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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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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琦看了眼顾景同,双手一拢:“顾大人如此维护那女贼,搞不好别有个什么。”说完,他眼珠子一翻,便昂着头走了。

    顾景同看着他背影,扬起手中扇子,做了个打他的姿势,气的牙痒。

    以往,蔺伯钦总会笑一笑。

    可今日,他却面如寒霜。

    “盛风,她的确是玉璇玑。”蔺伯钦垂眸看着海捕文书上的字,将那柄软剑从抽屉中取出。

    细细的剑身通体金色,闪烁寒光,锋芒毕露。

    与海捕文书上所画的武器一模一样。

    顾景同一怔,不死心道:“或许是她捡的?她看这剑好看,便捡来玩的?”

    蔺伯钦闭了闭眼。

    “她的软剑,一直藏在腰带。我亲眼看她使出的剑法,连冯河也打不过她。”

    顾景同彻底没了语言。

    蔺伯钦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他也曾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玉璇玑不可能是姮儿,姮儿是他夫人。但事实摆在眼前,疑点太多,他根本找不到借口来说服。

    顾景同忍不住问:“按照大元朝律例楚姮的下场,是什么?”

    蔺伯钦脸色怔然。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按律当斩。”

    顾景同明明知道是这个结局,却还是不敢相信。他上前两步,道:“佩之,我知道你执法严明。可是可是她对你当真一片真心,绝无虚假,你就徇私这一次吧!”

    蔺伯钦浑身一怔,朝顾景同厉目而视。

    “你我踏仕途为官,首需谨记,便是决不能徇私枉法!盛风,你今日竟说出这种话来?”

    “我”

    顾景同也知道失言,更知道蔺伯钦最痛恨的便是这点。

    蔺老太爷当年左迁望州,因何而死?对外一直都说是因病早逝,但他知道,真实原因乃蔺老太爷徇私放走一名囚犯,被政敌揭穿,后畏罪自戕。

    顾景同无奈的长叹一声,“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掩门离开。

    蔺伯钦垂眼,望着手中金丝软剑,反反复复的摩挲,想到和楚姮相处的点点滴滴,喜也好,悲也好,尽数化为心头一片凉寒。

    不知不觉便是夜深。

    便在此时,杨腊敲门来报。

    “大人。”

    蔺伯钦将软剑收入抽屉,抬起泛红眼,“说。”

    杨腊指了下门外:“霍大人在乾州搜查玉璇玑,冯河知晓,已快马加鞭的赶去,将此事汇报于他。”

    “什么?”

    蔺伯钦沉冷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他倏然起身,怒斥道:“你为何不拦住他?!”

    事发望州,他尚且可以想法违心的保全楚姮的,若传到霍鞅耳中,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留下她的性命!

    霍鞅是谁?是当朝皇上的心腹,是手握重权的禁军统领。楚姮落到他手中,不脱一层破皮就怪了。

    杨腊也很焦急无奈:“大人,冯河武功高强,卑职虽然劝慰,但根本拦不住啊!”

    “他走了多久?”

    “半刻钟不到。”

    “追!”蔺伯钦一拍桌案,“务必把他给我追回来——”

    杨腊答是,立刻扭头去办。

    待屋中空无一人了,蔺伯钦才颓然坐下。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

    楚姮最喜欢拉着他的手了。

    她曾向他保证,她绝不会做任何坏事,她要他相信。她还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他也说,此生此世,必不相负。

    蔺伯钦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他突然想起醉酒那夜,手上为何会沾有浅血了。她不是寡妇李四娘,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她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他怎能辜负呢。

    冯河骑术精湛,晚上路途难走,杨腊定是追不上的。若霍鞅知道消息,她便真的难逃一死。

    蔺伯钦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苍茫黑夜,目光悠远。

    “罢了。”

    他认输。

    终究无法硬着心肠,将她亲手送上囚笼,赴往刑场。

    他微微叹息,从柜子里摸出监牢大门的钥匙。

    从未想过,他蔺伯钦会有今天。幼习礼数,从不违背大元律法,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破了恪守多年的纲纪!

第125章 华容() 
监牢上方只有半尺见方的小窗。

    楚姮坐在潮湿的干草上,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几粒星子。

    真好啊,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明明天气已经在转暖了,可为何她仍觉得冷?

    楚姮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抚了抚鬓上的牡丹花银钗,她一把将其拔了下来,端详片刻。

    这是蔺伯钦送她的钗子。

    结果,也要像陈子扬对待云氏那样,曾经的深爱誓言都要化作过眼云烟?

    不蔺伯钦和陈子扬不一样。

    他只是一时蒙蔽,他会相信自己的。

    楚姮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一抬手,将银钗又插进鬓间。

    她也不知道为何,可心头那点儿希冀,如烛火明明灭灭,始终对蔺伯钦抱有期望。

    楚姮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蔺伯钦相信她她就告诉他一切真相。

    他设计自己,误会自己,这些统统她都不再计较了。

    只要他相信。

    正这样想着,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楚姮心头一喜,以为是蔺伯钦来了。

    但仔细一听步履声并不熟悉,面色微凝,忙胡乱擦干脸上眼泪,压低声音,冷道:“是谁?”

    “夫人,是我和顾大人。”

    胡裕的声音悄悄传来,“咔哒”一声,被他打开牢门。

    顾景同和他一起走进来,手里还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你说你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什么江洋大盗玉璇玑了?”顾景同将折扇插在脖子后面,拿着钥匙去给楚姮开撩开的锁。

    楚姮听着他这句抱怨的话,又看了眼胡裕,心底暖暖的,瞬间红了眼。

    “顾景同,胡裕,我真的没有杀人,没有做过恶事。”

    顾景同给她三两下脱下镣铐,叹息说:“没做过就没做过吧,包袱里有盘缠和干粮,外头杨腊还准备了一匹快马,你马术不错,趁着天黑,往塞北去,有多远跑多远。”他说完,将包袱递给楚姮,目光复杂了看了眼她,“有多远跑多远,再也别回来了。”

    楚姮提着包袱,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抿唇问:“他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放过我吗?”

    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穷凶极恶的坏人?还是说,因为她欺骗了他,所以他已经愤恨到了极点?

    顾景同半晌才道:“别问了。”

    短短三个字,却让楚姮那颗悬而未落的眼泪彻底决堤。

    “夫人,顾大人,别耽搁了。”胡裕看了眼外面,催促说。

    楚姮当着胡裕他们流泪,实在不好意思,抬袖狠狠的擦了擦眼睛,“走吧。”

    顾景同从未见过楚姮这般伤心。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是海捕文书上的江洋大盗。

    可海捕文书上的朝廷官印,以及霍鞅亲自带人满世界跑的捉拿,都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们这些局外人都备受煎熬,可想而知楚姮和蔺伯钦两个又有多么难受。

    顺着监牢阶梯往上,便是甬道。甬道正前方是个拐角,往左有个侧门,杨腊准备好的马匹就在那里。

    楚姮兴许是哭的泪眼模糊,天色太暗,她不小心一脚踩空,差些滚下台阶。幸好顾景同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见她如此失魂落魄,顾景同忍不住道:“你说你,当初为何要冒充佩之的夫人?现在可后悔了?”

    楚姮想到如今一去,便再也见不到蔺伯钦了,苦笑着打趣自己:“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还不是付出了一颗心,再也收不回了。

    便在这时,往前走的胡裕突然驻足,瞪大双眼,惊呆的看着前方。

    楚姮和顾景同循着他目光看去,但见甬道前方的拐角处,隐绰绰的站着一个人。

    “佩之。”

    顾景同怔然道。

    楚姮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这三更半夜,蔺伯钦会出现在此。他是来看自己的?还是想来拷问,抑或是想放她走?

    楚姮越想越高兴,待反应过来顾景同还扶着她,立刻抽手。

    蔺伯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她竟然后悔了。

    她果然后悔了!

    他那么喜欢她,甘愿为了她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可她却后悔了。

    蔺伯钦心底在疯狂叫嚣,面色却愈发阴沉,执着一盏牛皮纸灯,缓步行来,冷硬的脸庞在灯光中半明半暗。

    “私放朝廷钦犯,知法犯法,顾景同,胡裕你们该当何罪!”

    胡裕从未见过蔺伯钦这种神情,他心下一急,忙跪地道:“大人,属下知错,但但夫人”

    “是玉璇玑。”

    蔺伯钦没有看楚姮一眼,舌尖却冰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楚姮听到他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身子也微微颤抖。

    这时,甬道左侧的小门突然打开,却是杨腊迈步进来,嘀嘀咕咕道:“怎么放个人放这么久,胡裕也真是磨蹭”他蓦然抬头,正好看见胡裕跪在地上,蔺伯钦提着一盏惨黄惨黄的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大大人。”

    杨腊被撞了个正着,惊呆了,他忙不迭也跪在地上,低头不敢说话。

    蔺伯钦仍是没有看楚姮一眼。

    他却冷声讽道:“玉璇玑好本事,潜藏在本官身边,把本官的左膀右臂好友同窗,全都给策反了。”

    顾景同不禁上前解释:“盛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和胡裕杨腊,念及朋友一场,不想看着她被斩首”

    蔺伯钦猛然打断他:“朝廷钦犯!按律当斩!顾景同,你身为望州府衙经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顾景同愕然。

    他退后两步,竟是跪下,叹道:“下官知错,请大人责罚。”

    蔺伯钦身形微晃,却是侧身避开,不受他这一跪,但也没把他扶起来。

    夜风凉初透。

    楚姮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几乎难过的无法呼吸。见得此景,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蔺伯钦熟悉的脸,苦笑着道:“蔺伯钦,你知道我此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若打开牢门放我离开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

    蔺伯钦听着她哽咽的语调,心头一痛,将袖子里的监牢钥匙,握的死紧。

    楚姮哭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哭,眼睛都红彤彤的像兔子。谁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垂怜。

    他不能心软。

    所以蔺伯钦闭了闭眼,没有看她。

    楚姮也很累了。

    她折身往监牢走,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停。

    “对了,虽然你不信我,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玉璇玑,我没有杀人放火。”楚姮擦擦眼睛,忍住心中的苦涩,再没有回头。

    夜色中,她纤瘦的身影如一只蝶,翩翩然然。蔺伯钦看着她远去,唇角嗫嚅,到底是没有叫住她。

    其实

    其实他方才只是看着楚姮和顾景同挨太近,她又说出后悔嫁给自己的话,才会那么生气。

    可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她武功那么好,把他打倒,夺马而逃,不是不可以。为何为何要回监牢去?

    她说她不是玉璇玑或许,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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