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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美女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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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也没有妻室,专日在山打猎度日。且有一个亲兄,名唤雷海青,因年少触了瘴气,双目俱瞽,没甚好做,在家学得一手好琵琶、羯鼓。因往成都赛会,名儿就传入京师。天宝三年,被当今皇帝选去,充做梨园典乐郎官。他也并无子嗣,只生一女。
  因先嫂已亡,自己又是瞽目之人,不便带女儿进京,所以留在家中,托俺照管。止有适才出来那个丫环在家伏侍。草草恭应不周,郎君休嫌怠慢!“景期道:”在此搅扰不当,恩公说哪里话!“外面说话,里面已安排了夜饭。那长丫环捧将出来,摆在桌上,是一盘鹿肉,一盘野鸡,一盘熏兔,一盘腌虎肉,一大壶烧酒。
  雷万春请景期到席坐下,又叫冯元在侧首草屋里面坐了。
  也拿一壶酒,一盘獐肉与他去吃。万春与景期对酌吃了一回,万春道:“近日长安光景如何?”景期道:“今日李林甫掌握朝纲,安禄山阴蓄异志,出入宫闱,肆无忌惮,只恐铜驼遍生荆棘,石马埋没蒿莱,不久就在目前矣!”万春道:“郎君青年高拔,就肯奋不顾身,尽忠指奸,实是难得。只是你窜贬遐方,教令尊堂与尊夫人如何放心得下。”景期道:“卑人父母俱亡,尚未娶妻。”
  万春听了,沉吟了一会道:“原来郎君尚未有室,我有一句话儿要说,若是郎君肯依俺,便就讲。若是不依俺,便不讲了。”景期道:“兄是我救命恩人,有何见谕,敢不领教。”
  万春道:“家兄所生一女,名唤天然。年已及笄,尚未字人。
  俺思当今天下将乱,为大丈夫在世,也要于朝廷干几桩大业。
  只因舍侄女在家,这穷乡僻壤,寻不出个佳婿。俺故此经年留连,不能一旦雄飞。今见郎君,翰苑名流,忠肝义胆。况且青年未娶,不揣葑菲。俺要将舍侄女奉执箕帚,郎君休得推却。“景期道:”萍水相逢,盛蒙雅爱,只是卑人虽未娶妻早成定聘。若遵台命,恐负前盟,如何是好?“万春道:”郎君所聘是谁家女子?“景期道:”是御史葛天民的小姐,名唤明霞,还是卑人未侥幸以前相订的。“万春道:”后来为何不娶?“
  景期道:“葛公也为忤了安禄山,降调范阳去了。”万春道:“好!翁婿都是忠臣,难得!难得!也罢,既如此,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愿将舍侄女赠与郎君,备一位小星,以侍葛小姐。”
  景期道:“虽然如此,只是令侄女怎好屈他,还须斟酌,不可造次。”万春道:“郎君放心。舍侄女虽是生长山家,颇知闺训,后日妻妾夫妇之间决不误你。况你此去石泉堡司,也是虎狼出没的所在,俺侄女亦素谙窝弓药箭之法,随你到任,不惟暂止频繁,还好权充护行。不须疑惑,和你就在此堂中一拜为定。”景期立起身来道:“台意既决,敢不顺从。请上,受我一拜!”万春也跪下去,对拜了四拜,复身坐了。
  那长丫环又拿出饭来。万春看了便一笑,道:“还有一桩事一发做了。这丫环年已二十,气力雄壮,赛过男子,俺叫他是勇儿。相盛价使,也没有对头。俺欲将他二人一发配成夫妇,好同心协力的伏侍你们,意下如何?”景期还未回答,那冯元在侧首草房里听见,慌忙奔到草堂上就跪下叩头道:“多谢雷老爷,小人冯元拜领了!”景期、万春二人,大家好笑。
  吃完了饭,各立起来,万春就取一本历头在手内,道:“待我择一个吉日就好成亲。”冯元道:“夜里看了历头,要犯墓库连向,雷老爷不要看。”万春笑道:“这厮好婆子话,听了倒要好笑。”揭开历本一看,道:“恰好明日就好黄道吉日,就安排成亲便了。”景期道:“只是我的衣服都同着行李尽在永定寺里,明日成亲,穿戴什么?”万春道:“不妨,你开单来,俺明日与你讨还。他若不肯还,俺就砍了他的光头来献利市。”景期道:“不须开单,我身边有工马帐在此。”便在腰间取出帐来。万春接来一看,上边一件件写得明白:大铺盖一副,内绸夹被一条,布单被一条,纻丝褥一条,羝单一条,小铺盖一副,内布夹被一条,布单被一条,布褥一条,青布直身一件,稍马两个,内皂靴一双,油靴一双,朔手两枝,茄瓢一只,拜匣一个,内书三部,筹子一把,跟句一个,并纸墨笔砚图书等物,皮箱一只,内红圆领一件,蓝圆领一件,直身三件,夹袄二件,单衫三件,裤两条,裙一条,银带一圜,纱帽盒一个,内纱帽一顶,外剑一把,琴一张,夜壶一把。
  万春看完道:“还有什么物?”景期道:“还有巾一顶,葛布直身一件。仓卒间走,在他房内。还有马匹、鞍辔,并那驮行李的驴子都不在帐上。”万春道:“晓得了,管教一件不遗失。”说罢,进去提了两张皮出来,说道:“俺家没有空闲床帐,总是天热,不必用被,有虎皮在此。郎君垫着,权睡一宵。那张鹿皮冯元拿去垫了哩!”说罢,放着皮儿进去了。
  景期与冯元各自睡了。明早起身见勇儿捧一盆水出来,说道:“钟老爷洗脸,二爷吩咐请钟老爷宽坐,不要在外面去闯。”
  景期道:“你二爷呢?”勇儿道:“二爷清早出去了。”景期在草堂中呆呆坐了半日,到辰时分,只见雷万春骑着景期的马,牵着驴子,那些行李通驮在驴背上,手里又提着二个大筐子,有果品香烛之类在筐子内。到草堂前下了马,那冯元看见,晓得讨了行李来,忙来搬龋万春道:“俺绝早到那秃驴寺中,一个和尚也不见,只有八十余岁的老僧在那里。俺问他时,他说昨晚走了什么钟状元,诚恐他报官捕捉,连夜逃走了。那主持人鉴放心不下,半夜里还在山上寻觅,却被虎咬去吃了。有道人看见逃回说的。”景期道:“天道昭昭,何报之速也!”万春道:“你们的行李、马匹都在此了。俺又到那秃驴房内搜着,见有果品香烛等物。俺想今日做亲,必用得着的,被俺连筐子拿了来,省得要去买,又要走三、四十里路。”景期道:“叔翁甚费心了!”
  两人吃了饭,万春叫冯元跟出去了。一会回来,冯元挑着许多野鸡、野鸭、鹿腿、猪蹄,又牵着一只羯羊。万春叫勇儿接进去了。少须,一个掌礼的、两个吹手进来。那掌礼人原来兼管做厨房的。这还不奇,那吹手更加古怪,手里只拿着一只喇叭,一个鼓儿,并没别件乐器。一进来,就脱下外面长衣便去扫地打水、揩桌抹凳。原来,这所在的吹手兼管这些杂事的。
  景期看了,只管笑。见他们忙了一日,看看到夜,草堂上点起一对红烛,上面供着一尊纸马,看时却是一位顶盔贯甲的黑脸将军。景期不认得这纸马,问道:“这是什么神道?”万春道:“是后汉张翼德老爷,俺们这一方通奉为香火的。”景期听了,作了一揖。
  掌礼人出来高声道:“吉时已届,打点结亲。”景期就叫冯元开了箱子,拿出冠带来换了。冯元也穿起一件青布直身。
  那吹手就将喇叭吹了几声,把鼓儿咚咚的只管乱敲。掌礼人请景期就位立了,又去请新人出来。那新人打扮倒也不俗,穿一件淡红衫子,头上盖着绛纱方巾。就是勇儿做伴婆,扶着出来拜了天地,又遥拜了雷海青,转身拜雷万春。万春跪下回礼,然后夫妻交拜。完了,掌礼人便请雷万春并景期、天然三人上坐,冯元夫妇行礼。
  那勇儿丢了伴婆角色,也来做新人,同冯元向上拜了四拜。
  掌礼人唱道:“请新人同入洞房。”景期与天然立起身来,勇儿又弃了新人角色又来做伴婆,扶着天然而走。冯元拿了两枝红烛在前引道,那吹手的鼓儿一发打得响了,景期只是暗笑,送入房里坐定,吹手又将喇叭吹了三声,鼓儿擂了三通,便各自出去。雷万春吩咐勇儿送酒肴进去。景期在房看着天然,心里想道:“这天然是山家女子,身子倒也窈窕,只不知面貌生得如何?”走近来,将方巾揭开一看,原来又是绝色的佳人。
  有一首《临江仙》为证:秀色可餐真美艳,一身雅淡衣裳。眼波入鬓翠眉长。不言微欲笑,多媚总无妆。抑只道山鸡野骛,谁知彩凤女凰。山灵毓秀岂寻常。似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景期看了,不胜之喜。吃罢交杯酒,叫勇儿收了碗盏,打发她出去,与冯元成其好事。自己关了房门,走近天然身旁,温存亲热了一番,搂到床旁解衣就寝。一个待字山中,忽逢良偶;一个困顿途次,反遇佳人。两人的快活,通是出于意外。
  那种云雨绸缪之趣,不待言而可知。话休絮烦,景期在雷家住了数日,吩咐冯元、勇儿都称雷天然二夫人。那雷天然果是仪容窈窕,德性温和,与景期甚相恩爱。景期恐赴任太迟,说与雷万春商量起身赴任。一面叫收拾行李,一面去雇了一辆车儿、五头骡子来。雷万春道:“此去石泉堡,尚有千余里。比郎君经过的路更加难走,俺亲自送你们前去。”景期感激不尽。
  择了吉日,清早起来,景期一骑马在前,天然坐着车儿,冯元、勇儿各骑一头骡子,万春也骑着骡子押后。尚余两个驮,并景期带来一个骡子,同来驮载行李、家伙。一行人上路而行。
  又过了许多高山峻岭、窄道羊肠,方才到得石泉堡。那司户衙门也有几个衙役来迎接。景期择日上任,将家眷接进衙门住下。
  景期将册籍来查看。石泉堡地方虽有四百里方圆,那百姓却只有二百余户。一年的钱粮不上五十两,一月的状词难得四五张,真是地广人希词清讼闲,景期心里倒觉快活。终日与天然弹琴下棋,赋词酌酒。雷万春又教景期习射试剑。闲时,谈论些豹略龙韬。
  一日,景期正与天然焚香对坐,只见万春走进来,道:“俺在此三月有余,今日要别你二人,往长安去寻俺哥哥。一来告侄女喜信,二来自己也寻个进身地步。行李、马匹俱已收拾定当,即刻就走,快暖酒来与我饯行。”景期道:“叔翁如何一向不曾说起,忽然要去,莫非我夫妇有甚得罪么?”万春道:“你们有甚得罪,俺恐怕郎君、侄女挽留,故此不说。那知俺已打点多时了。”天然忙教勇儿安排酒席来。景期满斟了酒,双手捧出。万春接来饮了十数大杯,抹着酒,就说道:“郎君与侄女珍重,俺此去若有好处,再图后来聚首。”景期道:“叔翁且住,待我取几两银子与叔翁做盘费。”万春道:“盘费已有,你不必虑得。”天然道:“待孩儿收拾几种路菜,与叔叔带去。”万春道:“一路里山上野味吃不了,要路菜做甚?”
  天然又道:“叔叔少停一会,待孩儿写一封书与爹爹,就是相公,也须一个通候启儿去。”万春道:“俺寻见你父亲,自然把家中事体,细细说与他知道,要书启何用。俺就在此上路,你们不必挂念。景期与天然无计留他,只是两泪交流,望着万春双双下拜,万春慌忙回礼,拜了四拜。冯元与勇儿也是眼泪汪汪的来叩个四个头。万春看见天然悲泣,便道:”侄女不必如此,你自保重。“说完,随向景期恭了一恭,竟自上马出门。
  景期忙上了马,叫冯元与几个衙役跟了,赶上来相送。与万春并马行了二十余里,景期只管下泪。万春笑道:“丈夫非无泪,不洒别离间。郎君怎么这个光景。”景期道:“叔翁的大恩未报,一旦相别,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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