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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信就住那个村么?”袁方又问。
“是。”王大虎说,“他一直住那儿。他家那块地儿原先就是兴唐寺村的土地庙。这小子挺有钱的,买下了那块风水宝地,翻盖成自家的院子。”
听到“兴唐寺”这名字,袁方不禁想到了评书《兴唐传》。问众人道:“听这寺名,怎么像是和唐朝的兴起有关?”
“哐!哐!哐!”院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两天来,窗外的主要色彩从绿色变成了黄色,又从黄色变成了灰色。车子在遍布砂石颗粒的戈壁滩上行进着,如同漂浮在深邃的海洋里,不知哪里是起点,哪里又是终点。
时飞和老师的交谈变得越来越少,晕车的痛苦早已将蓝奇教授折磨得痛苦不堪。时飞只好又给老师再次服了安眠药,让睡眠来帮他来解除痛苦。漫长的静默给了时飞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又瞟了一眼后视镜,那一脉气势壮美,连绵不绝的沙山正慢慢远去。
三危山,它也算是甘肃境内的一处名胜了,但它的声名却完全被它环抱下的那片石窟所淹没。莫高窟,那是父亲怀有浓厚眷恋之情的一个地方,老人家曾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而时飞那个专门研究石窟艺术的姨妈沙盈也是那个地方的常客,直到现在,那里还有一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画室呢。
时飞以前曾很纳闷:为什么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后姨妈沙盈都那么热衷于那些古代的石窟壁画,而自己却始终找不到那种热情呢。对他来说,那些东西充其量只是他在工作中的操作对象而已,就像一个清洁工必须要面对地上的灰尘一样。他可以把自己的操作对象了解得很清楚,但却不可能倾注情感。
可是近来,时飞发觉自己的心态已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他不再像原先那样,在潜意识中刻意要与父亲的好恶和是非观较劲了。他开始感悟那些他曾熟视无睹的东西,也开始思索它们存在的意义。他好好想过,这样的转变都是从他下决心追溯父亲的梦想,为老人洗清背负的骂名的那一刻开始的。
两只石像和一笔被它们护卫的宝藏――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啊!
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就像京城博物馆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也认为所谓“门神宝藏”不过是老迈的父亲编织的一出幻梦。老人不过是借此排遣孤单寂寞,自欺欺人地夸大他的研究价值而已。可就在父亲突然离去以后,不知为何,他在一夜之间开始重新体会这个老人,琢磨老人的思想和所有古怪的想法。至今他也不完全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也许父亲的离去让他感到,剧烈的观念冲突因为一方的突然消失而完全失去了意义。而就在那个时刻,童年时那令他无法释怀的孤独感却又一次降临了。
一天,他独自回到父亲的住处,整理老人的遗物,潜心阅读父亲留下的每一页手稿和每一篇随笔。那是他头一次静心体会老人的内心世界。直到那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也许谬误的人不是父亲,而是自己。他从那些零散的,但数量惊人的笔记中提炼出一条重要信息:门神宝藏的确存在!它就藏在西域的戈壁荒漠中。就在最后一次寻找石像墓地的考古行动失败后的某年,父亲不顾他人的冷眼,又曾经去西域孤身踏勘,并把考察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虽然那一次依然是无功而返,但在那些笔记中说,父亲却说他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父亲在笔记中还提到,《西游记》这部书的第八十一回中隐藏着一些重要信息,对找到门神宝藏的埋藏地会很有帮助。此外还有几个元素异常关键:两只门神石像和一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石头指引物。
也就是在那一刻,一个念头在时飞的心中萌生――他一定要为父亲圆梦!
为了这个目标,时飞开始默默做着准备。他成功地回到了京城博物馆工作,成功地跟随父亲的老同事蓝奇搞课题,又成功地参与了石像的复原工作。
在时光教授去世后,没有谁还会相信“门神宝藏”的奇谈。当时飞向鲍天羽委婉提出寻找门神宝藏一事时,立即遭到了鲍天羽无情的驳斥。鲍天羽说,他绝对不会在这件荒唐透顶的项目上投入一分钱,也绝不会答应属下任何人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不过时飞不在乎这些,他认准了的事就一定会做。他早就想好怎么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了。
袁方跟着众人一起来到院里,郑海的堂嫂已把大门打开。
来客是两个人,一老一小。老者身材高些,狭窄的肩膀上顶一颗硕大的头颅,一双眼眯缝着。年轻的是个中等个,神情木讷,手里提着个一只带红十字标记的褐色皮箱,紧跟着老者。
听到郑海尊敬地称岁数大的人为“常大夫”,袁方才知道这人就是房晋一执意要请的矿卫生院的医生。相互做了介绍后,袁方得知,跟在常大夫后面的年轻人是他的学生小蒋。常大夫告诉郑海,房晋一因为生意上有点急事,一时脱不开身,他只好和小蒋先来村里。看到董凤歧也在,常大夫似乎有一丝不快。他又跟众人寒暄了几句,便说要去看看霍子辉。
进了西屋,来到霍子辉的床前,常大夫叫小蒋从药箱中帮他取出听诊器、体温计和血压计,给霍子辉做起了检查。
趁着常大夫给霍子辉做检查的当口,董老先生轻轻拍了拍郑海的肩膀,让他到屋外说话。郑海跟着董凤歧出了屋。两人在院子里说了一阵子,郑海又回屋把袁方叫了出来。
郑海对袁方说道:“我晚上还有应酬,所以现在必须得走了。董老先生说,刚才给霍老师用了针刺治疗,对病情也能起到少许缓解。至于另外三个病号,他已经把针刺的方法教给王大虎了,大虎知道该怎么做。董老先生要回村拿些草药,明天一早再搭我的车子来干街村。这边呢,好在常大夫来了,王大虎也能帮上点忙,我们走了也能放心。――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袁方想了想,说:“我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跟你们一起下山吧。”
忽然,董老先生忧心忡忡地袁方说:“袁记者,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一说。”
袁方看着董老先生严肃的表情,不知道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你身上的疤痕……有点……这个……”董老先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被刚才来的两个人一搅和,袁方把疤痕的事都给忘了。听了董老先生的话,他也不免再次紧张起来。疤痕和怪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必然联系,莫非自己将是下一个失魂症患者?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该怎么办?”袁方问董老先生。
董老先生面露难色,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开个药方,你下山后赶紧去抓一副,就当是有病乱投医吧。”
“这个药方能管用吗?”也许因为太心焦,袁方并没意识到他的话不够礼貌。
董老先生倒不在意,承认道:“我说了,除非找到伏火之丹,其他办法都是权宜之计。”
袁方一时感到手足无措了。他现在的心思很乱。一会儿痛恨自己进山洞的举动过于冒失,一会儿又想那块疤痕也许只是块普通伤痕罢了。
“时间不早了,你要是和我们一起下山就快收拾东西。”郑海对袁方说。
袁方这才回过神来,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一切都等下山再说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头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袁方的东西都放在刚才他苏醒过来的东屋里。整理好了旅行包,袁方发现那两个偷袭他的人到还给面子,什么都没少。忽然,他又想到了一样东西――霍子辉的那张霍州军用地图。此时,一个计划正在他心中暗暗形成,而那张地图将会对他的计划很有用。
他对郑海提出想暂借那张地图一用,郑海想都没想就替霍老师答应了。
走之前,郑海和袁方要跟常大夫礼貌性的告个别,同时也想听听常大夫的诊断结果。两人进了西屋。常大夫正在给霍子辉测血压,随着他不断挤压手中的压力球,血压计上的汞柱一点一点地升高。两人静静伫立在一旁,等到常大夫忙完,郑海才很急地问:“怎么样,您看霍老师他到底……?”
“以前有人给霍老师看过病吗?”常大夫问道。
“村里的医生给他看过,开了些汤药。刚才董老先生也瞧了,给霍老师扎了几针。”
“太不像话了。”常大夫忽然不满地说,“村里的土医生能行吗?”
王大虎一直没出屋,这时就站在霍老师床边。听了常大夫的话,表情极为尴尬。常大夫也没想到,他所说的“土医生”就是这个一直没吭一声的大胡子。
常大夫接着说道:“霍老师的病很厉害。我都听说了,他时断时续的发热,而且已经反复有四五天了,我想他体内可能有炎症。不过在没有进行实验室检查前,我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他转头看了一眼小蒋,问道:“带解热镇痛药了么?”
“带了一些阿斯匹林。”小蒋答道。
“先给患者服两片阿斯匹林,然后在给他补充些营养液,把我们带来的葡萄糖粉用上。另外再给患者加一些抗生素。”吩咐完之后,常大夫转身问郑海:“能不能尽快安排霍老师下山?”
郑海无奈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里的山路太不好走,何况除了霍老师,这里还有另外三个病人……”
“什么!”常大夫一听,勃然大怒,“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以为就霍老师一个人呐!那三个人在哪?”
“都在他们自己家。”郑海赔着笑脸说,“他们的病和霍老师一样。”
常大夫又是一惊。“你说这几个人得的是同一种病,你敢肯定吗?”
“是的。”没等郑海答话,不知什么时候又走进屋来的董老先生接过话茬,“依我看,他们得的这病不是流感,而是一种怪病。乡下人叫做‘失魂症’。”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听不惯这个叫法。要是换个说法嘛,我觉得应该就是一种很少见的传染病。”
常大夫没说话,眯缝起双眼看着董凤歧。
董老先生接着对常大夫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西药能治这个病,反正合适的草药我还没找到。另外,不管你信不信,我得告诉你一个情况。乡下人传说,要治好这个病,除非找到一种特别的药才行。”
“什么药?”常大夫问。
“一种称作‘伏火之丹’的药。至于它是什么,还没人说得上来。”
“哈哈,”常大夫轻蔑地一笑,“这也太荒谬了吧!董老先生您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吧?”
“先不管那个了。”董老先生走到霍子辉床头,举起霍子辉的左臂,指着他肘部的一个疤痕说道:“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
常大夫低头,眼睛都快贴到霍子辉的胳膊上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虫咬的?”
袁方这才发现,这个总爱眯着眼的医生大概视力有点问题。
“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疤痕是虫子咬的。”董老先生说,“我有个想法――这个怪病可能是昆虫传染的。”
常大夫笑了,说道:“判断是不是传染病要靠完善的检查,随便下结论毫无意义。我想,当务之急是给这里的所有病人提供基本的治疗。鉴于目前这种紧急情况,我要让小蒋马上回霍州,领一支医疗队过来。”
众人听了常大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