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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骨灰就埋在西郊的甸子上,那位置正好在公路的南面,大约十几里路的样子。
蒋中天来的时候,就在那个不存在的岔路口朝西南转了,那正是甸子的方向!他见到的那座土房子是洪原的坟!
“你看到了岔路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文馨问。
“我打了,你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文馨说:“你的手机才不在服务区!我一直都在给你打电话,刚刚打通!”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快离开那个鬼地方啊。”
“我担心我回不去了……”他盯着那最后一扇衣柜门,轻轻地说。
“别着急,我立即帮你打电话报警!”
“没用,警察找不到这地方。”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唉,都怪你,要不是两年前……”
“现在你还说这个干什么!”蒋中天一下就恼怒了。
文馨就噤声了。
停了停,蒋中天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没事儿,我现在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
文馨小声说:“好吧,你走,不要挂电话,我听着。”
蒋中天没有动。
他说:“等一下。文馨,你总共有几个衣柜?”
“十……十一个。”
“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衣服啊。”
“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衣柜?”
“我们电视台的几个主持人都这样。”
“你再看一看,现在那里面装的还是衣服吗?”
“你弄得我都不敢打开它们了……等一下。”
文馨好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到衣柜前,打开了几扇门,说:“没错呀。”
蒋中天说:“你看没看最后一个衣柜?”
“没有。”
“你把它打开。”
“嗯。”
很快,电话里就传出开衣柜门的声音:“吱呀……”
紧接着,蒋中天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电话一下就断了,传出一个冷冰冰的人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蒋中天毛骨悚然了。
他举着电话的手慢慢放下来,继续盯住那最后一扇衣柜门,一点点朝门口移动。他想逃出去。
楼里死一般寂静。
突然一声巨响,他的裤脚刮倒了小茶几,那个莲叶托桃的玉雕摔得粉身碎骨。
他哆嗦了一下,猛地朝门口冲去。可是,到了门口才发现,厚墩墩的木门已经关上了。
他使劲扭了扭门锁,纹丝不动———这扇门被反锁了!
他一下就转过身来。
就在这时候,所有的灯“呼啦”一下都灭了,楼里一下变得漆黑。
他吓得魂不附体,在黑暗中张大耳朵聆听四周的动静。
“吱呀……吱呀……吱呀……”
他听见,衣柜的门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第二章
鬼车
蒋中天快崩溃了,他后退几步,像公牛一样朝木门撞过去。
“轰隆”一声,门竟然被他撞开了,斜靠在户外楼梯的护栏上。
他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
那个长相凶恶的保安依然笔直地站在大门旁。他看到蒋中天的车疯子一样冲过来,伸出胳膊似乎想拦住他,蒋中天哪里敢停,径直冲了出去……
车在漆黑的公路上奔驰。
不知开出了多远,他又看见了公路旁的那座土房子,它的窗子里又有了幽暗的光亮。
他把油门踩到底,箭一样射了过去。
车速太快了,几次差点冲进公路旁的壕沟。
公路上没有一辆车,他干脆行驶在公路的正中央。
车灯惨白,公路平坦,它笔直地伸向远方。
远方黑暗无边。
两旁黑暗无边。
天上黑暗无边。
地下黑暗无边。
不时有蝙蝠从车窗前面一惊一乍地掠过。
他相信这里并不是阳间,他相信自己正奔驰在一条阴间的公路上。阴阳的分界正是那个岔路口。
它出现了!
蒋中天不由胆战心惊地想:千万不要再遇到那个赶着黑羊的人了……
放羊人没有出现。
可是,他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它静静地停在那个诡异的岔路口上,差不多把他的路挡住了。
他的车灯照在这辆黑车的尾巴上,发现它没有车牌。
他想,这辆轿车很可能就是前不久掉进深谷的那一辆,它的主人已经摔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他开始悔恨:听到洪原死亡的消息之后,为什么不给他烧点纸钱呢?买一沓黄表纸烧掉,就把欠他的那些钱还给他了……
他渐渐减慢了车速,眼睛从那辆轿车的后窗使劲朝里看,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的后脑勺,他直直地坐在驾驶座位上,纹丝不动。
他离这辆轿车越来越近了。
他按了两声喇叭,那辆车里的人依然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他的心越缩越紧,反复目测这辆轿车两边的宽度,终于看准了,猛地一轰油门,从它的左边冲了过去。
他成功了。
他把油门踩到了底,飞速狂奔。
从反光镜朝后看去,那辆鬼车已经追了上来。它的速度奇快,转眼就咬住了他的尾巴。
它没有开车灯。或者说,它就没有车灯,像一个黑糊糊的怪兽。蒋中天是借着自己这辆车尾灯的光看到它的。
正当他想看一看车里那张脸的时候,它却猛地撞了上来,他感到车身猛地朝前一窜,尾灯就灭了。
接着,那辆车就一下下撞他。
蒋中天全神贯注地驾驶,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弓。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这时候,千万别熄火!
那辆车又从蒋中天左侧一点点挤上来,开始从侧面撞他。
这段公路筑得很高,两旁是深深的壕沟。它要把他撞下公路摔死。
公路下面黑咕隆咚。
那是赶着黑羊的老汉消失的地方。
蒋中天的双手湿淋淋滑腻腻的,都是汗。他的全身也被冷汗湿透了,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蜇得慌,但是他不敢擦。他死死抓住方向盘,和死神抗争着。
那辆车像影子一样,始终和他并驾齐驱,撞击得一下比一下狠。
他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迅速转了一下头,朝那辆车的驾驶室里看了一眼,那张苍白的脸正从容地对他狞笑着。
他哆嗦了一下,陡然从一种玄虚的恐惧中跌进一种现实的恐惧中!
就在这时候,对面有车灯直直射过来,这是救星之光!
那辆车一下就减了速,缩到后面去了。
对面的车很快开过来,是一辆十八轮的大货车,引擎声震天响,它惊天动地地开了过去。
蒋中天回头看了看,那辆车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人重现
李作文几乎天天晚上潜伏在文馨的小楼附近,等候蒋中天出现。
三天过去了,13号楼竟然一直空着,不见有人出入。它的窗子始终黑着。
难道文馨又有了更豪华的房子,不在这里住了?或者,她压根就不住在这里?
李作文胸中复仇的烈火燃烧得越来越旺盛,第四天,他又来了。
他把车停在离13号楼不远的路边,熄了火,坐在后排座上,静静朝外观望。
13号楼的窗子依然黑着。
他的车窗黑着。
他忽然想到,那个窗子里会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样潜伏着,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呢?
大约八点钟左右,有个人晃晃荡荡地从后面走过来,停在他的车旁,趴在车窗玻璃上,朝里看。
是个穿灰色制服的保安。
李作文把车窗放下一点,露出一条缝,冷冷地逼视着对方。
保安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说:“先生,请你把车停在那里好吗?”
李作文低低地说:“我想停在你身上。”
那个保安愣了一下,没敢再多嘴,转身走开了。
李作文把车窗关严之后,突然把目光射向了13号楼的窗子———那窗子依然黑着。但是,他感觉刚才他和保安对话的时候,那窗子似乎亮了一下。
他紧紧盯着它,注意观察。
那窗子一直黑着,好像是一个死人,心脏突然跳了一下,接着又不跳了。不过,李作文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要像前几天一样,一直等到凌晨再回去。
他必须找到蒋中天。这家伙和那个汽车修理工比起来,可恶一万倍,因此他必须死。
更重要的是,只有找到蒋中天,他才能顺藤摸瓜找到梁三丽,这个一直被他的兄弟们称作“嫂子”的女人。
他必须让她变成一个怪物。她把一麻袋芝麻和一麻袋小米搀和到了一起,让他一个人分开,而她竟溜了。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文馨曾经问他,找蒋中天干什么。
他回答说:他欠我一顶帽子。
这句话说得太精妙了。
风流男人都把女人当成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而李作文这个人有点不同,他从来都把女人当成帽子。虽然帽子和衣服有相似之处:想戴就戴,想摘就摘,可是帽子却是尊严的象征。
别人的脑袋等于他的帽子。
有一辆车出现了!
是一辆切诺基,很像他第一次来靠山别墅的时候,在雨中遇到的那辆抛锚的切诺基。这辆车停在了停车场上,然后,有个男人走下来,他径直走向了13号楼。
李作文瞪大双眼,使劲儿看。
这个男人不是蒋中天,他比蒋中天高且壮。
他走得很慢,似乎十分疲惫。不过,他的身体挺得很直。
他是文馨的老公?情人?李作文暗暗猜测着。
他走到13号楼前,突然回过头,朝李作文的车望过来。
李作文在车里死死地盯着他。
他望了很长时间,才转过身去,踏上了楼前的台阶。
李作文忽然感到,这个人似乎有几分面熟。
他是谁呢?李作文坚信,他在哪里见过他……
他正在追想着,那个男人已经走进了楼里,把门关上了。
李作文继续想。
突然,他的头皮炸了一下:这个人就是十年前曾经用他的二节棍打伤他的那个大块头男生!
他就是洪原!
他已经死了啊!
李作文惊怵了。
洪原走进那个小楼之后,小楼里依然黑着,并没有亮起灯光。
他在里面干什么?
李作文怎么都想不出,他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能干什么。
李作文想离开这个诡怪的小楼了。
就在这时,它二楼的窗子突然亮了。
李作文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死死盯住二楼的窗子。
他始终没有在窗子里看到人影儿。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又一辆车开过来。
它停在停车场上,然后,一个男人走出来,慢慢朝13号楼走过去。
这个人是蒋中天!
他走到13号楼前,朝二楼亮灯的窗子看了看,然后在门上摸索了一阵子,又绕到旁边户外楼梯前,慢慢爬了上去……
他从二楼的侧门走了进去。
这个蒋中天和一个死去的故友约会来了?
李作文想,也许第一个走进楼里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洪原。他和洪原毕竟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又离得那么远,很可能是看花眼了。
他坐到驾驶位置上,打着火,开走了。
他打算在那个三岔路口等蒋中天。
那里,四周都是田野,正是下手的好环境。
就是这样,他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