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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而且要看着鬼子葬身在中国的土地上。”说到这里,林忠就关切的问:“说实话,你愿意摆脱这苦痛么?”“我是个人,怎么不愿摆脱呢?可是又怎么能跳出这火坑啊!你看我这个病样子。”
林忠说:“是的,你病得很严重,可是有办法。走!我给你介绍一个医生,他会治你的病,并且可以消你的灾难。”张兰不由自主的随着林忠出了沙沟站,在夜色里向附近的一个小庄走去。
“到哪里去啊?”张兰担心的问,“别碰到飞虎队啊!”林忠听到飞虎队这句话,突然站住了脚,笑着对张兰说:“怎么你也怕起飞虎队了?”
“听说他们很厉害呢!”
“厉害?他们打鬼子是厉害。你还觉得不该打鬼子么?”“不!我是怕他们逮住伪人员,当汉奸办。其实我何尝不恨鬼子呢!”
“正因为飞虎队恨鬼子,所以才打鬼子。有血性的中国人都应该恨鬼子、打鬼子。我们的敌人就是鬼子。鬼子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你既然痛恨鬼子,那么,还怕飞虎队作什么呢?应该是鬼子所怕的,正是你所喜欢的才对。我觉得你碰到飞虎队,倒不是灾害而是你的幸运。”
张兰跟着林忠在黑夜的小路上走着,他问林忠说:“听说飞虎队大多是枣庄人,你家在枣庄,又常在枣庄站作事,你认识他们么?”
“认得几个!”
听说林忠认识飞虎队,使张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惊讶!像胆小的儿童,怕鬼又爱听别人谈鬼的故事一样,一面感到害怕,同时又愿意听下去。他突然站住了脚步,在夜影里,望着林忠的眼睛,林忠在笑着,眼睛却是发亮的。张兰就胆怯而又神秘的问:“啊呀,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呐!他们的领头人,刘洪和李正,你都见过么?”
“见过两面,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怎么知道?”张兰瞪大眼睛说,“飞虎队的事都传遍了铁道线上呀!他们在枣庄打票车、搞洋行,到临城又打冈村、捉松尾,临枣支线撞车头、津浦干线翻兵车,在这一带闹得天翻地覆,谁不晓得呢!鬼子经常提到他们的名字,老百姓也在纷纷议论。”
“他们怎么个议论法呢?”
“伪人员一提到飞虎队,都打哆嗦呀!他们吵架赌咒都提到飞虎队,连咒骂对方也常说:叫你一出门就碰到飞虎队!”听到这里,林忠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了,他又接着问:“他们对刘洪和李正怎么样说法呢?”
“说法可多了,有的说刘洪两只眼睛比电灯还亮,人一看到它就打哆嗦。他一咬牙,二里路外就能听到。火车跑得再快,他咳嗽一声,就像燕子一样飞上车去。他的枪法百发百中,要打你的左眼,子弹不会落到右眼。说到李正么?听人说他是个白面书生;很有学问,能写会算,他一开会啥事都在他的手掌里了。他会使隐身法,迷住鬼子,使鬼子四下找不到他的队员。他手下还有王、彭、林、鲁四员虎将……听说那个姓林的也是枣庄人,这你大概会知道的!”
林忠笑着说:“那是我一个本家兄弟!”
林忠听着张兰谈论敌伪和人民对铁道游击队的传说,知道他们过去的斗争已经震动了敌伪,给敌区被蹂躏的人民以极深刻的印象。他们的名字已经被人们偷偷的传诵,他们的事迹被人们夸张的描绘着。他们的面影和杀敌故事,都被人们渲染上一层神奇的色彩。现在又从这个受尽苦难的站长口中传出,却更富有意味。虽然这个蒙受着苦痛的传诵者,由于受到敌伪的欺骗宣传,对铁道游击队还没有正确的认识,并怀着惧怕的心理,但是从他的语气里却隐隐的听出,他对这神奇的故事的创造者是怀着敬仰的情感的。
他们进了小庄,林忠向一家门口走去,门边有个黑色的人影,林忠咳嗽了两声,走上去问:“李先生在家么?”
“在!”
他和张兰就进去了。他们往有着油灯光的堂屋走去,灯光下坐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披着一件带皮领的狐皮大衣。他身后站着一个青年人,另外一个青年人正在屋当门架劈柴,看样子是准备要烤火的。由于弯腰,他身上有件东西突出来。张兰随着林忠一进门,看看屋的四周,并没有药橱,看这披狐皮大衣的人也不像医生的样子。他就回首望下林忠,林忠并没理会他,就在这时,披皮大衣的人向林忠打招呼了:“回来了么?”
“回来了!”
披皮大衣的人把眼睛移过来看着张兰,张兰这时才看到对方一双有神的细长的眼睛。这眼睛里有着一种严肃的神情,满脸含笑的向张兰点点头,对林忠说:“这就是张站长么?”
张兰正在狐疑着,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呢?就在这时,林忠答话了。
“是呀!”林忠笑着说。他又对张兰说:“我现在该给你介绍一下了!”就用手指着披皮大衣的人说:“这就是飞虎队的政委李正同志!”
本来这瘦弱的张站长正平静的望着李正的脸,一听到林忠的介绍,他的头轰的一下,打了个寒噤。他的眼睛还是盯在李正的脸上,可是突然瞪大了,那里边发射着恐怖的光,他木鸡样怔在那里。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来看病的路上谈的神奇的人物,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过去一连串轰动整个铁路的事件,都是他们搞的。他们杀鬼子、翻火车,打得敌伪胆寒,而现在面对面的这个细长眼睛披皮大衣的人物,就正是人们传诵着的飞虎队的领导人李正。他们要把自己怎么样呢?他环视着四周,旁边站着两个年青人,还有他身后的林忠,显然都是飞虎队了。当他意识到他们是飞虎队以后,他们在他眼里仿佛都虎视耽耽了。他现在才看到他们腋下都挟着张着机头的短枪,他整个呆在那里了。
当林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使他醒悟过来,看出周围人的脸上都含着微笑,才听出李正已经是第三次向他说着“请坐”,很礼貌而又客气的向他打着招呼。
“请坐呀!”
张兰被林忠扶在一个板凳上坐下。李正望了一下张兰的脸色,很温和的说:“不要怕!我们不会怎么你的。我们打鬼子,只杀那些死心塌地的汉奸特务,对你这样为生活所逼的一般伪职人员,而且也遭受着鬼子践踏的人,我们不但不杀害,而且会挽救你走上正路,跳出火坑。你的处境,我们完全了解,对你的痛苦我们寄予同情,你是林忠同志儿时的好友,也将是我们的朋友!”
小山煮开了一壶热茶,端着茶杯,给李正一碗,也同样给张兰一碗,显然把张兰作为客人对待。张兰紧张的心情慢慢缓和下来了。
李正把张兰拉到里间,作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为了不打扰政委和张兰的密谈。林忠和两个队员在外间喝茶林忠在外间也能模糊的听到里间的谈话声。在谈话声里,有时听到低低的抽泣声,显然是政委的话刺到张兰的痛处。李正的谈话又继续下去,抽泣声停了。不一会又听到张兰在擤鼻子,大概这是感动得流泪了。最后林忠看到政委把张兰送出来,张站长的眼睛还湿着。政委还不住和张兰谈着,这后一段话完全听清楚了:“直起腰杆来呀!关于以后到那边去,一切问题都会解决,那是你所想不到的好地方,当然家属生活也会得到照顾的。下决心跳出这个火坑吧!至于刚才我托付你的事情,我完全相信你,你是会帮我们的忙的。事情成功了,我们当然要重重感谢你的!”
林忠听出政委所说的“好地方,是指抗日根据地,一条光明大道已经指明了。他上前握了张兰的手,从这握手中间,林忠感到张兰身上有新的力量在生长了。
张兰临走时,李正把他送到门口,看看外边北风刮得紧,天已在飞着雪花,他看了张兰瘦小的身影,在寒风里缩着脖颈,便把披在身上的狐皮大衣脱下来,这是搞火车弄下来的胜利品,递给张站长说:“给你,穿着走吧!”
“这怎么行呢!”张兰犹豫的说,他被这豪爽的举动感动得眼里又涌出泪水。
“我穿不惯这个,你穿着倒合适,送给你吧!现在已成自己人了,用不着客气。”
张兰不好意思接受,李正就笑着替他披到身上去。林忠看着张兰穿着皮大衣走远了。他觉得这个瘦弱的人脚步比来时轻快得多了。
当张兰又秘密的和李正会了一次面之后,在这天,小山就奉了政委的命令,带着紧急任务到苗庄去找老洪去了。也就在这天黄昏,林忠上了站。
他一进站台边,就被巡逻的鬼子抓住,三个鬼子的刺刀对着他的胸脯,一个中国翻译问:“你是干什么的?”
鬼子一把抓住林忠的领子,看样子马上要逮捕他了。林忠腰里有枪,可是这不是动手的时候。他忙回答:“我是做买卖的,上站要车皮装货,张站长是我的朋友!”这时张站长正好从票房里出来,一看鬼子围住了林忠,马上走上去,对鬼子说了几句日本话,就和翻译官说:“这是我的朋友,到站上起货票运货的。”
鬼子才把林忠放了,张站长领着他到票房里去了。
夜半十二点南行票车到站,站台上上车和下车的旅客都很少,只有鬼子的岗哨直挺挺的立在昏黄的灯光下,灯光昏暗得远远望去像一个红点,红点四周有着不大的黄色的光圈,显然是夜半的湖边起雾了。
张站长提着红绿灯,夹着公文袋,在刚停下的列车旁,沿着月台边上走着,他要到守车上和车上人员办理事务。他看到票车车厢的每个进出口,都有端着枪的鬼子守卫着。因为临城至沙沟这短距离的一站,火车上常出事,飞虎队常在这一带活动,所以车上的鬼子特别加强戒备。就是车上的伪人员和旅客,走到这里也都提心吊胆。
他在守车上办完事务,下车后,就向南端走去;一边把红灯扭成绿灯,站台上打旗工人看到站长发出开车信号,随即也向机车上发出绿灯,接着火车便“呜……”的长叫一声,列车就徐徐的开动了。
当南开的列车的车厢大部都已开过月台,这时站台上的岗哨和站务人员都松了一口气,不愿再忍受这夜半的风寒,纷纷的回票房里休息去了。车上的警戒也认为沙沟的危险地区已过,都缩到车内了,就在这列车的最后两节铁闷子车刚要离开月台的时候,只见月台南端有两个黑影往铁闷子车边一闪,就随着开出站的火车隆隆声不见了。
火车出了站南的扬旗,啌啌隆隆的以正常的速度行进,它像条火龙,带着巨大的声浪,迎着这充满雾气的黑夜沿着湖边的铁道向南急驶。
在尾部两节货车和客车的衔接处,有两个黑影在蠕动。林忠提着短枪,张站长提着红绿灯,他们扶着颤动的车厢的角棱,站在钩头上。四下是旋转着的黑夜,疾风从两边扑着他们的脸,脚下传出车轮和铁轨磨擦的刺耳的轧轧声。他们如果一不小心,跌下去会掉在铁轨上,轧成肉酱。可是他们都是能够摸透火车脾气的人,他们在钩头上边,随着车身的颠动,身子忽上忽下,像两块机件贴在车上一样牢稳。
林忠望着对面的客车,那是个头等卧车,为了怕寒风吹进车厢,正对着这边的车的出口,已被带褶的厚帆布掩上了,他知道这帆布门后边,就是车厢的正门,在这两门之间,是通往车两边供旅客上下的走道。这走道上有鬼子的卫兵,隔着毛玻璃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