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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无数往生相,无尽后生相,皆随剧痛涌入脑海,恍惚中不见光明,似堕无尽幽冥黑暗深渊,虽伸五指亦不能视,忍不住就想放弃分身、放弃自我、放弃大道,任凭身躯元神静静下坠,直到时间的尽头···陡然之间,耳中传来诵经之声:“…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实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
这声音充满慈悲,令全身暖洋洋的,坠落的速度似乎在变慢。
如来?那是谁?似乎是我认识的人,我勉强抬起头,竭力睁眼去看,在那无尽黑暗之虚空上,似乎有十二颗星辰,或明或暗,时显时隐,周而复始,流转不定,其中有三对星辰凑在一起,两两相依,其余六颗星辰却四散周围,这诵经之声就是从其中一颗星辰传来的。
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十二颗星辰灼灼生辉,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几近于道,天处其下,地处其下,我处其下……这是大道吗?我心中涌起疑问,但……我又是谁呢?
诵经之声始终不断,似乎要助我脱离无尽黑暗:“……如来说:人身长大,即为非大身,是名大身……”
但我始终想不起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经历过什么,忘记过什么,得到过什么,舍弃过什么……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在喊:“叶凌玄!”
声音飘渺无定,却并非十二颗星辰所发,我极力去听,发现喊话之人是我自己!求人不如求己,若是自己都不去拼搏,别人是没有办法相助的!
叶凌玄是我的名字,我就是叶凌玄!
霎时之间,一切都想起来了,往事历历在目,前尘不堪回首,能把握的,唯有现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注3)我为阴,我为阳,阴阳为我,我为阴阳,大道无边,破而后立……
睁开三对眼睛,看到三个方向的景物,这感觉相当怪异,同时转动三个头,自己跟自己对视,有扇对面的自己两耳光的冲动!
如来合十道:“大道无边,你更进一步,修成阴阳化身,可喜可贺!”
阳化身开口道:“全靠佛祖保佑!”
话声传入本体和阴化身耳中,更觉得无比滑稽,但无论本体也好,化身也好,皆是自我,有一个开口的就可以,实在没必要三张嘴都说话,虽然现在不习惯,估计以后会适应的。
如来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尝试着运转法力,发现虽然成功修成化身,但法力消耗甚多,而且元神分裂后疲惫不堪,便道:“法力亏损巨大,元神也略带轻伤,估计最起码也得休养十余日了。”
如来轻叹一声,道:“我成道时,你说我气运低,你修成化身,看来也是如此啊。”
闻言,我不禁摇头轻笑:“能更进一步,毕竟是喜事,况且调养清修之后,真元、气运皆会转盛,便如蛇儿退皮,过程虽然凶险,但成功之后自然大有好处,我的阴阳化身皆有本体七成功力,相信相互配合之下,威力会更加惊人,冒这番风险也是值得的。”
如来点了点头,开始轻轻念佛,为我祈福,我回想起分神之时的凶险,若非她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我可能已经陨落当场了,她如此待我,我自然颇为感动,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
分神化身之法乃是无上大道,我自创自练,毕竟低估了反噬之力,但我的气运一直极盛,陨落的可能本就极低,又有如来这个大援在旁照应,这才敢尝试修炼,没想到竟是有惊无险,此番得偿所愿,心情极为畅快,便开始调理真元,争取早日恢复巅峰。
潜修数月之后,如来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我也完全熟悉了化身之术,她便再次提出前往灵山清理门户之事,这件事非同小可,势必牵连周天六道的兴衰,我立刻详加推算,以求万全之计。
但推演之下,却发现此事并不简单,卦象显示灵山会易主,但时机未到,再深一层的天机就变得比较朦胧了,一连数次推算,都是这等结果,我也无可奈何,如来心有不甘,和我又联手推算一番,结果却仍未改变。
如来大道初成,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好度尽世间疾苦,拯救亿万生灵,但时机未到,也是枉然,不禁有些沮丧。但她性情坚毅,思索一番之后,便要不理会气数天机,以大法力强行统一灵山。
我知道此事不可为,便即极力劝阻:“你若不去灵山,则众菩萨为一盘散沙,相互争斗,但你踏上灵山之后,众菩萨自知无法单独与你抗衡,必然联手行合纵之计。你虽成就无上金身,但并非永不陨落,若是受数位菩萨围攻,你仍有危险!”
如来兀自沉吟不决,缓缓道:“若得你相助,此事并非全无机会!”
我摇了摇头:“你错了!此时禅机未到,你我就算强行统一灵山,也势必令佛门元气大伤,要是其他势力趁虚而入,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时的局面势必更加不堪,周天六道的亿万苍生反而要受更多苦难,你忍心吗?”
如来不岔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还是你怕了那些菩萨?”
话一出口,如来立刻知道失言,不禁面带悔色。
这一幕,令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多年之前,我和紫涵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紫涵她也曾经认为我过于迷信气数,以此而指责,之后她更违逆我的叮嘱,在我脱劫前离宫而去,弄得夫妻分离,至今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难过,再也不想辩解什么,如来见我沉默,不禁微微担忧,拉住我的手臂,轻声道:“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淡淡道:“你这次就听我的劝吧,你忍了无数年了,也不差这一时三刻,日后你会有机会执掌灵山的。而且,我并不怕灵山的诸位菩萨,恰恰相反,我跟他们有极大仇怨,日后自然会去灵山了断因果!我踏上灵山之日,也就是你接掌佛门之时!”
如来道:“好好好!你运筹帷幄,高瞻远瞩,都听你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将如来拥入怀中,轻声道:“我没有生气,被人误解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就习惯了!”
“哎吆,听听你这口气,还不是在生气?”
“那你让我在你屁股上拧两把,我就不生气了!”
“只拧一把行不行?”
“我改主意了,要在奶子上拧三把!”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每日双修悟道,谈经说法,倒也逍遥,但如来偶尔还是会显出闷闷不乐之色,虽然她极力不想让我察觉,可朝夕相处之下,我又怎能不知?我知道如来仍记挂着灵山之事,若不给她一个准确期限,她终难释怀的。
可天机如此隐晦,一般的推算秘术已经无能为力了,为今之计,只有自损六个甲子的功力,施展神游八极,或许可以窥探出一二玄奥。
如来诵经之时便会心无旁骛,趁此余暇,逼出自身精血,逆转内息,强行探索天机!
霎时之间,神念硬挤进命运长河,窥探无穷无尽的后生相,宛如一幅幅画卷出现在眼前,却都模模糊糊,用尽目力却始终看不清楚,再过片刻,命运长河便将神念驱退,推演的反噬之力在瞬间大到无以复加,五脏六腑恍若全部融化,周身经脉几乎寸寸崩裂,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的狂喷而出。
元气波动如此剧烈,如来立刻被惊动,冲出佛堂扶住我,焦急道:“你在干什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话说出口:“……两百年内……我必定助你执掌灵山……”
喉咙发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停喷出,哪里说得出话?如来急道:“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为何非要做这种傻事?”
我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想取出丹药,却抬不起手。
如来面带忧急,替我取出丹药,喂我服下,跟着将真元不断渡过来,助我疗伤止血。
此次受伤,乃是反噬之力重创了元神,有如来全力相助,都调养了一个多月才复原,实是近年来我少有的重伤!但我毕竟摸索到了一部分天机秘奥,倒也不是白白吃亏。
我疗伤期间,如来对我照料有加,但现在见我伤势痊愈,终于忍不住大发脾气:“我已经答应你,在时机到来前不上灵山了,你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分明就是成心气我!如此小肚鸡肠、含眦必报,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佛门中人不讲理,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因此倒是丝毫不生气,况且如来的话语中蕴含浓浓的关心之意,谁又听不出来?
所谓女人有三宝,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三招有时高明无比,有时拙劣不堪,主要是看谁使这三招,对谁使,如何使,何时使,而男人想破招,其实也很容易,以沉默挡其锋芒,以蜜语动其心肠,以柔情乱其阵防,以婚姻囚其牢房。
但女人如果对你没感觉,压根不向你出招,也就是本来无招,你又如何可破?(注4)女人发脾气,不过是小事一桩,但绝不可等闲视之,每一次争吵,其实都是增进感情的机会,如果男人应对得当,自然可令女人死心塌地,如果认为对方过于关心自己,乱发脾气很烦,那就大势已去了。
先沉默,做惭愧状,待其怒气稍霁,便故作深情,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只要有助于你,我便上刀山,下油锅亦是甘愿云云,此时由不得她不感动,再辅之以甜言蜜语,赌咒发誓,猛拍胸口,以稳其心,最后慷慨激昂一番,替她安排好日后大事小事,表明自己把她放在心上,永不敢忘,如此一来,怒目金刚自然变成了笑面弥勒。(注5)看着如来,我缓缓道:“你立刻返回灵山,但只能以菩萨的身份示人,暗中培植亲信,尽快稳固自己的根基,并想办法挑拨众菩萨之间的矛盾,待时机成熟,我便前往灵山助你共举大事!”
如来点了点头,道:“那你呢?”
言下之意是要我随她同行,但我还要确定两件神物的意图,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世俗大唐,便道:“我另有要事,恐怕要跟你分开一段时间了,你回灵山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自负,众菩萨心机狠辣、法力高强,你不可不防,千万照顾好自己。”
如来看着我,过了片刻,轻声道:“原来,爱别离是这么痛苦,我现在才明白,我会在灵山等你两百年,如果你不来···”(注6)我打断她:“放心,我一定会去!”
如来点了点头,转身而去,轻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但是,真的有人能离于爱吗?”
这最后一句话,令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可声音袅袅,她已渐行渐远。
等如来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回过头,看到夕阳之下,唯余小小的牟尼庵,是那样的孤零、沉寂,或许它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了吧,但我相信牟尼堂一定会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
将情绪收拾好,埋在心底,因为接下来,要做该做的事情了。在强行窥探天机的时候,我隐隐发现了一些端倪,此刻自然要释疑解惑,所以现在是不能受任何外物影响的。
虽然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神物让我找的是十方钵,但我却隐隐有种预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