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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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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刺宰相,当然就是谋逆了!
  其他人都说了话,李纲见聂山被彻底扫灭了威风,儿子又没有出事,道:“这件事当然要彻查,就交给聂府尹去办。如何处置,请旨之后,再行处理。”
  几名宰执纷纷点头,这就算通过了。张叔夜忽然说道:“陛下远行在外,再不能出任何闪失的。本官建议,加强京城警戒,宰执的人身安全要保证,皇宫大内更是不能出问题。”
  加强警戒,就要调兵进城,这可不是小事。官家离京之前曾吩咐:调兵一事,必须宰执五人和议,至少四人通过才行。
  聂山退出,五名宰执和议,一致同意调龙卫军团六千人进京,加强戒备。
  “报,冠军大将军紧急军报!”
  来了,终于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
  吴阶与夏军大战,结果如何?
  胜固可喜,若是败了,局面如何转圜?还要不要打下去?即使宰执共议,停战言和,官家肯不肯答应?
  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不知揭开谜底的刹那,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李纲展开观瞧,其余四人同时凑上前来,一刻也忍不了呢!
  胜了,真的胜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欢喜,只见后面写道:“陛下观战,遭敌截击,下落不明,正百般寻觅。为保陛下万全,已经下令,全线进攻,若有消息,定当速报!”
  啊?
  什么?
  四宰执同时伸手,抓向信纸,他们不信,定要看个仔细。
  “嘶啦”一声,信分为五半。
  五人面面相觑,转而将手中的信放下,一块接一块,再度仔细观瞧。
  “陛下观战,遭敌截击,下落不明,正百般寻觅……”
  没看错,陛下下落不明!
  李纲一屁股坐在地上,痴呆呆地发楞;张邦昌扶住桌子,不停地捯气,面色苍白如纸;张叔夜身体摇三摇晃两晃,刚刚稳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想用独臂掏手帕,捂住嘴已是不及,竟咳出血来;赵鼎坐在地上,吕好问默默垂泪。
  屋子里伺候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全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政事堂内静得可怕,就连“砰砰”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分明。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刻钟的光景,李纲沉声道:“尔等都退出去,敢在外偷听者,格杀勿论!”
  那些人如蒙大赦,躬身而退。
  吕好问天性懦弱,在签书枢密院任上充位而已,而今更是失了方寸,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其余三人没有说话,却是一样的心思,都在看着李纲,等着他这位首辅宰相拿主意!
  李纲目视前方,拿起茶杯,没喝,放下,再度拿起。如是者三,方道:“此事一定要保密,不得泄漏出去,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李纲没说,大家都清楚,忙不迭地点头。张邦昌问道:“太上皇、圣人那里,要不要……”
  李纲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不行,谁都不能告诉,只有我们五个知道好了。另外,命令大宁郡王身边的人,不得令殿下出宫,护卫再加一倍!”
  大宁郡王赵谌,今年已经十四岁,李纲此举,是为了预备万一啊!一旦陛下出了事,身为嫡长子的大宁郡王,最有可能入继大统,所以,他的安全,乃是一等一的大事。
  张邦昌轻轻颔首,道:“还有一事:大张旗鼓地宣扬统军川大胜的消息,民心安,军心安,臣心安,则社稷安!”
  张叔夜道:“宣毅军团已经补充完毕,范阳吃紧,应该调上去的!”
  李纲道:“先由我们五人共同议定,命令牛皋领军出征,陛下有了消息,再请旨不迟!”
  不管统军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政事运转不能停,国家还要存续下去,百姓也要生活啊!
  宰执们一边安稳心神,一边商讨军政要事,心儿的大半已经飞到了西方,飞到了统军川!
  陛下,您到底在哪里呀?
  第九章 仓惶(一)
  创业难,守业难?
  朕以为,创业之难甚于守业者也!
  ——《世祖高皇帝实录》
  回营之路被截断,王德率领百余骑,护送赵桓,向西南疾驰。一路且战且走,行几十里,阵亡几十人,暂时甩掉追兵,只余十八骑。
  酉时前后,逃至大河边,再无去路。
  王德、王希夷不由自主地望向朱孝庄,是向北,还是向南?
  孝庄沉吟片刻,道:“向南,也要向北!”
  王德率先领会了孝庄的意思,王希夷反应慢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军事方面的事情,经过姚古点拨,王德仿佛走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再加上天生的禀赋,就连人精一般的王希夷也远有不如呢!
  王希夷跪倒在地,断然道:“事急矣!臣请率一部北上诱敌,陛下南下,寻道回营!”
  王德想争,却又忍了下来。
  护驾重,诱敌重?
  生易,死易?
  这一刻,两位年轻的将领做出了一生最重要的抉择,也是当下最正确的抉择。
  赵桓下马,握住表弟的手,手儿在轻轻颤抖着,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看似纨绔的弟弟,经过战火的考验,经过生死的洗礼,已经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儿。可是,他又要走了。此去,凶多吉少,恐再无相见之时,莫非这就是人生?
  王希夷眼圈发红,慢慢道:“臣去了,请陛下保重!”
  赵桓强忍伤悲,默默点头,这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王希夷率九名勇士,上马行礼,正欲离去,朱孝庄想了想,还是说道:“马尾绑上树枝,把声势搞大一点!”
  王希夷回身,答一声“明白”,打马向前。
  去了十人,还剩下赵桓、朱孝庄、岳云、郑七郎、王德、劭成章、老迷糊、小磕巴八人。赵桓等五人先行,王德率老迷糊、小磕巴在后面抹去痕迹,至少要把目力所及的地方清理干净,否则,王希夷以身犯险,还有什么意义?
  前行五里,前面突然出现一条小溪,赵桓抚掌大笑:“哈哈,天助朕,羌人其奈朕何?”
  孝庄笑道:“循河而上,敌无迹可寻,真乃妙计也!”
  其余人也在陪着笑,王德不像在笑,倒更像哭呢!
  赵桓的笑,是为鼓舞士气;孝庄的笑,是为诠释圣意;他人的笑,是因为官家笑而笑。已经落到这般境地,笑好还是哭好?既然笑好,为何不笑?一瞬间,赵桓悟到了这么多道理,心内平静了许多。
  河宽两丈,深尺五,水儿清冽,河底的一切均清晰可见。
  赵桓下马,掬起一捧水来,贪婪地喝着,赞道:“好水,好水啊!”
  众人下马,喝过之后,就连小磕巴也磕磕巴巴地附和:“是,好,好……好水。真,真,真……甜呢!”
  岳云捧起水,可劲地往小磕巴身上撩,逗狗一般:“甜,甜,甜……甜你个头啊!”
  十三岁的郑七郎也来凑趣:“到,到,到……到底怎样甜?”
  这两个家伙,身份高贵,武艺又高,更兼官家宠爱,小磕巴一个人咋能惹得起?回到寻找援兵,老迷糊已经坐了地上,双眼合拢,仿佛睡去了。
  小磕巴指指老迷糊,道:“瞧,瞧,瞧着没,又迷糊了!”
  赵桓看到老迷糊得样子,心中的怨气一扫而空,哈哈大笑。
  孝庄看看西边的太阳,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王德上前,踢醒老迷糊,赵桓一马当先,激起朵朵浪花,向上游冲去。
  行四五里,渡河登岸,顺着河道,催马狂奔。天黑前,一行人居然到达了河流的源头,前面再没有路,只见巍巍青山,连亘绵延,山上的绿色,浓得如墨一般。
  没有了路,又当如何?
  夜晚还可以观星辨位,而今星星还没出来,孝庄也无计可施了。
  正在这时,突然从密林中窜出一头野猪,毛发根根如针、行如小牛犊一般的野猪。野猪猛然看到这么多人,大惊,慌不择路,竟朝赵桓冲来。
  宝马“赤电”惊了,“稀溜溜”一声长嘶,前蹄跃起,赵桓猝不及防,摔落马下。
  “铮”地一声,弓弦作响,王德射出一箭。
  “呜呜”,风声大作,岳云扬手飞出大锤。
  “护驾!”王德大喊;
  “拿命来!”岳云的声音一点都不弱于殿前都虞候。
  野猪倒霉,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冤家。箭从左目贯入,右眼穿出,已经要了他的命;岳云的大锤,一锤将猪头砸得稀烂,可惜了好好的猪头!
  赵桓还未落地,被小磕巴、老迷糊双双抱住。这两人平时未见如何本事,此次出征,连番厮杀,能活到现在,没点本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磕巴托着官家,朝老迷糊问道:“你,你,你……你怎么不迷糊啦?”
  老迷糊睡眼圆睁,骂道:“你个孙子,才,才,才……才迷糊呢!”
  赵桓大笑,道:“还不把朕放下!”
  赵桓落了地,从林中追出一名猎户,那人抬眼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野猪。神色间甚为惊奇,凑到近处,仔细看看,“啧啧”称赞:“好箭法,好箭法!好力气,好锤法!”
  说完,取下猪蹄上的一个铁夹子,起身朝赵桓道:“既然被你们捕到,就是你们的了!”
  王德握住大刀,面冷如霜;就连老迷糊、小磕巴也在全身戒备,只待一声命令,便可以将这人拿下呢!
  这人大概五十多岁,年轻一点也有可能。瞧面相,此人似乎是汉人;而一口流利的汉话,无疑也印证了这一点。
  赵桓还未说话,朱孝庄抢先说道:“这个你尽管拿去,咱们也没什么用处!请问老丈,此为何地?”
  老者道:“由此向西六十里就是鸣沙城,此山名为割踏山,山上的寨子就是割踏寨!”
  鸣沙城,割踏山,难道已经跑出一百余里啦?唉呦,难怪大腿内侧的肉火辣辣的疼,何时骑马跑过这么远的路啊!
  赵桓想揉揉大腿,腿上还罩着盔甲,哪里揉得动!
  朱孝庄又道:“听老丈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祖上亦为中国人,沦落至此已经二十年啦!”老者道,“天色已晚,几位如果不嫌弃,到寒舍歇马如何?”
  不该问的不问,瞧情形,老者也是明白人呢!
  赵桓轻轻点头,他相信这个人没有恶意,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就相信!
  众人正欲上马,鬼精鬼灵的郑七郎牵着官家的衣角,退后几步,小声道:“陛下,如何便信了?”
  郑七郎机灵归机灵,天生的大嗓门却忘了克制,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了。赵桓道:“不碍事,朕信得过!”
  老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招呼着老迷糊、小磕巴帮忙将野猪抬到马上,在前引路,众人在后徐徐而行。
  第九章 仓惶(二)
  老者姓单,单名一个“雄”字,靠打猎为生,有一个小女儿,叫香妹。单雄住的地方距离割踏寨还有五六里山路,一处比割踏寨更小的寨子。寨子里只有五六户人家,都是汉人遗民,为了不暴露赵桓一伙人的身份,他们从后山上来,把马藏在屋子后面的密林里,这才来到单雄的家中。
  “香妹,来客喽!”单雄把野猪抛在地上,叫着女儿的名字。
  “不是说今天会回来的早些,如何现在才回来?咱这山沟沟,哪来的客人,爹爹又来逗人家了!”
  人未到,声音却已经到了。下一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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