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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细想,李纲又重复了一遍。
“哦,”赵桓终于恢复了正常,“好,睡得挺好!朕有些累了,拣要紧的事情说,其余的往后放一放!”
“是!”李纲道,“依照惯例,正月十五,陛下应该升宣德楼与万民同乐。今年适逢河西大捷,京城百姓早就在做准备!请示陛下,明日是否升楼观灯?”
赵桓答道:“照常例办,请示过太上皇没有?”
“还没有,臣立即派人去请旨!”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张邦昌道:“河西大捷有功将士,如何封赏?恭请圣裁!”
张邦昌的意思,就是请官家定个调子,是大赏还是小赏。官家确定了原则,剩下的事情就可迎刃而解。
这个事情,赵桓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想过,话已经到了嘴边,忽然看到殿中的六名宰执都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他们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此时的气氛极不寻常,赵桓从早上的事情中彻底解脱出来,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压下去,话锋一转道:“宰执们都是个什么意见?”
目光有一齐转到李纲的身上,李刚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三角眼中的目光异常坚定,道:“臣以为,吴镇国封国公,其余有功人员,按功行赏。”
张邦昌道:“李相公所言极是,臣附议!”
转眼间,宰执中只剩下王禀一人没有发表意见,其余人的意见居然惊人的相似。王炳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最后还是同意了大家的意见,但是大家都清楚,王禀是说了违心的话。
赵桓的意见,吴阶封王,种无伤、岳飞晋国公,其余人按照这个意思来办就是了。按照往年的情况,这样封赏不算高也不算低,还是合适的。但是,李纲等人的意思分明是要轻赏本次立功将士,是何居心?难道,京城发生了一些朕不知道的事情?
形势明摆着,宰执们的意见一致,一般情况下,作为皇帝不应该驳回众议,只能按照大家的意思来办。赵桓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决定先放一放,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赵桓莞尔一笑,显得非常轻松,说道:“先让故去的人安息,咱们君臣再来商量这件事情好了!赵执政的葬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提到赵鼎,大家面色一变,殿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赵鼎病了有一阵子了,包括赵桓在内都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人真的去了,还是会感觉到不一样!对朝臣而言,赵鼎是一位嫉恶如仇,刚直不阿的执政,你最好不要犯错,或者即使犯错也不要落在赵鼎的手里,否则,没什么情面可讲,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哪个来求情都没用!赵桓就不止一次的碰壁,所以,这几年已经学乖了,绝不到赵鼎那里去自讨没趣。赵鼎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有的时候,只有赵鼎敢犯颜直谏,即使官家气得要杀人了,赵鼎还在那里摆事实,讲道理。那份定力,那份胆色,大宋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情况不少,还是有很多人受了赵鼎的恩惠。
对于宰执来说,赵鼎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最要命的是,赵鼎这个人办事能力一般,挑刺的能力却是超乎寻常的强。赵鼎为人处事,严格遵循儒家经典,非正言不说,非正事不做,一生都在努力做一个正直的君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用说秦桧、张邦昌,即使李纲有时都不免自惭形秽,觉得矮了他一截。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非常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对于赵桓来说,听到赵鼎去世的刹那,赵桓隐约有那么一点欣喜:只要有那么一点错误,他就不依不饶,想想都烦呢!但是,想做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身边少不得这样的人。好听的话总听也腻,不好听的话总不听也想。赵鼎总会让赵桓响起大唐魏征,赵桓是要做唐太宗一样的君王,所以,要有一个魏征一样的臣子在身边,不时匡正得失。
心中一叹,赵桓道:“谥号定了吗?”
李纲等起身,李纲道:“文贞!”
赵桓道:“好,文贞好!拟旨:封赵鼎为鲁国公,赠太傅,谥文贞。朕要亲自去送一送!”
会议结束之前,李纲道:“陛下,一场大仗打下来,耗尽十年积蓄,能不打仗暂时还是不要打了。”
赵桓点头道:“嗯,朕也是这个意思!”
“听说,漠北草原将有异动,天武军团已经开始向边境集结了?”李纲的担心是有根据的。
女真一日不能统一漠北草原,就一日不能全力南下。所以,在漠北草原一定要阻止女真人的一切企图。这么浅显的道理,李纲会不知道?难道任由女真在漠北草原呼风唤雨?
赵桓仔细思量,道:“全力支持天武军团的军事行动,枢密院行文种无伤,他没有任何援军,不能让战争升级!”
何栗道:“臣领旨!陛下,是不是您也给种无伤写一封措辞严厉的信,这样就更稳妥了!”
何栗的话,从另一方面也印证了这样一个事实:种无伤的确是难以驾驭的人,就连全国最高军事长官枢密使都这样认为,那就一定错不了。
赵桓点头应允,王禀道:“捧日军团都指挥使岳飞,恳请丁忧,为其母守孝三年!”
“不准!”赵桓斩钉截铁地说道,“以月带年,给他三个月时间,期限一到,立即回去带兵!”
再没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宰执们退了下去。
赵鼎去了,又缺了一位执政,谁上来更合适呢?
赵桓吃点东西,立即传召开封府尹聂山。
聂山也老了,赵桓对聂山非常亲近,态度与往日相比,大相径庭。聂山颇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坐得舒服,索性还是站着回话。
“最近京城可有什么新鲜事?”
官家问的空泛,回答问题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官家想了解的到底是什么。官家心里一定很急,否则也不会今天就召他进来,那么,官家最想知道什么事情呢?
“京城里有些人,对河西大捷颇有微词,说的话很难听!”聂山先说半句话,看看官家的表情,知道可以再说,就接着说道:“有人说,我大宋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绝对优势的火力,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西夏,为何还是死了那么多人?有人说,官家对这些军人太宽纵了,应该严加管束才是。还有人说,军人蛮横无理,竟骑到读书人的脖子上去了,这与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相背离,一定要改回来才行!”
赵桓不动声色问道:“那些议政院代表怎么样?”
“议政院代表中,士子们与那些闲散官员多有交结,准备在夏天议政院开会的时候,集体向军人开刀。还说,一定要把军人嚣张的气焰压下去才行。”
联想到李纲等人刚才的反应,赵桓猛地想到:难道京城文官已经达成默契,要打压军队势力?如果是这样,军政两方不是要对立起来了吗?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有人在故意挑起对立情绪?”
聂山道:“没有证据表明,有人在背后引导舆论;也没有证据表明,有人想制止这种情绪的蔓延!”
聂山说的很含蓄,其实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他想说的是,宰执在这件事情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该来的早晚会来,赢得河西大捷的赵桓,有信心面对一切困难。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这样有信心。
第二章 天威(三)
根据金国方面传回的情报,新皇帝完颜亶继位之后,各方势力积极活动,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的行动。宋王、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宗磐军政一把抓,大权独揽,宗干隐忍不发,宗翰则蠢蠢欲动。也许,不久金国方面就会有消息传回来,赵桓希望,他们争斗的越凶越好,最好多死些人,象什么宗翰、宗磐、宗弼、宗辅统统死光,最后再闹个国家分裂,那就省事多了。
按理说,他们家务还没闹完,应该在漠北草原不会有大的行动,也不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唉,能有个无线电报就好了,那要省多少事情啊!宋强的记忆里,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印象,中国的皇帝都是些没有进取心,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多大的兴趣,只要看好自己的地盘就万事大吉了。赵桓现在是大宋的皇帝,还是一位具有强烈进取心的皇帝。但是,他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秦始皇统一六国,汉武帝武威天下,一举奠定了中华版图。中国太大了,就拿现在来说,国之南疆广南西路的西平州如果发生叛乱,报信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信息传到京城,要跑二十天。消息来了,朝廷要商量应变之策,如果要出兵平叛,南兵不够调北兵,还要为大军准备粮草。大事小事都忙活的差不多了,军队到达前线,至少也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一切顺利,平叛成功,一年也就过去了。所以,每个皇帝都不想再扩大疆域,所以,中国总有一种论调:蛮荒之地,占之于中国无益;不如派人安抚,可保万全。
管理这么大的国家,难;让全国的人都有饭吃,难;现在的摊子都顾不过来,还去占领新的土地,不是自找苦吃吗?
说到底,就是因为交通落后,信息传递方式落后。如果解决了上面两个问题,中国人的进取心一定会迅速膨胀,开始向未知世界大踏步地进军。
想的事情多了,脑袋昏沉沉的,回到福宁殿,发现赵谌还在殿外的廊下跪着。儿子的脸色刷白,赵桓看着有些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心疼儿子的时候,赵桓“哼”了一声,进入寝宫。
梳洗更衣,赵桓朝裴谊说道:“你去问问殿外的畜生,可是想明白了?”
父子至亲,哪能不为儿子着想?再说了,做父亲的如果跟儿子一样,不是都成小孩了吗?
裴谊出去,不大的功夫又回来了,道:“殿下说,儿子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赵桓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抓起茶杯想摔,猛地停住,再将茶杯放下,“噗嗤”笑出声来。
裴谊见缝插针,陪着笑,说道:“依小的说,殿下表面上看着宽厚仁慈,其实内心的那股劲儿,就和陛下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呢!”
赵桓道:“哪股劲儿啊?”
“小的说不上来,小的就是这么觉得!”
这个裴谊,哪里是说不上来,明明知道,就是不说啊!
这个事情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真要是冻坏了身子,后悔都来不及!
赵桓轻声道:“你有什么主意?”
裴谊“嘿嘿”笑着,道:“陛下恩德天下,福被苍生,殿下虽是您的皇子,也是您的臣子啊!所以,莫不如令殿下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面圣就是了!”
裴谊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想不明白,就不许出府一步!赵谌跟着岳云、郑七郎等人一起长大,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已经野惯了,让他呆在王府里不出门,就是最重的惩罚。呵呵,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殿下,你怎么啦?殿下!”
声音刚落,一名内侍跑进来禀报:“殿下昏过去了!”
赵桓吩咐把赵谌送回府去,同时令其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再来见朕!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大好的心情都被这小子给搅了!
赵谌又饿又气昏了过去,还没回到府中就苏醒过来。听到父皇的口谕,没当回事,发誓一定要抗争到底。大吃了一顿,休息一夜,身体复原如初。今天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