己不利,于是便修书邀请孙膑到魏国。孙膑到魏国后,庞涓表面上对孙膑情同手足,暗中却在魏王前诋毁孙膑与故国齐国私通。魏惠王终于听信庞涓之言对孙膑实行酷行,剔去双膝盖骨,并在脸上刺字用墨涂黑,使孙膑成为一个废人不说,也让他羞于在街上露面。当孙膑知道这一切都是庞涓所为时,便装疯卖傻逃避庞涓的监视回到齐国,终于被齐威用作大将,桂陵之战一举打败魏国,这就是历史赫赫有名的围魏救赵之术。后来,孙膑又奉齐宣王之命出兵援救韩国,采用减灶诱敌的办法在马陵之战中击毙敌手庞涓,报了当年受辱之仇。
孙膑与庞涓由同窗之友到嫉妒之仇,以致后来战场上刀兵相见。嬴政不能不对韩非之死有所猜疑,怀疑李斯也有忌贤妒能之心,从中做了手脚把韩非逼死。秦王政只把猜测放在心中,他拿不出任何能表明李斯陷害韩非的证据,他也不想派人去追查此事,因为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失去一个韩非了,决不想再失去李斯。因此,秦王政一扫刚才的不快,对李斯说道:“李卿也不必自谦,你与韩非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李卿的长处恰是韩非永远不及的,而韩非的长处李卿却能学以致用,特别是李卿的忠心韩非更不能相比。有李卿为寡人效命,韩非虽死,寡人无憾也!”
李斯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感激地说:“多谢大王厚爱,臣一定为大王竭尽鄙薄之力。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为大秦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李斯提出厚葬韩非,向诸侯各国表明秦王政爱惜人才,秦王政哈哈笑道:“对寡人来说有用的是韩非的那些著述,而不是他的一具僵尸,不仅要薄殓韩非,还要将他的尸首送交韩王安,谴责他派奸细来秦行反间,命他亲自来秦谢罪,否则,将派大军踏平新郑!”李斯对秦王政的这一举措又是吃惊又是叹服,吃惊秦王政用人只在一个“利”上,窥视出他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人,但又叹服他过人的见识,凭着一具僵尸却能为秦国谋取大利。
李斯称颂道:“大王实在英明,韩非尸首一旦送到新郑,韩王安不举国请降,也会割地请罪的,这一举措所起到的效用不逊于十万大军压境呀。”
李斯的拍马溜须并没有把头脑清醒的嬴政拍得忘乎所以,相反,嬴政听了李斯的话后却蹙眉叹息一声:“小小韩国不足挂齿,可赵国就不同了,一个李牧就把我二十万大军拒之境外,倘若再有第二、第三个李牧出现,寡人须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攻破赵国呢?”
李斯心中一喜,忙拱手说道:“小臣舍下有一个自诩能够除去李牧的人,臣也早想将他举荐给大王,只是此人性情怪僻,要求苛刻,臣怕他惹大王生气,一直没敢向大王提及此人,今见大王为李牧发愁,忽然想起了此人,这才向大王提及。”
“他有哪些苛刻要求,是要金要银,还是要官要爵,只要他有真才实学能为寡人做出大事,寡人都答应他!”
李斯急忙答道:“此人叫顿弱,本来是赵国人,在臣的舍下已经几年了,臣发现他确实才智过人,也机敏善辩。此人不求名不求利,对金银财宝与高官厚禄并不感兴趣,他只想求明君而辅,展露平生所学而青史留名,可他心高气傲,不愿委曲求全,他曾说除父母双亲之外,任何人都不愿下拜,他愿为大王所用,但却不愿向大王行跪拜礼,臣怎能把他举荐给大王。”
嬴政并不恼,嘻嘻笑道:“自古高人隐士都是清高古怪之人,超俗脱凡,行为怪僻,当然不能用常礼约束他们,寡人现在就召他,看看他是一个怎样古怪的人,能否委以重任。”
顿弱走进大殿,一点也不感到惊慌,好似一个庄稼汉到田地查看今年的收成一样,径直走到秦王政面前,打量一下秦王政,然后说道:“大王请我到大殿来就等于接受我废弃行君臣大礼这一要求,臣见大王求贤若渴,并能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初具明君雄风,我是否愿意为大王驱使,必须先请大王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才能确定。”秦王政觉得稀奇,此人确实是行为怪僻之人,恃才放旷,看他这态度似乎愿不愿留下是他主动,而我只有服从的份。嬴政并不恼,淡淡地问道:“请先生赐问?”
顿弱也不客气:“请问大王,天下有三种人,一是有其实而无其名,二是有其名而无其实,三是无其实也无其名,大王是否知道这三种人是谁?”
嬴政摇摇头,顿弱解释说:“商贾有其实无其名,因为他们不种田不征战却满室财宝,这是投机而得;农夫有其名却无其实,因为他们整年操劳却食不裹腹,这是劳力者治于人;大王却是无其实与无其名,因为大王乘六世余烈,有雄兵百万,良将近千,谋臣过百,可是至今却没有统一天下,羸弱的韩国没有屈服,并不强大的赵国出了一个李牧就把二十万秦兵拒之境外,两战两败,天下人笑秦王无能呀!”嬴政虽然有些恼怒,却又不得不承认顿弱说得有道理,只好讪讪问道:“请问先生,寡人怎样才能做到既有其名又有其实呢?”
“扫平天下,让六国臣服,天下归于一统,大王履至尊之位而制六合之势。”
嬴政听李斯说顿弱有除掉李牧的计谋,于是说道:“扫平天下谈何容易,现在一个李牧都让寡人的二十万大军不能前进一步,如此相持下去令寡人实在作难,进不能取胜,退则令天下人嘲笑,请先生指点迷津。”
顿弱笑道:“对付李牧必须利用其所短而制之,大王却是以己所短攻其所长,当然必败无疑。”
“那么李牧所短是什么,先生一定清楚了?”
顿弱答道:“李牧为将做到了智、信、仁、勇、严,可谓上等将材;李牧为臣做到了忠、义、德、才、礼,也算是良臣。正是因为李牧既是良将又是忠臣,所以作为人则不是一个合于世通权变的人。对于将与臣则是用国家的标准对人的要求,而作为儿子、丈夫、父亲、朋友等个人标准来要求李牧,就可以看出李牧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与好父亲。常言说忠孝不能两全,李牧整日带兵在外,常年在代郡驻守边疆,哪有时间孝敬父母、陪伴妻子和照顾子女呢?也因为李牧要做忠臣良将,便不能损害国家利益而讨好朋友,不能徇情枉法给亲戚朋友开脱责任,所以李牧一定得罪许多人,包括朝中权贵之人。也因为他忠信二义,敢于犯上直谏,就是君主也不会喜欢他,他如今得到重用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凭仗其军事才华、国家居于非常之际不得已而用之,倘若过了非常之期,李牧的才华被人忽略,此时再除去李牧易如反掌。因此,我建议大王先放弃攻赵,转而攻魏,留少许兵马与李牧捉迷藏就可以了。大王能做到这一点,我回一趟赵国,李牧必死无疑。”
嬴政听了顿弱分析得合情合理,相信他确实有过人之才,便向顿弱拱手施礼说道:“先生的建议寡人铭记于心,寡人即日就照先生所说去做,此去赵国反间李牧的事就拜托先生了,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向李斯索取。”嬴政又叮嘱李斯说:“顿弱先生的行程所需你一定小心安排妥当,无论先生需要什么你都一定照办!”
李斯一一答应,他不得不钦佩顿弱游说的技巧,以退为进,用奇制常,以反克正,不仅不向秦王政行君臣大礼,反而让秦王政频频对他施礼,并敬为上宾。
三
六月的夕阳落得更迟。
长长的余辉掩映下,函谷关显得更加高大雄伟。
正当函谷关的守门吏卒推动那两扇厚厚的青铜大门时,一支长长的送葬队在吹吹打打的哀乐声中来到关前。守关吏卒恼火地叫骂道:“奶奶的,早不出关晚不出关,老子正要闭关你们偏要出关!”
另一个吏卒叫道:“先把棺材放下,逐个检查一下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
为首一人忙上前哀求说:“官爷,快放我们过关吧,我们就是这附近王村的,常来常往,哪有什么可疑人,今天不是为了殡葬谁敢来麻烦各位官爷。”
“不行,必须逐个检查,近日接到廷尉大牢的通报,说有一名逃犯要过关,让我等严加盘查,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快令他们脱去孝服,逐次站好等待检查!”终于检查完毕。
“官爷,太阳就要落山了,快让我们过关吧?”
为首吏卒看看棺材,向前走近一步,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他急忙捂住鼻子后退几步。刚要说放行,一个小门门卒从旁边悄悄提醒说:“李大人再三叮嘱,凡是可以藏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这棺材——”为首的吏卒喝道:“你去让他们把棺材打开,仔细检查一下,看看里面装的是尸还是人?”
门卒迟疑片刻,喊道:“快打开棺材,老子要检查一下!”刚才那位领葬的人一惊,急忙上前说道:“官爷,咱们这地方的规矩你也不是不懂,下地的棺材是不允许打开的,求官爷高抬贵手,不要再惊动死者了。”
领葬人说着,取出一些碎银递了上去:“这点小意思给几位官爷买斛酒吃吧?”
门卒看看为首的吏卒,吏卒接过银子拈了拈,把手一挥:“快走吧,下不为例!”领葬的人长吁了一口气。送葬队伍终于通过函谷关。
天完全暗了下来。棺材被抬进一座深宅大院,领葬的人打发走众人,悄悄移开棺盖,轻声唤道:“太子爷,快出来吧!”
太子丹从棺材里一跃而出,扑通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