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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变化把我和无情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我重新背起无情,跟在方星后面走向通道深处,兰科纳恭敬地在前面领路。
“我看过麦义的机密资料,沈先生,你不要开口,一切我都会给你满意的解释。现在,你只听我的,什么都不要说。还有,不能让无情开口,她什么都不懂,只会坏事。”
方星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告诉我,自己大步向前,英气逼人。
我禁不住皱眉,当时,方星和麦义是一前一后出现在我家里的,她是从不走空的飞贼,目光锐利,一定提前看出了麦义的不寻常。怪不得麦义和他的圣战勇士们临死时身上没留下任何资料,大概是提前被她顺手牵羊拿走了。
“到这时候才说?是不是——”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偷窃行动,而是一种巨大的欺骗。我和关伯对方星都有深深的好感,她却毫不在意地辜负了这种信任,名义上是陪我到伊拉克来搜寻无情,实际上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怪事都早有准备。
无情附在我耳边问:“沈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嘘了一声,向她摇摇头。方星料得没错,以无情的江湖阅历,在某些突然转折变化前是绝对沉不住气的,总会忍不住要打听消息。
那通道是倾斜向下的,顶上嵌着白色灯管,明亮宽敞。
“联络官,能不能透露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反攻?”兰科纳走得很急,再加上情绪激动,因为便说便喘得利害。
方星“哼”了一声:“无线电通讯管制工作没有纰漏吧?我们的计划,是要瞒过美国人安插在全球海陆空三地的四万名线人的,走漏一点点风声,都将导致伊拉克大地再一次血流成河。你是在红龙面前歃血起誓过的,做不到这一点,便要死于千枪万箭之下。”
看起来,方星在我面前隐瞒了太多资料,麦义的港岛之行和“保龙计划”也不仅仅是牵扯到一个假孕妇那么简单。现在她说的每一段话都令我困惑不解,而兰科纳称她为“联络官”,似乎又关系到一个更为庞大的计划。
“无线电管制处于百分之百的战时状态,这里完全是个隔绝的世界。士兵们每天吃饭、睡觉、操练,除此之外,便是相互监督着学习红龙的战争著作,时刻准备为红龙而战。”兰科纳拐过了一个弯,岔入另一条宽达五米的通道。
现在,汽油味、烟味、做饭时的调料味、擦枪用的机油味统统混合在一起,成为一种令人头昏脑胀的怪味,挥之不去。
他们反复地提到“红龙”,措辞中的意思仿佛是说红龙仍是这片神奇土地的绝对领导人,一切力量都处于蓄势待发的戒备状态。
“那么,近卫团和共和国卫队师的七千人都在?没有非战斗性减员之类?还有,各种武器设备的保养工作呢,是不是也能适应艰苦卓绝的战斗?要知道,美英部队加上各国的维和部队,绝对属于对方国家的精英人马,一旦交手,就是石头碰石头的硬仗,谁也投机取巧不得——”
方星的话让我悚然觉悟了:“原来,红龙麾下的两大精锐部队并没有撤离伊拉克本土,也没像军事分析家说的那样,留在巴格达与联军决一死战。相反,他们躲进了北部“鬼墓”,养精蓄锐,避开敌人进攻的锋芒,以图东山再起。
这果然是个好办法,因为当时联军的力量太强大了,坦克师与战车联队组成的进攻方阵仿如惊涛拍岸一样,根本无从招架。
“避其锋锐,击其惰归,弱敌胜其势,强敌胜其时”,这是古代兵法家们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精华战略,却被二十一世纪的伊拉克人运用到以弱敌强的世界大战里了。目前来看,联军的战斗主力已经胜利归国,只留部分他国维和人员驻扎在各大城市里,正是埋伏者凶猛出动的好机会。
“联络官,所有人马的休整工作早就完成,只等上面一声令下。”兰科纳引着我们连续拐了四个弯,到达了一扇现代化的玻璃推拉门旁边。他取出上衣口袋里的磁卡,在灰色的门禁系统上一划,那扇门立时滑向一边。
向前望去,同样的玻璃门稀疏分布在走廊的两侧,大约有二十余扇,就像普通写字楼里的布置一样。
假如兰科纳真的带领重兵隐居于伊拉克北部,这可算得上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比当初红龙的被捕更为震撼人心。如此一来,联军解放巴格达的行动,无异于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对红龙的精锐部队毫无影响。
那么,方星又将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兰科纳带我们走入了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室,墙上贴着米白色的壁纸,写字台、转椅、真皮沙发等等都是来自于德国名厂的产品。
我把无情放在沙发上,方星立刻吩咐兰科纳:“叫你的军医过来,替我的手下疗伤。”
在没有与方星深度沟通之前,我尽量避免开口,省得破坏了她的计划。在伊拉克士兵的巢穴里玩移花接木的游戏,一招不慎就得面对几千个枪口,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兰科纳忽然一怔:“联络官,你不想马上就见黑巫师吗?我觉得,一个人的性命比起红龙的伟大计划来,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星又是一声冷哼:“将军,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所有的计划都在我脑子里,还用得着你来教?”
她是久闯江湖的行家,一眼就看得出无情的脚踝伤得非常严重,才把这件事列为头等紧急大事。
兰科纳无奈地笑了笑,立即出门。
方星长吁了一口气,回头向我做了一个顽皮的微笑:“这一段对话怎么样?没有什么不对劲吧?”
我冷冷一笑:“方小姐真是聪明,是不是准备瞒过天下所有人,然后自己独吞宝藏、平定天下,成为傲视万物的江湖大富豪?不过,麦义的事很复杂,你最好别信口乱说,他能造出一个假孕妇来混淆视听,就有可能在背后搞一系列的小动作,说错一句话,有可能引来的就是万弹穿身而亡。”
围绕港岛出现的假孕妇、真孕妇、十条脉搏的孕妇、老龙最看重的孕妇,我有自己的判断。毕竟我是这一行里的医术高手,比方星要明白得多。举个简单的例子,麦义推一个假孕妇出来给人刺杀,他的手里就一定还握有一个真孕妇,只不过死得太快,反而令这条线索突然断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这一次我们还有得选择吗?”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无法接话,没有她的随机应变,我跟无情便要直接面对卫兵的枪口,有“命丧当场”之虞。
“方小姐,你的目标,是不是那些宝藏?我不得不郑重其事地告诉你,那些东西是属于唐枪的,别人插手染指也没有用。”无情又一次按捺不住了。
方星弹指一笑:“宝藏?哈哈,世人都太低估了红龙的胃口,也没综合调研过他的志向。还记得他自己写的那本禁书《一颗沙子里看世界》吗?里面明确表达了他‘ 视金钱如粪土’的处事原则。对他而言,宝藏仍旧只是工具,可以给任何人,也可以从任何人手里给抢回来——唔,我突然发现,萨达姆的原则其实就是中国古代绿林响马的来头……”
无情大声冷笑:“我不管你在说什么,宝藏是唐枪第一个发现的,江湖上早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我为无情的幼稚而暗暗苦笑,当前困难的焦点并非宝藏的归属问题,而是我们究竟如何从这个诡异的空间里逃生。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方星猛的挥手,以不容置辨的口吻喝道:“都听我的,否则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凝视着她的侧面,心里对她的好感正在一分一分消失。
无情哼了一声,目光向我投过来。她的脚已经断了,形同废人,能够倚仗的当然也就只有我。
“我们……听你的。”我缓缓地回答,心情正在加速低落。宝藏比友情更重要,或许她与我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友情可言,只不过是对我和关伯的利用。
方星扬眉一笑:“沈先生,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样,不过我现在没时间解释。麦义的资料揭示了相当多的军事秘密,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鬼墓之下,而伊拉克军队避居此地,为的是执行一个名为‘特洛伊木马’的军事计划。战争开始之前,红龙的智囊团便早就拟定了这些周密的行动程序,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实施。简单些说,伊拉克人就是要最终赢得这场漫长的马拉松式战争,而不去计较眼下的胜败得失。近卫团、共和国卫队师以及伊拉克军方的最精锐武器系统,都藏在这里,其给养储备力更是大得惊人——”
无情怪笑了一声,以示对方星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叙述并不相信。
“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红龙,的确是一个目光深远、视野开阔的政治家、军事家,一旦‘特洛伊木马’计划成功,海湾地区局势立刻就会逆转,阿拉伯石油之海重新回到伊拉克人手中。”
方星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直到最后变得石头一样冷硬。
无情耸了耸肩:“在伊拉克人眼里,红龙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从第一次海湾战争时便是如此。方小姐,你以为自己能骗得了对方?”
她与方星自始至终都无法融洽相处,在港岛时如此,到了现在的困境中仍然这样。
方星走向侧面的书桌,在一只巨大的紫檀木地球仪上轻轻一拨,球体飞旋,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
她刚刚提及“无线电通讯管制”一词,这在伊拉克战争中是一项非常敏感的现代化技术。美国人分布在太空轨道上的通讯文星和间谍卫星,已经百分之百地控制了阿拉伯世界的无线电信号频段。只要有人通过这种途径收发消息,五秒钟内,其地理坐标便会被美国人破译,精度误差不超过五米。
5黑巫师与海市人
大部分扑克牌通缉令上的被捕者,都是因为无线电信号泄密而露出行踪的,只有少数人执行了最严格的“无线电通讯管制”,随行者抛弃了一切现代化通讯设备,才得以顺利逃脱。在这种高科技对抗中,伊拉克人不过是美国大象脚下的小蚂蚁,毫无防御能力。到了最后,他们只能选择“口口相传”的原始联络方式,索性连文字记录的信件传输都免除了。
如果换了我是潜藏计划的执行者,行动的第一条要则便是执行这一规定,否则的话,过不了几周大家就都成了美国人的瓮中之鳖。
“并非是‘骗’,我就是伊拉克人的联络官。无情小姐,假如你获得了全部的行动资料后,当然也可以把自己变成联络官,成为这群地下隐居者头顶的太阳,照亮他们的未来。”
方星手指一点,准确地让代表海湾地区的那抹蓝色停在自己指尖上。
现在,这里属于联军控制,伊拉克人已经成了战胜国的附属品。
我不愿意再把大家的思想纠结于毫无意义的口水战中,及时地举手阻止了无情的进一步讥讽:“方小姐,宝藏或者政治斗争都非我来到这里的本意。唐枪是我的朋友,无情是唐枪的妹妹,我只希望三个人能平安回到地面上去,然后转去港岛。你最好能保证这一点,否则,大家起了内讧,大概就要永久地留在这里了。”
探宝者的目标是鬼墓,却总是无法得其门而入,等到我们无意中闯入了鬼墓下面,才发现这个世界并非想像中那样沉寂无声,而是大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