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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接道:“快来说说!”
“昨天上灯的时候,岳捧日府中来了一位小娘子,还拖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你说怎么着?竟是来寻夫认父的!”
“呀,莫非是岳捧日在外面生的?”
那人点点头,笑得越发淫贱。李若虚双拳紧握,怒火燃烧,只差那么一点就出手了。说来也巧,恰好对上弟弟的目光,不能为弟弟增光,也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弟弟圣眷正隆,非常有希望成为执政,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唉,还是忍忍算了!
“不会吧?听说岳捧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两人从来都没有红过脸。柔福帝姬貌美如花,相夫教子,对过世的老妇人又孝顺,岳捧日还会做这种事情?”
这还算句人话,有良知的人还是不少的。
猥琐甲偷偷指着远处的宇文虚中,道:“瞧瞧那位,娶了几位如夫人了?旧人哪有新人好,家花没有野花香,道理都是一样的。再者说,没有根据,咱能瞎说吗?我舅父家的表兄,就在捧日军团中军当兵,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猥琐乙的兴致上来了,非要听:“别啊,快说说!”
“军营里,每隔三天都会送来一名女子,同时带走一名女子。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所谓背嵬军的董先。你说这事是真是假?河西大捷之后,岳捧日得的银子太多,不敢运回京城,交给胡闳休、朱梦说、李若虚三人处理,那三位买田置地,置酒楼开当铺,不知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否则,就凭他们的才学,回来混个肥缺玩似的,为什么不回来,难道喝西北风舒服?礼部尚书就是李若虚的亲弟弟,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李若虚为什么不回来?”猥琐甲说得太动情了,根本没有在意同桌几位的表情;猥琐乙听得太入神,嘿嘿笑着,根本不知道已经气恼了一位英雄。
李若虚再也忍不下去,一拳揍在猥琐甲的腮帮子上,猥琐甲撞到了猥琐乙,猥琐乙撞到了桌子,桌子倒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尚书府名贵的瓷器,精美的菜肴,乌木的筷子都落在地上,奏响了奇妙的乐章。
“为何打我?”猥琐甲不明白被打的原因;
“报上名来!”挨了打,要知道对方是谁,才能报仇啊!
李若虚撩衣而起,道:“我就是李若虚,你们诽谤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猥琐甲做气宇轩昂状,义正词严道:“我是下院代表,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从军打人喽,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靖康之前,在武将手下,担任幕僚之职的人,不论是干才还是懦夫,都被称为“从军”,为士大夫所不齿。“士大夫多耻从军”,“好士人岂肯从军”,这样的思想在士人中占据主流地位,象李若虚这样的人,一直以来就被认为是异类,就连他的亲弟弟李若水都或多或少有这种思想。
听到“从军“二字,李若虚更是愤怒,顺手抄起凳子,一下子将猥琐乙砸倒,猥琐甲见机不好,连连后退。李若虚拎着凳子,紧追不舍。
“军人打人了,救命啊!”猥琐甲高声叫着。
一名读书人同情心泛滥,上前想劝几句,还没张嘴,凳子已经到了面门。
“哎呦”一声,栽倒在地。
李若虚一愣,本想飞凳砸猥琐甲,不料打到了好人丙,上前刚想道歉,人家好人的同伴高雅丁不干了:这军人看着不像个军人,恁地无理,也不问问怎么就打人呢?军人很了不起吗?军人就可以打人了?
高雅丁上来为好人丙打抱不平,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李若虚三拳两脚,把他放倒,再追猥琐甲。不了解情况的人,上来打军中败类;在座的也有很多高级军官的衙内,他们不认识李若虚,但是被李若虚以一敌十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被父辈的光荣所激动,来吧!谁怕谁啊!
短短的一刻钟,参加混战的达到了一百余人,李若虚等军方代表,人数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但是士气高昂,进退有据,既有纪律又不失灵活性,阵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采取游斗的策略,居然一点都不处下风,斗了个平分秋色。
岳云看到了李若虚,大惊:这位平时儒雅谦和的李伯伯,今天是怎么啦?岳云不能看着李伯伯吃亏,那样父亲会打死他的,所以岳云就出手了。
一声断喝,身如龙,拳如虎,招招见效,无一落空,拳打脚踢,所向披靡!几息之间,文人代表全部倒在了地上,岳云虎着脸喝道:“还不快滚?”
残兵败将们相扶相依,无限凄惨地去了。岳云再来拜见李若虚:“小侄岳云参见伯父大人,伯父大人安好!”
李若虚大笑,扶起岳云,问道:“衙内武艺又有精进,李某看着,着实欢喜呢!”
“伯父谬赞了!”
二人大笑,向主人辞行,飘然而去。
这就是震惊全国的“尚书府军人殴打文士”事件的始末,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适逢上下两院开会期间,而且遭到殴打的人中间不乏下院代表这样的显赫名流,文士们大声疾呼,文官们怨声载道,宰执们冷眼旁观。而且,这件事情与各方势力争夺赵鼎留下的执政位子一事,又搅合到一起,显得更是棘手。
一直等待时机的赵桓再也坐不住了,准备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日,赵桓升垂拱殿,与宰执议政。三位宰执同时告病,只有李纲、王禀、张浚三人到场。
“报,红旗报捷,交趾大胜。陛下,报捷使者已经到了,见是不见?”裴谊的声音从殿外飘进来,如一缕凉风,叫人舒服呢!
李纲等人上前贺喜,赵桓含笑点头,一转眼笑容消失无踪,淡淡地说道:“宣!”
“宣信使上殿啊!”
也只有红旗报捷的信使才有这种礼遇,可以上殿面君。赵桓接过信,勉励几句,吩咐信使下去休息,却不展开,又道:“去请生病的宰执来,如果能说话就抬进宫来;如果不能说话,就把致仕的折子带回来。”
李纲心内一惊,大宋尊崇宰执,为历朝历代所无,象今天这样的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李纲也不相信那三人病了,怀疑他们只不过是想避祸而已。最近,朝廷当有大事发生,实在是祸福难测啊!
赵桓看完刘琦的报捷信,示意裴谊传给宰执看看,道:“诸位爱卿都想想,交趾的事情怎么办。”
说完,似乎叹了一口气,闭目养神。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裴谊感觉不到天气的炎热,身子如同掉进冰窖里一般。
半个时辰,三位宰执前后脚到了。顾不上擦汗,传看报捷公文。
赵桓忽地睁开眼睛,也不问缘由,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笑道:“昨天,听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想与诸位爱卿一起乐乐,来呀,传岳云!”
“传虎贲军团营指挥使、带御器械岳云上殿啊!”
岳云正在殿外候着,听到传呼,躬身入殿,屈身急行,见陛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起来回话!”
“谢陛下隆恩!”
赵桓道:“你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当着诸位宰执的面,再说一遍!”
岳云把李若虚为什么大人,又是怎么打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岳云退下,赵桓又道:“诸位爱卿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李纲道:“议政院职责不明,对政事颇为掣肘,请陛下明察!”
李纲说的是实际情况,但是,更深一层的意思却没有说出来。
张邦昌道:“儒者报国以言为先,各级官员应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似乎不应太过在意,请陛下留意!”
何栗道:“臣完全同意两位相公的意见。”
枢密院与尚书省用一个声音说话,尤其此事还关系到枢密院属下的军方要员,作为枢密院长官似乎不如此,由此可见何栗的立场。
秦桧道:“议政院代表要议政就得说话,酒桌上的笑谈当不得真,一笑可也!”
王禀道:“京城文武两方对立情绪严重,请陛下圣裁!”
王禀倒是把事情挑明了。
张浚赞同王禀的说法,恳请陛下尽快处理此事。
赵桓道:“文武对立情绪严重,为什么会这样,哪位爱卿可以告诉朕啊?”
王禀愤然道:“臣武将出身,在这件事情上,为军队考虑的多些也深些,反而没有过多顾忌其他人的看法,未能及时疏导,才有今日。请陛下治罪!”
王禀在六位宰执中排行第五,这一番话讲出来,明着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其实一下子把其他人都装了进去。事情很清楚,如果王禀有罪,其他人难道就没有罪?
李纲等人同时上前请罪,赵桓“噗嗤”一笑,道:“王执政直来直去,有军人气度,好!其他人也都起来吧!”
稍微顿了顿,赵桓接着说道:“现在不讨论宰执应该承担什么责任,朕只想知道怎样才能平息这件事情!”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代表军政两方,都是实际上的当事人,有些话不好说,有些话不能说,只能等待圣训。
赵桓起身,走下来,道:“其实,有些话朕早就说过,也许宰相、执政忘记了,朕就再说一遍。朕承祖宗基业,当与英才共治天下!着各级官员,安民保境、理事办差当以实际情形为准绳,一切从实际出发,切莫墨守陈规、不思进取!朕之大宋,须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万民安乐祥和之大宋也!”
宰执们都在回味赵桓的话,赵桓忽地停住,道:“鲁国公驾鹤仙游,执政空缺已久。传旨:秦桧迁尚书左丞,签书枢密院事张浚,转尚书右丞;韩世忠签署枢密院事。可有不同意见?”
这个时候,除非是集体反对,否则,皇帝任命执政是绝不允许遭到任何质疑的。李纲等人还平常,只有何栗面色不太好看。赵桓瞧在眼里,暗中思量着何栗的心思。
何栗以文官出任枢密使,由于不熟悉军方情况,事权向王禀、张浚两人那边倾斜,可以说是一位弱势的枢密使。这次文武对立的事情,何栗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他是军方长官,按理应该为军方撑腰,但是他的权利却被同僚侵夺,更愿意军方势力弱一些,那样他的权利才能得到保证。正所谓左右为难,想那么做,偏偏又说不出口。
赵桓用人,没有条条框框,就是要把合适的人提拔到相应的岗位上来,有一个总的原则就是,通过保持宰执的稳定,来稳定朝政,进而推进各项改革措施的顺利进行。李纲敢于任事,才学修养都好,找一个这样的人,确实不容易;张邦昌本人也有过人之处,又是和香的父亲,要他待在右相的位置上,就是为了保持政局的稳定。不轻易更换宰相,执政个别位置稍作调整,对政局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何栗不是一位合适的枢密使,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只能用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做皇帝,尤其想做一个好皇帝,更不能想怎样就怎样了。
五月十四,大宋帝国议政院召开正式会议。会议第一天,官家并没有依照惯例参加上院的讨论,而是来到下院与代表们见面,宰执们也都来了。赵桓进入会场的时候,发言的代表说了那么一句“今日之事,宰执难辞其咎”,接受代表们行礼,赵桓到了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身后的汴京风月九连屏风,金碧辉煌,彰显着他无上的地位。
那位代表接着发言,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流畅,也许是顾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