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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四周都是田野,正是下手的好环境。
就是这样,他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或者一只兔子。
只有孤独的引擎声。
他开始后悔没有带一个兄弟来。
他感到这辆车又好像不对头了,车头总朝左侧摆。难道。这个左前轮又开始作怪了?
他把车开到三岔路口,停在了正中央,然后熄了火,藏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四周静极了。
他不知道蒋中天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定要等到他。
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他似乎感到有个人在左前轮那里蹲着,鼓捣着什么。
他打开车灯,歪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一关车灯,那个人就出现,他在黑暗中继续吃力地鼓捣着那个左前轮,似乎在拆卸它……
他越来越害怕了。
他担心在这黑糊糊的荒郊野外,那个噩梦演变成现实:左前轮一声巨响,爆了。
接着,那个满身油渍的修理工就在前面慢慢站起来,他的脸血淋淋,牙齿在滴血,眼睛在滴血……
他的手里捏着几张脏兮兮的小票,一步步走过来,嘴里叨咕着:“我来找你钱……”
终于,有车灯出现了,它从靠山别墅方向开过来。
李作文耐心地等待着。
那辆车越来越近,他断定那就是蒋中天的车。它从李作文旁边钻过去之后,李作文立即打着火,追了上去。
实际上,他并不想一下就把蒋中天置于死地。
他在杀他之前,必须问清梁三丽在哪里。另外,他甚至还想和他聊聊,问问他在13号楼里看到了什么。
他以为,他撞到蒋中天的车尾之后,他会停车,下来和他理论。没想到,这家伙不但没有停车,反而开得更快了。
他只好从侧面攻击了,希望把他撞下公路。
没想到,他没有成功。
那辆十八轮大货车的司机很缺德,他开过来的时候,车灯一直没有变光,李作文被刺得睁不开双眼。
他的眼前一片雪亮。
在炫目的光芒中,他仿佛看到一个飘忽的黑影儿在拉扯他的左前轮,接着,他的车就从公路左侧一头栽了下去。
梦呓
蒋中天从靠山别墅逃回来之后,发起了高烧,没白没黑地昏昏大睡。
他把手机关掉了。
他那辆千疮百孔的汽车停在密云公寓的停车场里,一直没有再开。
他不想去医院。
确切一点说,他不敢。
他受的刺激太大了,现在,他畏惧迈出房门。
他知道,李作文已经追到了七河台市,他时刻都可能撞到他的枪口上。
这恶人既然黑灯瞎火出现在那个三岔路口,就说明他掌握了自己很多的秘密。
他是黑道老大,他想在七河台市找到一个人,甚至比公安还有办法。
除了恶人,还有一个恶鬼在追逐他,尽管他不能确定这个恶鬼的来源,但是他有预感:他(她)也是来索命的。
三天后,蒋中天的高烧才渐渐退下去。
他下楼在门口一家小饭馆匆匆吃了点东西,赶紧又缩回了房子里。
他刚刚把手机打开,它就响了。
是梁三丽。
她咄咄逼人地来问罪了:“李作文,你他妈的怎么把我一个人扔下跑了?”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蒋中天的真实姓名。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从衣柜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我怎么知道!我刚刚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头,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冰凉的身体,我当时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呢?”
“后来我一点点醒过来,爬出衣柜,发现房间里黑着,就打开了灯,你已经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就跑出来找保安,说衣柜里藏着一个人,可是,他们跟我进了房间,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后来,客房部经理来了,答应给我换一个房间,我没要,出来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来。我一直在打你手机,你的手机始终关着!”
“藏在衣柜里的那个人走出来了!是个女的,脸上蒙着头发。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后来才发现不是,差点被吓死,就逃了出来……”
“那我呢?你就不管我了?”
“我还以为你变成鬼了呢!”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离开的时候,还记着拿上了你的西服。”
“你把它扔了吧,晦气。”
“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把我领到七河台就不管我了?”
蒋中天忽然感到了梁三丽的亲切,说:“你……到我这里来吧。”
此时,只有梁三丽一个人可以信赖了。其他人,包括文馨,都是不可靠的。
现在,极度恐惧和孤独的他,急切地盼望梁三丽回到他身边,给他带来温柔和关爱。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一个好女人。
他明明知道她吸毒。
现在,她就是他的毒品。
梁三丽当天晚上就来到了密云公寓。
她并没有扔掉那件西服,她把它带来了。
她来之前,蒋中天叮嘱她买一些食物。她到西餐店买了一堆吃的,半生不熟的牛肉,鹅肝,三明治,还有一堆啤酒。
多日不见,梁三丽竟然胖了许多。
她换了一身衣服,墨绿色紧身上衣,砖红色灯笼裤,墨绿色运动鞋,脖颈上扎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砖红色丝巾———看起来,真有几分动人。
“这些天,你在干什么?”吃饭时,蒋中天问她。
“做鸡去了。”
“你别骂我。”
“我在骂自己,怎么骂你了?”
“我是你老公啊。”
梁三丽冷笑一声,说:“说不定你是谁老公呢。”
停了停,她又说:“这些天你肯定和你的旧情人幽会去了,对不对?”
蒋中天一下就不吱声了。
梁三丽步步紧逼:“打中七寸了?”
蒋中天看了看她,说:“三天前,我曾经开车去靠山别墅看一个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
“继续。”
“可是,我顺着一条岔路到了她家,却是一个空房子,不见她的人。后来,她打来了电话,我才知道,去靠山别墅根本没有什么岔路……”
梁三丽经过了黑天鹅宾馆那场惊吓之后,胆子似乎变大了,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一边吃水果。
“我对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叫洪原,他死了。他的坟就在那条不存在的岔路上。”
梁三丽用筷子扎起一块鹅肝,递给他,说:“你是不是欠他什么?”
“我欠他人情。读高中时,他为我挨过一顿打。我也是为了保护一个女生,她叫文馨,我去靠山别墅就是为了看她。”
“你和这个文馨勾搭十多年了?”
“你知道打洪原的人是谁吗?”
“我哪知道。”
“就是李作文。”
“李作文?”
“对。我从那条岔路逃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他……”
“他来七河台了?”梁三丽盯住蒋中天的眼睛问。
“他是来追杀我的。当时,就像港台警匪片演的那样,他用车撞我的车,我命大,逃掉了。”
“他怎么知道你从那里经过呢?”
“我也不知道。”
梁三丽放下筷子,冷笑了一下,说:“作文,这下我们麻烦了……”
“这一段时间,咱们藏在家里别露面,过一些日子,他可能就回去了。”
“我想回老家。”梁三丽说。
蒋中天突然很怕失去她,他伸手把她紧紧搂住了,像儿子一样,说:“三丽,你不要离开我!熬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我们就结婚,好吗?”
梁三丽用左手推开他,说:“油!”
他松开手,用纸巾擦手。
梁三丽喝完了最后一杯啤酒,说:“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不过,我决不会天天像乌龟一样缩在家里,那样能把我憋死,我得出去玩儿。你不敢出去,我就一个人出去。”
“可是,万一李作文逮着了你,那就等于找到了我!”
梁三丽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不像你那么自私,碰到危险只想着保自己的命!即使他抓住了我,我也不会说出你在哪儿的。”
接着,她就起身去冲澡了。
蒋中天也不想吃了,他打开电视,心里揣摩着梁三丽这个承诺的可靠程度。
电视里演的是一个电视剧,讲一个变性人的故事,男变女。那个主角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演员,好像真是一个变性人,声音有些粗,却女腔女调的,很别扭。
蒋中天心里有些恶心。
他喜欢女人,真正的女人。
不过,他没有换台。和所有人一样,他也对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怀着一种好奇心理,很想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和命运。
梁三丽很快就出来了,又是一丝不挂。
她走过来就把蒋中天按到了床上。
蒋中天搂着她丰满的胴体,竟然像霜打的茄子,怎么都挺不起来。
梁三丽一个人折腾了半天,生气地说:“你肯定让那个叫文馨的女人给抽空了。”
蒋中天沮丧地坐起来,倚在床头上,说:“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忽然想到:那天,文馨打开最后一扇衣柜门,发出了一声尖叫,接着电话就断了。现在,她怎么样了呢?
梁三丽把眼睛一点点凑近他,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看电视啊。你看,变性人,多好玩!”他一边说一边古怪地笑起来。
梁三丽仍然看着他,看他的左眼,又看他的右眼。
“你看什么?”蒋中天心虚地问。
“你最好去看看医生。”
“为什么?”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蒋中天抖了一下,说:“你是说我的精神不正常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过敏。
梁三丽说:“我是学医的。”
“我已经疯了,你快走吧!”他一下就恼怒了。
梁三丽软软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边亲吻他一边轻轻地说:“我在跟你开玩笑,别生气啊!”
这就是梁三丽令男人贪恋之处。她温柔起来,可以像蛇一样绕男人多少圈。
然后,她搂着他一起看电视。
那个变性人竟然结婚了,新郎还是一个挺英俊的男子。那个新娘和新郎站在一起正好一样高。
梁三丽扭过头来,眼珠转了转,怪笑起来。
蒋中天知道,这个放荡不羁的女人一定又萌生了什么古怪的念头。
“哎,你怎么看变性人?”她问蒋中天。
“极其厌恶,不男不女的,二尾子。”
“你说错了,男人变性后就是女人,女人变性后就是男人,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变性之后,大脑仍然是原来那个性别的大脑,肌肉仍然是原来那个性别的肌肉,血液仍然是原来那个性别的血液!”
“要是你最亲近的人做了变性手术,你还会不会爱他?”
“想不出来。”
蒋中天一边说一边拿起遥控器,“啪”地把电视关了。
梁三丽摸了摸他,笑着问:“现在行了?”
蒋中天低声说:“……再等一等。”
梁三丽抱着他的头躺在枕头上,笑嘻嘻地说:“花都谢了。”
熄灯之后,梁三丽先睡着了。
过了好长时间,蒋中天才渐渐有了睡意。
他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梁三丽含糊不清地说起了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