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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则於有元一代法令制度,及至正末东南兵乱之事,纪录颇详。所考订书画文艺,亦多足备参证。惟多杂以俚俗戏谑之语,闾里鄙秽之事,颇乖著作之体。叶盛《水东日记》深病其所载猥亵,良非苛论。然其首尾赅贯,要为能留心於掌故。
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谓宗仪练习旧章,元代朝野旧事,实借此书以存,而许其有裨史学。则虽瑜不掩瑕,固亦论古者所不废矣。
△《水东日记》·三十八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奏草》,已著录。是书记明代制度,及一时遗文逸事,多可与史传相参。其间徵引既繁,亦不免时有牴牾。又好自叙居官事迹,殆不免露才扬己之病。王士祯作《居易录》,多自记言行,有如家传,其源滥觞於此,古人无是体例也。至於辨请禁官舍家人操习一疏,谓人诬其子与官舍斗鹌鹑不胜,因有是奏。深自剖析,连篇不已,抑又浅之甚者矣。然盛留心掌故,於朝廷旧典,考究最详。又家富图籍,其《菉竹堂书目》今尚有传本,颇多罕覯之笈。
故引据诸书,亦较他家稗贩成编者特为博洽。虽榛楛之勿翦,亦蒙茸於集翠,取长弃短,固未尝不可资考证也。
△《菽园杂记》·十五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明陆容撰。容字文量,号式斋,太仓州人。成化丙戌进士,官至浙江右参政。
事迹具《明史·文苑传》。史称容与张泰、陆釴齐名,时号娄东三凤。其诗才不及泰釴,而博学过之,是编乃其劄录之文,於明代朝野故实,叙述颇详,多可与史相考证,旁及谈谐杂事,皆并列简编,盖自唐、宋以来说部之体如是也。
中间颇有考辨。如元王柏作二南相配图,弃甘棠、何彼秾矣、野有死麕三篇,於经义极为乖剌,而容独叹为卓识;又文庙别作寝殿祀启圣公,而配以四配之父,其议发於熊禾,而容谓叔梁纥为主,出於无谓,孟孙激非圣贤之徒,不当从祀,尤昧於崇功报本之义,皆不足为据。然核其大致,可采者较多。王鏊尝语其门人曰:本朝纪事之书,当以陆文量为第一。即指此书也。虽无双之誉,奖借过深,要其所以取之者,必有在矣。
△《先进遗风》·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耿定向撰。毛在增补。定向有《硕辅宝鉴要览》,已著录。在自署太仓人。
其始末则未详也。是书略仿宋人《典型录》之体,载明代名臣遗闻琐事,大抵严操守、砺品行、存忠厚者为多。盖明自嘉靖以后,开国敦庞之气日远日漓,士大夫怙权营贿,风尚日偷。定向陈先进懿行以救时弊,故所纪多居家行己之细事,而朝政罕及焉。考其著书之时,正分宜骄怙之日,定向其有微旨乎?其间如曲誉李东阳之类,未免乡曲之私;提唱姚江之学,亦未免门户之见。然著书大旨不在是,略其小疵可也。此本为陈继儒《秘笈》所刻,体例混淆,原书与续辑不甚可辨。间有论断,亦不知为谁语。以行款推之,殆每条第一字跳行者为定向之书。
其第一字平书者为在之书欤?今未见定向之原本,不可考矣。
△《觚不觚录》·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王世贞撰。世贞有《弇山堂别集》,已著录。是书专记明代典章制度,於今昔沿革尤详。自序谓伤觚之不复旧觚,盖感一代风气之升降也。虽多纪世故,颇涉琐屑,而朝野轶闻,往往可资考据。若徐学谟《博物典汇》载高拱考察科道,被劾者二十七人,并载名氏,说者谓其谙於故事,而是书并详及诸人所以被劾之故,为学谟所不及载。於情事首尾,尤为完具。盖世贞弱冠入仕,晚成是书,阅历既深,见闻皆确,非他人之稗贩耳食者可比,故所叙录,有足备史家甄择者焉。
△《何氏语林》·三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何良俊撰。良俊有《四友斋丛说》,已著录。是编因晋裴启《语林》之名,其义例门目则全以刘义庆《世说新语》为蓝本,而杂采宋、齐以后事迹续之。并义庆原书共得二千七百馀条,其简汰颇为精审。其采掇旧文,翦裁镕铸,具有简澹隽雅之致。视伪本李垕《续世说》剽掇南北二史,冗沓拥肿,徒盈卷帙者,乃转胜之。每条之下又仿刘孝标例自为之注,亦颇为博赡。其间摭拾既富,间有牴牾。如王世懋《读史订疑》所谓以王莽时之陈咸为汉成帝时之陈咸者,固所不免。
然於诸书舛互,实多订正。如第二十二卷纪元载妻王韫秀事,援引考证,亦未尝不极确核。虽未能抗驾临川,并驱千古,要其语有根柢,终非明人小说所可比也。
──右“小说家类”杂事之属,八十六部,五百八十一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纪录杂事之书,小说与杂史最易相淆。诸家著录,亦往往牵混。今以述朝政军国者入杂史,其参以里巷闲谈词章细故者则均隶此门。《世说新语》古俱著录於小说,其明例矣。)
卷一百四十二 子部五十二
○小说家类三
△《山海经》·十八卷(内府藏本)
晋郭璞注。卷首有刘秀校上奏,称为伯益所作。案《山海经》之名始见《史记·大宛传》,司马迁但云《禹本记》、《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而未言为何人所作。《列子》称大禹行而见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坚闻而志之,似乎即指此书而不言其名《山海经》。王充《论衡·别通篇》曰,禹主行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所不至,以所见闻作《山海经》。赵煜《吴越春秋》所说亦同。
惟《隋书·经籍志》云,萧何得秦图书,后又得《山海经》,相传夏禹所记。其文稍异,然似皆因《列子》之说推而衍之。观书中载夏后启、周文王及秦、汉长沙、象郡、馀暨、下帯畹孛喜蛔黛度陨希堋⑻┘淙怂觯罄春靡煺哂指揭嬷#抗邸冻省ぬ煳省罚嘤胂喾构盼奘茄裕斡啥抛
朱子《楚词辨证》谓其反因天问而作,似乎不然。至王应麟《王会补传》引朱子之言,谓《山海经》记诸异物飞走之类,多云东向,或曰东首,疑本因图画而述之。古有此学,如《九歌》、《天问》皆其类云云。则得其实矣。郭璞注是书,见於《晋书·本传》。隋、唐二志皆云二十三卷,今本乃少五卷,疑后人并其卷帙,以就刘秀奏中一十八篇之数,非阙佚也。隋、唐志又有郭璞《山海经图赞》二卷,今其赞犹载璞集中,其图则《宋志》已不著录,知久佚矣。旧本所载刘秀奏中,称其书凡十八篇,与《汉志》称十三篇者不合。《七略》即秀所定,不应自相牴牾,疑其赝托。然璞序已引其文,相传既久,今仍并录焉。书中序述山水,多参以神怪,故道藏收入太玄部竞字号中。究其本旨,实非黄、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难考据,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诸家并以为地理书之冠,亦为未允。
核实定名,实则小说之最古者尔。
△《山海经广注》·十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任臣撰。任臣有《十国春秋》,已著录。是书因郭璞《山海经注》而补之,故曰广注。於名物训诂,山川道里,皆有所订正。虽嗜奇爱博,引据稍繁,如堂庭山之黄金,青邱山之鸳鸯,虽贩妇佣奴,皆识其物,而旁徵典籍,未免赘疣,卷首冠杂述一篇,亦涉冗蔓。然掎摭宏富,多足为考证之资。所列逸文三十四条,自杨慎《丹铅录》以下十八条,皆明代之书,所见实无别本,其为稗贩误记,无可致疑。至应劭《汉书注》以下十四条,则或古本有异,亦颇足以广见闻也。旧本载图五卷,分为五类。曰灵祇,曰异域,曰兽族,曰羽禽,曰鳞介,云本宋咸平《舒雅旧稿》,雅本之张僧繇,其说影响依稀,未之敢据。其图亦以意为之,无论不真出雅与僧繇,即说果确实,二人亦何由见而图之?故今惟录其注,图则从删。又前列引用书目五百三十馀种,多采自类书,虚陈名目,亦不琐录焉。
△《穆天子传》·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晋郭璞注,前有荀勖序。案《束晳传》云,太康二年,汲县人不准盗发魏襄王墓,得《竹书·穆天子传》五篇,又《杂书》十九篇,周食田法、周书论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姫事。按今盛姫事载《穆天子传》第六卷,盖即《束晳传》所谓杂书之一篇也。寻其文义,应归此传。《束晳传》别出之,非也。此书所纪,虽多夸言寡实,然所谓西王母者,不过西方一国君。所谓县圃者,不过飞鸟百兽之所饮食,为大荒之圃泽,无所谓神仙怪异之事。所谓河宗氏者,亦仅国名,无所谓鱼龙变见之说,较《山海经》、《淮南子》犹为近实。郭璞注《尔雅》,於西至西王母句,不过曰西方昏荒之国;於河出昆仑墟句,虽引《大荒西经》而不言其灵异。其注此书,乃颇引志怪之谈。盖释经不敢不谨严,而笺释杂书则务矜博洽故也。
(案:《穆天子传》旧皆入《起居注类》,徒以编年纪月,叙述西游之事,体近乎起居注耳,实则恍惚无徵,又非逸周书之比。以为古书而存之可也,以为信史而录之,则史体杂,史例破矣。今退置於《小说家》,义求其当,无庸以变古为嫌也。)
△《神异经》·一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汉东方朔撰。所载皆荒外之言,怪诞不经。共四十七条。陈振孙《书录解题》已极斥此书,称东方朔撰、张茂先传之伪。今考《汉书·朔本传》,历叙朔所撰述,言凡刘向所录朔书俱是,世所传他事皆非。其赞又言后世好事者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云云。则朔书多出附会,在班固时已然。此书既刘向《七略》所不载,则其为依托,更无疑义。《晋书·张华本传》,亦无注《神异经》之文,则并华注亦属假借,振孙所疑,诚为有见。然《隋志》载此书,已称东方朔撰,张华注。则其伪在隋以前矣。观其词华缛丽,格近齐、梁,当由六朝文士影撰而成,与《洞冥》、《拾遗》诸记先后并出,故其中西北荒金阙银盘明月珠事,陆倕《石阙铭》引用之。其中玉女投壶事,徐陵《玉台新咏序》引用之。流传既久,固不妨过而存之,以广异闻。又考《广韵》去声四十一漾收犭恙字,《说文》、《玉篇》皆所不载。注称兽似狮子,实本此经北方有兽焉,其状如狮子,名曰犭恙之文。则小学家已相援据,不但文人词藻,转相采摭已也。《隋志》列之史部地理类,《唐志》又列之子部神仙类。今核所言,多世外恍惚之事,既有异於舆图,亦无关於修炼,其分隶均属未安。今从《文献通考》列《小说类》中,庶得其实焉。
△《海内十洲记》·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旧本题汉东方朔撰。十洲者,祖洲、瀛洲、悬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也。又后附以沧海岛、方丈洲、扶桑、蓬邱、昆仑五条。
其言或称臣朔,似对君之词;或称武帝,又似追记之文。又盛称武帝不能尽朔之术,故不得长生,则似道家夸大之语。大抵恍惚支离,不可究诘。考刘向所录朔书无此名。书中载武帝幸华林园射虎事,案《文选》应贞晋武帝《华林园集》诗李善注,引《洛阳图经》曰,华林园在城内东北隅,魏明帝起,名芳林园,齐王芳改为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