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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两个多月前,有个女孩儿在这个房间里被人掐死了,尸体就藏在那个衣柜里……”
“她是干什么的?”
“跟我一样。”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小姐毛骨悚然。
“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憋着笑问。突然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似两个极深的黑洞。
小姐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你是谁?!”
男人把脸凑近小姐的脸,嗅着她泛滥的香水味,小声说:“你想不想到那个衣柜里站一会儿?”
小姐的手脚一下就不听使唤了,她一边抖抖地穿衣服一边故作强硬地说:“你别吓唬我!想赖账?做梦!快付钱!”
这时衣柜里传出一个哆哆嗦嗦的寒冷声音:“还有我的钱……”
两个人的脑袋都猛地转向了衣柜方向。
“鬼!”小姐惊叫了一声,一下就从床上滚下去,缩在了靠窗的墙角。
“你是谁?”男人对着衣柜低声问。
“我来讨债……”那声音被衣柜的门挡着,显得十分遥远。
话音刚落,那衣柜的门就“吱吱呀呀”地拉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硬撅撅地走了出来。
她披着一条白色浴巾,光着脚,透过垂在脸上的黑发,依稀可以看到她的脸像纸一样白,嘴角好像有一摊血。那双眼睛极其阴森,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她一步步逼向他。
男人也从床上滚下来,躲在了那个小姐的旁边。
那具行尸直挺挺地抬起一条大腿,跨到了床上,高高地走过来,到了床边,又一步迈下来,继续走向男人。
那个小姐撒腿就跑。
她一直跑下楼,冲过大堂,站到大街上,这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回过头看了看。站在旋转门旁边的那个高个子保安愣愣地望着她。
她朝上看了看,宾馆有的房间亮着,有的房间黑着,她找不到哪一扇是307的窗子。
平了平喘息,她招手拦住了一辆的士,坐进去,转眼没了踪影。
他把自己藏了起来
如果你心里有一个一辈子都不敢见面的人,那么,对于你来说,这个世界就小得成了一个笼子。
一个,一个就够了。
因为,那个人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所以,你的灵魂每时每刻都会惴惴不安,杯弓蛇影,如履薄冰。你必须把自己藏起来,藏着藏着,最后你很可能把自己藏丢了。
所以,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做人。
蒋中天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他大学毕业后,做了刊物编辑。他工作很卖力,四年后,熬到了副主编的位置,做二审工作。
那是一本内部刊物,往市县乡各级行政机关摊派,发行量虽然不小,但是并没有几个人看它,一期期地浪费着国家的木材。
蒋中天的薪水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他渐渐发现,这样的待遇最害人:让你永远撑不着,也永远饿不着。这种位置最容易让人变得平庸。
眼看着别人一个个腰缠万贯,宝马香车,他越来越焦躁不安。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
当今社会,发展越来越快,成功者的平均年龄越来越小,像他这个年龄的人,如果还没有做成大事业,那么至少应该找到了大事业的基点,已经生气勃勃地起步了。要是两者都不占,那么这辈子就没什么希望了。
蒋中天一直觉得他天生适合经商。
他生长在农村,十几岁之后才跟父母迁到了县城。小时候,他就懂得如何跟人做交易。
一次, 老师让他们班的学生到野外割草,每个孩子的任务是五筐。
他懒得干活,一个人偷偷去麦田里捉蝈蝈了。天快黑的时候,大家要收工了,他才跑回来。累得腰酸背痛的孩子们,听了蝈蝈的叫声,立即兴奋起来。他举着蝈蝈问道:“你们想不想要蝈蝈啊?”大家都说想。于是他提出:一只蝈蝈换半筐草。那些孩子纷纷围上来跟他交换。他吆喝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就这样,他在麦田里撒欢儿玩了一天,却得到了五筐草……
一个名人说:友谊是甜蜜的责任,它从来都不是一种机会。
这话不对。
蒋中天的一个朋友就给他带来了机会。
准确地说,这个朋友和蒋中天是高中同学。
他叫洪原。
蒋中天和洪原的老家都在外县,他们都是七河台市第七中学的寄读生,因此关系很好。
高中毕业后,蒋中天考上了大学,而洪原落榜了,一个人去了南方。
洪原落榜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他的学习成绩很糟糕,甚至一直排在班里最后几名。他画画还不错。
而蒋中天在班里是学习尖子。
连老师都不理解,蒋中天这样的好学生,怎么和洪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蒋中天心里清楚。
洪原这个人长得高大,结实,重感情,讲义气,他跟蒋中天在一起,实际上就是一个保护伞。
那时候,蒋中天喜欢上了邻班一个叫文馨的女生。
文馨长得很漂亮,不少社会上的小混混像苍蝇一样盯上了七中的这朵校花。文馨在学校补习功课回家晚了,常常遭到他们的堵截。
蒋中天承担了护送文馨回家的任务。
他长得文文气气,镇不住那些小混混。他们惧怕的是蒋中天旁边的洪原。
有一次,那些小混混终于跳出来叫嚣了。
三个。
其中有一个最瘦小的家伙叫李作文,蹲过号子。他从来都是光头,那主要是为了显示上面的几道菜刀疤痕。
他是头儿。
当时,天还没黑,但是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三个小混混都穿着大军工皮鞋,那是打架最好的武器。他们挡住了蒋中天他们三个学生的去路。
李作文手里拎着像李小龙用的那种二节棍,铁的,中间是亮晃晃的钢链子。
文馨当然知道这三个小混混突然冒出来是要干什么,她一下就缩到了蒋中天的身后了。
洪原直直地盯着那个晃晃悠悠的二节棍。
蒋中天见洪原没吱声,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李作文轻蔑地看了看他的脑袋,说:“我对你脑袋的形状不满意。”
蒋中天愣了一下,说:“你是什么意思?”
李作文观察着他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方不方,圆不圆,需要好好修理一下……”
文馨紧张地拉了拉蒋中天的衣袖。
这时候,洪原依然没有说话,他还在傻傻地看李作文手里的二节棍。
蒋中天有些胆怯了,他没想到洪原这么窝囊。他外强中干地说:“我告诉你们,不要找麻烦,否则,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李作文看了看左右两个同伙,笑了,说:“你们看,所有人在挨打之前都说同样的话。”
这时候,洪原好像突然醒过神来,他谦虚地向李作文请教:“大哥,我问一下,这个二节棍砸过你自己的脑袋吗?”
李作文眯起眼,慢慢把视线转向了洪原。他盯了他足足有两分钟,终于开口了:“英雄,你得付出代价。”
洪原把黄书包从肩上摘下来,递给了蒋中天,说:“你带文馨走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记着明天把我的书包带到学校来。”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李作文的眼睛。
蒋中天不放心地说:“洪原,你一个人会吃亏的!”
洪原继续和李作文对视着,低低地说:“不然,我们都走不了。”
蒋中天这才拉着文馨匆匆走开了。
他们走到十字路口,要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还没有动起手来,仍然在说着什么。
蒋中天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他浑身不停地抖着。
终于,他把文馨送到了家门口,他把三个书包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然后转身就顺原路朝回跑去。
文馨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喊道:“蒋中天!你要干什么?!”
蒋中天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他一直跑进一家日杂店,拿起两把菜刀,也不问价,扔下一张十元的票子就跑了出来……
他赶到被劫的地方,现场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地上有血迹,斑斑驳驳,好像刚刚杀过鸡。
后来他才知道,打起来之后,洪原竟然真的夺过了那个二节棍,而且真的砸在了李作文的光头上,那家伙在医院缝了十几针。
而洪原也被打倒了。
那六只大军工皮鞋踢得他满脑袋都是口子,流血不止。
蒋中天在一家小诊所门口找到他的时候,他朝蒋中天笑起来,笑得满脸的创可贴都改变了位置……
转眼高中毕业了。
在联欢会上,大家互送礼物,互赠留言。蒋中天送给洪原一个小学生用的大方格本子,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名人的话:友谊是甜蜜的责任,它从来都不是一种机会。
他把它交到洪原手里的时候,眼睛湿湿的。
洪原看着这个奇怪的礼物笑起来,然后他认认真真地收好,说:“我一定把它保留到我七十那一年!”
蒋中天考的是北京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文馨和洪原一样也落榜了,后来她去了北京姑姑家,没有了消息。
直到蒋中天参加工作当上副主编之后,文馨突然回来了,而且进了市电视台,做一个广告节目的主持人。
两个人很快取得了联系,相爱并且同居……
洪原从广东回来之后,就约蒋中天在一个幽静的茶苑见了面。
洪原的长相变了许多,蒋中天都快认不出他了。这社会的节奏把时间拉短了,也拉长了。
不过,两个人的感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多年失去联系而疏远,洪原一见到蒋中天就给了他一拳。然后,他挤眉弄眼地说:“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个大方格本子吗?几年了?”
“一晃九年了。”
洪原说:“哥们儿,这九年我在南方赚了一些钱,这次回来是想投资干点事情。”
蒋中天问:“你在南方做什么生意?”
洪原喝了一口茶,说:“我什么生意都做过,就是没杀过人。”
“你打算干什么?”
“做杂志。”
蒋中天笑了笑,说:“你懂杂志吗?”
“我不懂,可是你懂啊。”
接着,洪原就向蒋中天介绍了一些情况。
七河台市有一本美容服饰类杂志,叫《美人志》,由于内容陈旧,再加上经营不善,现在坚持不下去了,连工资都很难发出来,处于半死半活的状态。
洪原打算介入这本《美人志》,把它办成中国第一流的时尚类女性实用杂志。他和杂志社方面已经谈妥,只差签协议了。
洪原注册了一个公司,代理《美人志》的发行、广告以及其它经营业务。主编由洪原推荐。
事实上,现在的《美人志》就是一张白纸,主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杂志社只保留终审权而已。
“你跟我一起干吧?”洪原说。
蒋中天没说话。
“我投资一百万人民币。我做经理,负责经营;你做主编,负责杂志。咱俩搭档,如虎添翼!”洪原信心十足地说。
蒋中天一直捏弄着茶杯,没有表态。
“对了,还有你的待遇问题。我每个月给你开四千元,另外给你百分之三十的技术股份。”
蒋中天心里怦然一动。
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是两千元多一点,洪原开的价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