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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以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待中如故。华以王弘辅政,王昙首为上所亲任,与己相埒,自谓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时,宰相无常官,唯人主所与议论政事、委以机密者,皆宰相也,故华有是言。亦有任侍中而不为宰相者;然尚书令、仆,中书监、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皆当时要官也。
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俱为侍中,风力局干,冠冕一时。上尝与四人于合殿宴饮,甚悦。既罢出,上目遂良久,叹曰:“此四贤,一时之秀,同管喉脣,恐后世难继也!”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华等皆上所重,当时号曰五臣。弘微,琰之从孙也。精神端审,时然后言,婢仆之前不妄语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从叔混特重之,常曰:“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吾无间然。”
上欲封王昙首、王华等,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因出封诏以示之。昙首固辞曰:“近日之事,赖陛下英明,罪人斯得。臣等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上乃止。
魏主诏问公卿:“今当用兵,赫连、蠕蠕,二国何先?”长孙嵩、长孙翰、奚斤皆曰:“赫连土著,未能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获;不及则猎于阴山,取其禽兽皮角以充军实。”太常崔浩曰:“蠕蠕鸟集兽逃,举大众追之则不能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赫连氏土地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所弃,宜先伐之。”尚书刘絜、武京候安原请先伐燕。于是魏主自云中西巡至五原,因畋于阴山,东至和兜山。秋,八月,还平城。
诏殿中将军吉恒聘于魏。燕太子永卒,立次子翼为太子。
秦王炽磐伐河西,至廉川,遣太子暮末等步骑三万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河西王蒙逊发兵御之,用遣使说夏主,使乘虚袭枹罕。夏主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将骑二万攻苑川,车骑大将军韦伐将骑三万攻南安。炽磐闻之,引归。九月,徙其境内老弱、畜产于浇河及莫河仍寒川,留左丞相昙达守枹罕。韦伐攻拔南安,获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
吐谷浑握逵等帅部众二万余落叛秦,奔昂川,附于吐谷浑王慕璝。
大旱,蝗。
左光禄大夫范泰上表曰:“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唯陛下留意。”有诏原之。
魏主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长孙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寇,此危道也。”
崔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钩己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于西伐。天人相应,不可失也。”嵩固争之,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命武士顿辱之。于是遣司空奚斤帅四万五千人袭蒲阪,宋兵将军周几是由万人袭陕城,以河东太守薛谨为乡导。谨,辨之子也。
魏主欲以中书博士平棘李顺总前驱之兵,访于崔浩,浩曰:“顺诚有筹略,然臣与之婚姻,深知其为人果于去就,不可专委。”帝乃止。浩与顺由是有隙。
冬,十月,丁巳,魏主发平城。
秦左丞相昙达与夏呼卢古战于嵻良山,昙达兵败。十一月,呼卢古、韦伐进攻枹罕。秦王炽磐迁保定连。呼卢古入南城,镇京将军赵寿生帅死士三百人力战却之。呼卢古、韦伐又攻沙州刺史出连虔于湟河,虔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败之。又攻西平,执安西将军库洛干,坑战士五千余人,掠民二万余户而去。仇池氐杨兴平求内附。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宠咨据武兴。氐王杨产遣其弟难当将兵拒咨,咨击走之。
魏主行至君子津,会天暴寒,冰合,戊寅,师轻骑二万济河袭统万。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群臣,魏师奄至,上下惊扰。魏主军于黑水,去城三十余里。夏主出战而败,退走入城。门未及闭,内三郎豆代田帅众乘胜入西宫,焚其西门;宫门闭,代田逾宫垣而出。魏主拜代田勇武将军。魏军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杀获数万,得牛马十余万。魏主谓诸将曰:“统万未可得也,它年当与卿等取之。”乃徙其民万余家而还。
夏弘农太守曹达闻周几将至,不战而走。魏师乘胜长驱,遂入三辅。会几卒于军中,蒲阪守将东平公乙斗闻奚斤将至,遣使诣统万告急。使者至统万,魏军已围其城;还,告乙斗曰:“统万已败矣。”乙斗惧,弃城西奔长安,斤遂克蒲坂。夏主之弟助兴先守长安,乙斗至,与助兴弃长安,西奔安定。十二月,斤入长安,秦、雍氐羌皆诣斤降。河西王蒙逊及氐王杨玄闻之,皆遣使附魏。
前吴郡太守徐佩之聚党百余人,谋以明年正会于殿中作乱,事觉,壬戌,收斩之。
营阳太妃张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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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初得中原,民多逃隐。天兴中,诏采诸漏户,令输缯帛;于是自占为䌷茧罗觳户者甚众,不隶郡县,赋役不均。是岁,始诏一切罢之,以属郡县。
太祖文皇帝上之上元嘉四年(丁卯,公元四二七年)
春,正月,辛巳,帝祀南郊。
乙酉,魏主还平城。统万徙民在道多死,能至平城者什才六七。
己亥,魏主如幽州。夏主遣平原公定帅众二万向长安。魏主闻之,伐木阴山,大造攻具,再谋伐夏。
山羌叛秦。二月,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招慰武始诸羌,征南将军吉毘招慰洮阳诸羌。羌人执昙达送夏;吉毘为羌所击,奔还,士马死伤者什八九。
魏主还平城。
乙卯,帝如丹徒,己巳,谒京陵。初,高祖既贵,命藏微时耕具以示子孙。帝至故宫见之,有惭色。近侍或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水土。陛下不睹遗物,安知先帝之至德,稼穑之艰难乎!”
三月,丙子,魏主遣高凉王礼镇长安。礼,斤之孙也。又诏执金吾桓贷造桥于君子津。
丁丑,魏广平王连卒。
丁亥,帝还建康。
戊子,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卒。秦王炽磐以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镇乐都;平西将军麹景为沙州刺史,镇四平;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镇赤水。
夏,四月,丁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来聘。
庚戌,以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前刺史杜弘文。弘文有疾,自舆就路;或劝之待病愈,弘文曰:“吾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况被征乎!”遂行,卒于广州。弘文,慧度之子也。
魏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相持于长安。魏主欲乘虚伐统万,简兵练士,部分诸将,命司徒长孙翰等将三万骑为前驱,常山五素等将步兵三万为后继,南阳王伏真等将步兵三万部送攻具,将军贺多罗将精骑三千为前候。素,遵之子也。五月,魏主发平城,命龙骧将军代人陆俟督诸军镇大碛以备柔然。辛巳,济君子津。
壬午,中护军王华卒。
魏主至拔邻山,筑城,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倍道先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朝夕可拔。今轻车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与步兵、攻具一时俱往。”帝曰:“用兵之术,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后用之。今以步兵、攻具皆进,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时拔,食尽兵疲,外无所掠,进退无地。不如以轻骑直抵其城,彼见步兵未至,意必宽弛;吾羸形以诱之,彼或出战,则成擒矣。所以然者,吾之军士去家二千余里,又隔大河,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也。故以之攻城则不足,决战则有余矣。”遂行。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魏主至统万,分军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夏将狄子玉降魏。言:“夏主闻有魏师,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统万坚峻,未易攻拔。待我擒奚斤,然后徐往。内外击之,蔑不济矣。‘故夏主坚守以待之。“魏主患之。乃退军以示弱,遣娥清及永昌王健帅骑五千西掠居民。
魏军士有得罪亡奔夏者,言魏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宜急击之。夏主从之。甲辰,将步骑三万出城。长孙翰等皆言:“夏兵步陈难陷,宜避其锋。”魏主曰:“吾远来求贼,惟恐不出。今既出矣。乃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众伪遁,引而疲之。夏兵为两翼,鼓噪追之,行五六里,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晦冥。宦者赵倪,颇晓方术,言于魏主曰:”今风雨从贼上来,我向之,彼背之,天不助人;且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贪进不止,后军已绝,宜隐军分出,奄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骑为左右队以掎之。魏主马蹶而坠,几为夏兵所获;拓跋齐以身捍蔽,决死力战,夏兵乃退。魏主腾马得上,刺夏尚书斛黎文,杀之,又杀骑兵十余人,身中流矢,奋击不辍,夏众大溃。齐,翳槐子玄孙也。
魏人乘胜逐夏主至城北,杀夏主之弟河南公满及兄子蒙逊,死者万余人。夏主不及入城,遂奔上邽。魏主微服逐奔者,入其城;拓跋齐固谏,不听。夏人觉之,诸门悉闭;魏主因与齐等入其宫中,得妇人裙,系之槊上,魏主乘之而上,仅乃得免。会日暮,夏尚书仆射问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长孙翰将八千骑追夏主至高平,不及而还。
乙巳,魏主入城,获夏王、公、卿、将、校及诸母、后妃、姐妹、宫人以万数,马三十余万匹,牛羊数千万头,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颁赐将士有差。
初,夏世祖性豪侈,筑统万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高五仞,其坚可以厉刀斧。台榭壮大,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穷极文采。魏主顾谓左右曰:“蕞尔国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
得夏太史令张渊、徐辩,复以为太史令。得故晋将毛修之、秦将军库洛干,归库洛干于秦,以毛修之善烹调,用为太官令。魏主见夏著作郎天水赵逸所为文,誉夏主太过,怒曰:“此竖无道,何敢如是!谁所为邪?当速推之!”崔浩曰:“文士褒贬,多过其实,盖非得已,不足罪也。”乃止。魏主纳夏世祖三女为贵人。
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犹相拒于长安。魏主命宗正娥清、太仆丘堆帅骑五千略地关右。定闻统万已破,遂奔上邽;斤追至雍,不及而还。清、堆攻夏贰城,拔之。
魏主诏斤等班师。斤上疏言:“赫连昌亡保上邽,鸠合余烬,未有蟠据之资;今因其危,灭之为易。请益铠马,平昌而还。”魏主不许。斤固请,乃许之,给斤兵万人,遣将军刘拔送马三千匹,并留娥清、丘堆使共击夏。
辛酉,魏主自统万东还,以常山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镇统万。云,题之弟也。
秦王炽磐还枹罕。
秋,七月,己卯,魏主至柞岭。柔然寇云中,闻魏已克统万,乃遁去。
秦王炽磐谓群臣曰:“孤知赫连氏必无成,昌险归魏,今果如孤言。”八月,遣其叔父平远将军渥头等入贡于魏。
壬子,魏主还至平城,以所获颁赐留台百官有差。
魏主为人,壮健鸷勇,临城对阵,亲犯矢石,左右死伤相继,神色自若;由是将士畏服,咸尽死力。性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