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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姮冷声问:“你脚伸出来,让我仔细看看。”
疯老妇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她双手连忙捂住脚,哇哇大叫,说的什么,楚姮一个字都没听清。便在此时,她急红了眼,将身后的铁锹猛然一甩,直直朝楚姮脑袋飞去。
楚姮反应极快,面色阴沉,闪身一避,但听“砰”的一声,铁锹插入泥土中,溅起雨水纷纷。
待回过神来,那疯老妇已经跑出了十来米远。
“想跑?门儿都没有!”楚姮气愤不平,她转身拔起铁锹拿在手上,势要去追。然而那疯老妇竟十分聪明,见她来了,从怀里不知撒出一把什么东西,楚姮暗怕有毒,忙举起铁锹后退,躲避在一棵大树之后。
她定睛一看,没想到只是一把泥沙。
从树后出来,再要找疯老妇,却已经没了她的踪影,只剩一片雨雾萧索。
“不可能!”
楚姮皱眉,完全不相信一个不会武功的疯子,竟然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她用铁锹拨开草丛灌木,疯老妇并未藏身其中。而四周都是茂盛的大树,在倾盆的大雨中,郁郁葱葱,羽盖葳蕤。
不知是因为在树林里,还是因为天色越来越暗,楚姮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似乎
迷路了?
四下里的树木草叶都长一个样,楚姮原本以为可以顺着脚印走出树林,却不料在雨水的冲刷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她手持铁锹,站在葱茏树下,有些不知道该走哪边。
好像苏钰说过,坪山这带的树林很广袤来着
***
顾景同带着柯志喜回来的时候,杨腊正抱着膝盖坐在树根下,仿佛受伤的小媳妇儿。
苏钰在他旁边一个劲的安慰:“杨捕头,没事的,你不要哭了。”
他不安慰还好,这般安慰,倒让杨腊更是难过:“我算是完蛋了,蔺大人对我交代了好多次,一定要看住蔺夫人,可没想到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走了,我我无能啊!”他说到这里,砰砰捶自己胸口。
顾景同闻言神色一变,捉住他手腕质问:“你说什么?蔺夫人去哪儿了?”
杨腊哭丧道:“她非要去追那疯婆子,坪山树林大,许多人都在里面走失过,这下我是糟了。”
顾景同还有些云里雾里:“什么疯婆子?关树林什么事?”
苏钰见杨腊解释不清,忙站出来给顾景同说了一番。顾景同掏了下耳朵,根本无法想象:“她孤身一人就去追了?!”
苏钰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明白顾县丞杨捕头他们为何担忧,若不知道蔺夫人的本领,他或许也在担忧,可当见识过楚姮那出神入化的功夫,便觉得她是自己见过最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走不出树林,怎么会被一个疯老太太伤害?苏钰是一点儿都不信。
顾景同转身就要去牵马寻找。
杨腊快速反应过来,站起身忙拉着他:“顾县丞,使不得!”
“天快黑了,如何使不得?难道要蔺夫人一个人在树林里待一晚上?”他指了指天,“这还下着暴雨!”
顾景同看着面前的杨腊,的确生气,明明都交代了他好生照看,却还是让人走丢。
杨腊为难的说:“顾县丞,不是卑职刻意阻拦。若你也走丢了,卑职哪还有脸回县衙?为今之计,应该先带着柯志喜和苏钰回去,再上禀蔺大人,派遣衙役,来林中一起寻找。”
柯志喜得知楚姮走丢,亦十分担心:“杨捕头说的不错,顾县丞,我们快些回县衙找人来啊。”
顾景同到底拉回了理智,他看了眼黑洞洞的密林,转身便走。
一行人冒着狂风暴雨回到清远县衙,天已经全黑了。
守门衙役见是杨腊顾景同等人,忙开门迎接。
“蔺大人在何处?”
顾景同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他。
“就在三堂。”
风急雨大,蔺伯钦正在关窗,见顾景同一行人冒雨行来,忙走到门外,蹙眉道:“盛风,这么大的雨,门口就放着伞,怎么李四娘在哪?”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在平时,李四娘怕是第一个冲进屋,捂着她头发嚷嚷起来了。
杨腊哆哆嗦嗦的站出来,看了眼蔺伯钦,又连忙低下头:“蔺夫人她说是要查明真相,冒着暴雨去追一名疯妇在树林里不见了。”
蔺伯钦愣在当场。
俊脸绷的死紧,一句话都没说。
顾景同和他好友多年,知道他只有极其生气的情况下才会这样,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杨腊干脆往地上一跪:“大人,是卑职失职,没有看好蔺夫人卑职愿受责罚!”
半晌,蔺伯钦才摆了摆手,眉眼疏淡:“这不怪你。”
李四娘那个性子,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她。上次孤身去引采花大盗,这次又去追疯老妇她怕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是在哪片林子?”蔺伯钦问。
顾景同忙道:“就在坪山后面。”
“召集人手,走吧。”
蔺伯钦算是认栽了,即便这个李四娘再不受管教,不受约束,他仍希望她安然无恙。
这时雨势小了许多。
火把裹上桐油,根本不会被淋熄。
一群人穿着蓑衣往坪山去,各自带好标记的丝带和口哨,遇到情况鸣哨集合,天明时分还未找到,再出林子商量对策。
顾景同知道蔺伯钦肩膀还有伤,便对他道:“佩之,你就不要进去了。”
蔺伯钦扶了扶斗笠的帽檐,沉声道:“我伤好的差不多了,林子里不知还有什么危险,快些找到她为好。”他怕顾景同误会,又补充一句,“我现在不想再出命案。”随即带上两名衙役,举着火把,另选了一条路进去。
夏天草木茂盛,越往林子里走,视线就越受阻隔。
身后两个衙役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有听到李四娘的回应,蔺伯钦一颗心提了起来。毕竟这林子里,曾出过吊睛白额大虫伤人的事,也不知道李四娘会不会运气不佳
天气变化无常。
原本雨势已经渐小,可没过一会儿,雨点又密集的砸了下来。
两个衙役怎么护火都没有护住,不多时,便一片漆黑。
“大人,这看不见了,还要继续往前吗?”
这林子里下着雨,不见天日,乌漆嘛黑,不小心还会碰到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也不知是蛇是虫,背后总感觉凉飕飕的。
雨打树叶,唰啦啦作响。
蔺伯钦甩了甩蓑衣上的水珠,看了眼周围,蹙眉问:“一路过来可做了标记?”
“做了。”两个衙役异口同声道。
蔺伯钦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就再找一会儿罢。”
他走在最前,折了一根树枝拨开齐腰的草丛,两个衙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时不时喊一声“蔺夫人”。
声音转眼就被雨水冲刷,根本不确定能不能让人听见。
便在此时,夜幕中传来一声朦胧的呼喊。
蔺伯钦步履一顿,侧身问身后的两个衙役:“可听见什么声音了?”两个衙役对视一眼,还未回答,忽而又响起一声清晰的“我在这”。
“李四娘!”
蔺伯钦蓦然转身,就见黑漆漆的夜色里隐约出现一个模糊人影。
第32章()
天知道楚姮此时有多高兴。
她被兜头淋了一晚上的雨,找不着方向,又饿又冷,正无比懊悔自己冲动,就听见了有人叫她“蔺夫人”。
“蔺夫人”这三个字她第一次听起来如此悦耳。
楚姮举着一片龟背竹的叶子挡雨,大步走到蔺伯钦身前,见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眼睛被遮住,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薄削的唇。
显然,从他紧抿的唇来看,他并不像楚姮一样高兴。
“李四娘。”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咬出的几个字,“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临行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你又是如何信誓旦旦给我保证的?如今你却让数十名衙役冒着暴雨和未知的危险来寻你,浪费人力、物力、时间!你记住,从今以后,我绝不会纵容你任何要求。”
他一番呵斥,却听李四娘没有作声,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犟嘴。
蔺伯钦略狐疑的扶高斗笠,却见楚姮仿佛从水里捞出来,湿衣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子,看起来十分柔弱。她可怜兮兮的举着一片龟背竹叶,雨水滴滴答答的流,因为长时间淋雨,一张精致的小脸极其苍白。
楚姮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以为万无一失,她不该对自己太自满可没想到,蔺伯钦找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劈头盖脸的指责。
她当然生气,可懒得和蔺伯钦争吵,只低头“噢”了一声。
蔺伯钦没想到喝她一顿,却得到这么一个字,顿时像一拳打在棉花里,又像是在训一个百教不变的蠢学生。
面前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娇柔的仿佛再淋一会儿雨就要晕倒。蔺伯钦分明知道,自己不能被她外表欺骗,然而他还是没忍住,抬手脱下蓑衣,披在她的身上。
楚姮遽然一愣。
蓑衣上似乎还带着蔺伯钦的体温,天降大雨,她却觉得面颊有些滚烫。
蔺伯钦穿了件浅青色的直裰,他戴着一顶大斗笠,却还是淋湿了肩头。那浅青色的布料,转眼就被雨水濡成了一片墨绿。
“走。”
他不再看楚姮一眼,招呼另外两名衙役吹哨,准备出林。
楚姮快步跟上他,拢了拢蓑衣:“蔺伯钦,我真的不是莽撞那疯老妇,我们在坪山遇到过,是她砸伤了你的肩。而我追她,是因为她的脚趾和苏钰一样!”
话音甫落,蔺伯钦倏忽顿住身形。
他转身拧眉:“看清楚了?”
“虽然下着雨,但我没有看错。”
蔺伯钦凝视她片刻,负手背身,责道:“那又如何?即便发现了案件相关,也不该你一个女子插手。你追她而来,不仅抓不住人,反而自己还迷途其中李四娘,有个词语叫‘得不偿失’,你的私塾先生教过没有?”
“教过。”楚姮抬起一双水濛濛的眼,眸光坚毅,“还教过一个词,叫‘机不可失’。”
倘若她追来,万一抓住了疯老妇,李仲毅和苏梅的案子是不是就可以快些了结?苏钰是不是就不用整天处于纠结当中?楚姮只顾着这些,其它并未多想。
“诡辩。”
蔺伯钦听她又开始强词夺理,不悦的瞪她一眼,径直往前走。
“蔺伯钦,你站住,听我说完。”
“你待说什么?”
“我差一点就抓住她了!”楚姮一把拽着他衣袖,“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凭空消失!这根本不可能。就在我眨眼的瞬间,她在十米远的地方不见了!”
蔺伯钦只当她在为自己开脱,根本不相信:“李四娘,事到如今你不用撒谎,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你当我会相信?”
他甩开楚姮的手,一脸恼怒。
楚姮拨开茂盛的草丛,忙又追上前:“可是”她话音未落,突觉脚下踩空,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坠了下去。
“李四娘!”
蔺伯钦转身蹲下,却见斜后方的草丛中竟然藏了一个大洞。
楚姮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蔺伯钦,这好像是人挖的密道!”
蔺伯钦不疑有他,唤来两名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