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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灵-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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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并没有提出这一要求,但他并没有忘了那回事,因为他叫了我一声“小巫女”。我对这个称呼感到很新奇,从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他们都认为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实际上并不存在,只是我的臆想,如果要说得难听一些,就是脑壳里面不正常。而这个骆桥,他既然叫我小巫女,就说明他显然并不像那些人一样想。
  这让我稍稍感到心情好过了一点,我希望他会让我有一个快乐的下午,最好让我快点忘了刚才跟我分手了的谢未阳。谢未阳是跟我在火锅城门口分手的,他破天荒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头发,就是这个动作让我一直伤感到现在。
  我突然很想跟骆桥谈谈我的梦。我问了一下骆桥我可不可以跟他讲讲我的梦,骆桥含笑看着我说,讲吧,小巫女。
  我搜肠刮肚地跟他讲我做过的那些梦。那些梦我能回忆起很多,讲的时候,好像它们刚刚在我的意识里存在过一样。骆桥感到很奇异。最后我跟他讲到了刚刚梦见过的那面雕花铜镜,这个时候,我发现午后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喷泉水池里亮起了彩色的灯,我说,我得回家了。骆桥说,我请你吃饭吧,我说,我刚刚跟我父亲老谢吃了三顿火锅,明天的伙食都储备在胃里了,下次吧。而且,我得回家找那面雕花铜镜了。
  骆桥说,找着后可不可以打个电话告诉我?
  据我父亲老谢所说,我母亲白露的遗物很多都没丢,他把它们收在一个樟木箱子里。那个樟木箱子是白露非常喜欢的一个箱子,她年轻的时候用它盛过很多她觉得比较珍贵的东西。
  我父亲老谢把那只樟木箱子放在地下室里。地下室里放了一些杂物,平时我很少去。
  我顺着黑漆漆的楼梯走到阴暗的地下室,用钥匙打开门,开了灯,看到我父亲所说的那只樟木箱子静静地放在角落里,箱子上面的锁锈迹斑斑。我父亲给了我一把小钥匙,钥匙也早已经锈得失去了原样。我拿到那把小钥匙的时候就没打算用它打开箱子上的锁,所以我来地下室的时候还提了一把钳子,打算用钳子扭断锁扣。
  我把钥匙扔在一旁,蹲下来,摸摸那把小锁,没想到我的手指尖刚刚触到它,锁扣就无声地断裂了,锁落到了地上。我觉得很奇异,仿佛这把锁早就在等着我的到来。
  我把箱子上面的灰尘拂掉,轻轻打开箱盖,看到箱子里放了一些我母亲白露的东西,几个好看的胭脂盒,一缕黑油油的头发,我梦里见到的那面雕花铜镜,几件当时非常流行的衣裙。
  箱子打开后,地下室里阴冷潮湿的空气一涌而入,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件漂亮的衣裙失去了刚才的光鲜,变得暗淡无光。我拿起一只胭脂盒,打开盒盖的时候,盒盖竟然跟盒子分裂开来,掉到地上,跌成一些灰扑扑的碎片。
  而那缕刚才还闪着黑油油光泽的头发,此刻正无声无息地迅速化成一摊粉末,门外吹进来一阵风,它们就轻飘飘地飞扬了起来,消失在空气里。
  我知道,它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樟木箱子里呆得太久了,樟木箱子良好的密封性隔绝了它们与空气的接触,从而让它们在这个阴冷的地下室里沉睡了二十年。而现在,我把空气放进来了,它们就迅速地氧化,腐朽掉了。
  可是,那面雕花铜镜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它完好无损地躺在一箱子破败当中,亮着美丽晶莹的光芒。
  我把铜镜从箱子里拿出来,然后把箱盖轻轻地合上了。
  从黑漆漆的地下室里走出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停了一下,决定拐到花圃里看看那朵罂粟花。罂粟花依旧开得艳丽而狐媚,红色的花盘夜里看起来像团火。我蹲下来的时候,手里的雕花铜镜突然发出闪亮的光芒,椭圆形的光芒如同一个小聚光灯的光芒,笼罩着艳丽开放的罂粟花,使它显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美。
  我蹲在花圃里看得目瞪口呆。
  第六章
  我夜里写完东西总要坐在沙滩椅里喝杯牛奶或咖啡,听会儿音乐才去睡觉。郑芬芳说晚上喝咖啡这个习惯不好,会损伤睡眠神经,因为它们正想发挥睡眠功效的时候你却用咖啡这种东西来刺激它们让它们兴奋,这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郑芬芳很懂得养生,她非常怕老,并因此拒绝生小孩。其实我也知道晚睡是女人容颜的大敌,但我早已经习惯了晚睡。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喜欢夜晚胜于白天,我认为夜晚比白天美丽和安全。白天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尤其在商场的服装区,我会觉得很局促,浑身不自在。而夜晚我可以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一切都是隐约的。李家克说我这属于一种心理疾病,缺乏安全感。
  而我认为这说明了一个人对周围世界的敏感度。
  郑芬芳告诫我晚上不要摄入咖啡,而我的睡眠系统早已经对它失去了敏感度,不论怎么喝,每天午夜左右我都会安然睡去。我大约是我们西沙旺小区里睡得最晚的一个,我对面郑芬芳家厨房和客厅的灯只有十点之前是亮着的。但我仍习惯了坐在沙滩椅里观察她家的窗户,因为我偶尔会做做关于她家厨房窗户的梦。
  我也不知道关于郑芬芳家厨房窗户的梦只是普通的梦,还是如同一些别的有昭示意味的梦一样,昭示着一种什么事情的发生,或者即将发生。我梦里的她家的厨房跟我坐在沙滩椅里看到的一样,影影绰绰的塑钢窗户,厨房里有橱柜的暗影,有时还能看见人的身影,郑芬芳或者马路,穿着看不清花样的睡衣在厨房里转一圈,站一站。
  除了梦里能看到郑芬芳,有时我还能看见郑芬芳真实地在厨房里活动,很奇怪,她不开灯,只在暗影里静悄悄地站一会儿。这使我疑心我做的关于她家厨房的梦是来之于现实,真实的她在厨房里活动的场景进驻了我的大脑,当我沉睡的时候,大脑出现了应激反应。
  我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南洪街的芬芳美容屋坐坐,并不是我要做美容,而是一种心理需要,只是在那里坐上半天,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户看看街上繁富的风景。坐在郑芬芳宽敞小资味儿十足的美容屋里,无所事事地跷着腿看风景,耳朵里弥漫着音乐,这是我的生活内容之一。我的很多随笔都是在郑芬芳的美容屋里闲坐时产生灵感的,可能这也是造成我那些随笔有些小资味儿的原因。
  郑芬芳也喜欢我去她的美容屋,她说我长年在屋里猫白了的皮肤可以给她做做广告。老实说她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我除了对我的牙齿缺乏自信以外,对脸部皮肤还是蛮有自信的。上次跟骆桥在东方巴黎音乐广场坐着听音乐的时候,他对我说我是典型的四环素牙,这种牙齿其实不难看,就是容易被细菌侵入。他问我牙齿怎样,我说有几颗被细菌蛀了,有时会轻微地疼几下,他说如果你愿意哪天到我们医院来我给你整一整。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牙医。
  我歪着头看郑芬芳的嘴,她说,看什么哪?我说,看牙,你牙怎样?要是想补牙拔牙矫牙什么的可以找我啊,我新近刚认识了一个牙医。
  郑芬芳立马来了兴趣,她眨着眼对我说,找个医生在家里放着,一辈子都不怕生病啦。
  我笑着不吭声,她又凑过来问我,他多大?长得帅不帅?
  我说,他啊,可能大约有五十多岁吧,长得还行,挺像我们家老谢的。
  郑芬芳瞪大眼,五十多岁啦?他是个离婚的?鳏夫?一直独身?
  我不停摇头,最后郑芬芳说,小白,他不会是有妇之夫吧?你可不能乱来呀。
  我说什么叫乱来呀,即使他是有妇之夫那又怎么啦?有妇之夫懂得疼人。
  郑芬芳说,算了吧你,你那么聪明,会不明白已婚男人那点心思?我才不信你会跟他好呢。
  郑芬芳这一点还是挺了解我的,这说明在感情这个问题上,最了解女人的其实还是女人,而并不是男人。
  说正经的吧,你夜里跑厨房干吗去了?这个问题我一直想找机会问问郑芬芳。
  厨房?我去厨房干吗呀?我这么忙,哪有闲工夫去那儿呀,白天都很少去,更别提夜里了。
  郑芬芳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这让我感到很迷惑,难道又是我的幻觉在作怪?我觉得不太像是幻觉,我分明看到郑芬芳无所事事地在厨房里走,而且不止一次看到过。
  我没有再问郑芬芳,因为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关于幻觉,我现在肯定我身上存在这样一种神奇的力量。因为我曾经在大润发超市提前出现过幻觉,我看见郑芬芳的老公马路陪着我们后来认识的女孩张晚在买卫生巾。这种幻觉其实是对事物的一种提前感知能力,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具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常人不及的能力会附着在我身上,除了这种预见性的幻觉,还有意念,我利用它成功地下过一场大雨,还让骆桥看过一场喷泉中的美丽彩虹。而我经常看到的洗衣机午夜里旋转的血流,那是不是也属于幻觉呢?
  但我认为幻觉也是意识的一种,只不过对某些离奇事物的感知方面多数人的意识根本无法企及,所以他们才把它们称为幻觉。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关于洗衣机的午夜响动这个场景除了我之外,还有我的母猫们有着跟我一样的感知,这说明那并不是人们平时所认为的纯粹的幻觉,而是一种对本身存在事物的近似幻觉的意识反应。
  我的母猫落落除了对洗衣机和罂粟花有着跟我一样的感知以外,还对我新近从地下室里找回家来的雕花铜镜有着让我感到惊奇的反应。它一看到那面铜镜后就不停地把鼻尖凑上去蹭,仿佛跟它早就认识一样。而其实它并没看到过这面铜镜,因为我母亲白露在1982年自杀之后,我父亲老谢就把它锁进了樟木箱子里,所以,我家的母猫们大约只有西西看见过这面镜子。
  自从我把这面铜镜摆在床头柜上,母猫落落就经常趴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它,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我觉得它的意图不太像是通过镜子自我欣赏,倒像是努力想穿透镜子看到一些什么东西。
  我有时也坐在地板上跟母猫落落一起盯着这面镜子看。我觉得这镜子很奇怪,樟木箱子里的其他东西都随着空气的侵入而朽掉了,只有它完好无损。而它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椭圆形的镜片,周围镶着一圈雕了花的铜边,只不过雕花非常精致,一看就是上等的工艺品。
  我时常拿着它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都没什么新发现。这使我有些怀疑它在我梦里出现根本毫无意义。但很显然关于它的梦并不是毫无意义,这个直觉压倒了我的怀疑。
  在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夜里,我再次听到了洗衣机发出的嗡嗡响声。母猫落落在我身边惊悚地动了一下,它钻出被窝,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毛发耸立。
  我顺着母猫落落的目光看了一下,发现我身边床头柜上那面雕花铜镜在黑夜里发出了奇异的亮光,整个椭圆形镜面亮得如同一轮晶莹的月亮,它把亮光投射在对面墙上,像一盏小型聚光灯打出来的光亮。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它,它的亮光逐渐变化,幻化出一些别的色彩,然后,我看到了我的母亲白露,她浓墨重彩地出现在镜子里,迷人而优雅地微笑着,目光流离生辉,美得让人沉醉。
  卫生间里的洗衣机还在兀自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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