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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暖和,木炭的气息很重,灯火通明,抬眼一扫,就把里面的光景看了个清爽。王德、张浚背身而立,站在地图前,指指点点;秦桧仰在椅子里,不知是假寐还是正与周公谈经论道;朱孝庄低头瞧着桌子上的文书,脑袋时而拉起来,时而落下,正在打瞌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德,王德回身,一眼看到官家,这时却听张浚问道:“子华,你来说说,镇国大将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王德没有回答,张浚拉了一下王德的衣襟,还是没动静,不由得回身,却看到官家的笑脸,也是一惊。
官家示意不必行礼,那么,就这么站着,什么都不做做就成了?
“他是在等机会!”这是秦桧的梦话。
赵桓一笑,问道:“怎样才算是机会?”
“种无伤,已经拿下凉州;岳飞那边,还没动静,所以,只能等。只要拿下定州,捧日天武两大军团南北对进,吴镇国才可以合围西平府,进而攻而下之。”朱孝庄声音里透着懒散,慢悠悠地回道。
说完,孝庄不但没醒,脑袋慢慢落下,伏在桌子上,竟要大睡了。
还是秦桧,政治觉悟高,听到声音不对,猛地就醒了,身子一顿,慌张之态转瞬即逝,起身就要见礼。
赵桓摆摆手,走道朱孝庄面前,道:“口水已经把文书打湿了!”
孝庄道:“别闹了,困着呢!唉,我自小身子弱,比不得你们,没事就散了吧,散了吧!”
“后悔来了?”
“臣岂敢!”
说着话,孝庄慢慢抬头,一脸的困倦,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臣就说过,人参茶不能多喝,喝多了,不是好事,高丽人不怀好意呢!陛下即使想喝,也要臣等先尝过,试验一番,才能稍稍进一些的。”
赵桓明白孝庄的心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因为区区的人参茶,寒了大臣的心,无可奈何,道:“好,那就赏了你们!”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孝庄反应奇快,接过话茬,叩谢天恩。
平白无故,损失了大把的人参茶,赵桓极为肉痛,沉着脸道:“每天都在盯着朕的那点东西,累是不累?还要什么,一并说了吧!”
孝庄起身,道:“说句实在话,陛下平日生活,太过简朴,尚不及太上皇当年用度的一成。臣瞧着,既心疼,也替陛下觉得没意思呢!”
“是心疼朕,还是朕身边没有了你要的东西,而心疼啊!”
孝庄胆子比天还大,对裴谊道:“陛下口谕,赏人参茶,五人份的,难道没听清楚!”
裴谊瞧瞧官家的脸色,笑着去了。
孝庄再道:“臣一片丹心,尽在陛下身上,天下苍生,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请陛下明鉴!”
“哈哈,”君臣大笑。
张浚笑道:“屋中只有四人,何须五人份的人参茶!”
孝庄刚想答话,秦桧抢先道:“别扯上周公,他老人家刚才和我说话来着。”
“不要缠着文宣王,你不是纯正的儒家子弟,文宣王没功夫跟你废话!”张浚也不含糊;
“武圣王,正在钓鱼!”王德也学坏了。
孝庄眼珠一转,道:“不扯,不扯,我扯他们作甚。刚才呀,我梦到了比干,对,就是被纣王害死的大忠臣——比干。比干说,修行两千年,只缺一斤人参茶就可修成正果。烦请朱学士,向官家讨要一些,来世不向别处投胎,只来大宋一国。定要保佑大宋,平西夏,灭金国,威服万邦,文追文景,武胜汉武,开千秋万代之盛世,光浩淼无垠之宇宙!”
我的老天爷啊!一斤人参茶,竟能上升到千秋万代,浩淼宇宙的高度,除了朱孝庄,哪个能够?
茶来了,四人谢恩,君臣落座,说些正事。
赵桓问道:“种无伤那边可有消息!”
张浚取出一件文书,双手奉到官家面前,道:“这是昨日亥时传到的军报:种无伤转战一千余里,取凉州、甘州,败西寿宝泰军司监军使吉德尼玛衮、右厢朝顺军司监军使李纯亮,杀敌三万余人。目前,正在鸣沙城修整!”
“损失大不大?”
“伤亡九千以上,中军都指挥使阵亡。现在,天武右厢驻守甘凉二城,种无伤身边,只有两万骑。”
无伤没事就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象种无伤这样的将领更是凤毛麟角,不能出丁点闪失的。
赵桓转向朱孝庄,道:“刚才,你说吴阶在等机会,等定州的消息。难道岳飞凭手上的力量,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定州?”
孝庄却道:“岳飞握有五万大军,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其中只有一万步兵。让骑兵去攻城,不妥、不妥!”
“吴阶为何不增兵?”
张浚接过话茬,说道:“吴阶身边,兵力二十万,骑兵不到五万。西平府,李良辅握有十二万大军,骑兵五万余人。而李纯亮、吉德尼玛衮等监军使,回师西平府,与京城派出的援兵合兵一处,驻守在西平府之北六十里的静州城,兵力也达到了十万人。这番布置,一为与西平府互为犄角,二可以保证西平府粮道的畅通。只要城内有粮,吴阶就动弹不得。”
难道,只能就这样僵持着?现在,夏军从北部跃过长城,袭扰我军粮道;我军则频繁出击西平府与兴庆府之间的地带,今天你打我一下,明天我打你一下,暂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赵桓愁眉不展,秦桧察言观色,笑道:“其实,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即使维持现在的局面,这个仗,我大宋也是胜定了。”
“哦?”赵桓只有一个字,显然来了兴致。
秦桧起身,指着地图上,西平府以及周边地区,侃侃而谈:“陛下,您看:方圆九十里之内,有兴庆府、西平府、顺州、静州、怀州五座城池,人口六十余万,再加上军队,人口超过了西夏的一半;而财赋收入更是达到了六成。只要坚持到明年开春,耽误了农耕,即使我军撤回去,西夏经济恐难维持,全国的饥荒不可避免,到了明年年底,西夏全国还会剩几个人,只有天知道了。”
这就是执政的水平,虽然不懂军事,站得高看得远,平常人怎么都比不了的。
端起茶杯,啜一口人参茶,赵桓再道:“西辽、金国方面可有异动?”
张浚道:“枢密院传来消息:完颜晟死后,阿骨打嫡孙,完颜亶继承了皇位。但是,他只有十六岁,朝政由宗磐把持,宗干靠边站,宗翰干脆在家养病。据可靠消息,金国左副元帅宗辅,右副元帅宗弼回京奔丧,因此,金国方面大可不必担心。至于西辽,则还没有消息。”
赵桓喃喃道:“是不是从河北路再调一个军团过来?”
张浚斟酌着说道:“即使今天就下达命令,人员开过来,恐怕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也许,到了那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秦桧道:“是否应该给吴阶规定一个最短的期限,拿下定州,合围西平府?”
刚才说的好,现在又说起了外行话:战争可不是你想什么时候胜利就可以什么时候胜利的事情。指挥官的意志不能受到干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贯彻在军事上,应该更加彻底。
赵桓摇摇头,忽地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德,道:“你可愿意,率兵杀敌?”
秦、张、朱三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惊,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意见:官家莫非是要上前线?不行,必须阻止!
王德憋了一个大红脸,道:“臣听从陛下吩咐。”
“到底是愿意不愿意?”
终于,还是逼出了真话:“愿意!”
“好,”赵桓起身说道,“命令王德,率领八千虎贲,上阵杀敌。一个月之后,回来替换剩下的虎贲。朕身边的人,难道就不能杀敌立功?”
那三人松了一口气,王德大喜,叩头谢恩。
王德过去帮忙,吴阶的压力会不会大一点,战争的进程会不会快一些?
天亮之后,王德率领八千虎贲军团战士,离开宥州,西进西平府。
长城西南,距离西平府六十里的草原上,喊杀震天。
王德一挥手,示意队伍停下,寻一处高冈,向远处观瞧。
大概十里之外,三四万人杀在一起,夏军约万余人,打开了一处缺口,正朝他所在的位置冲过来。
好,刚来就有仗打,真是好!
王德一声令下,两个营的火龙箭,两个营的一窝蜂,前出布好阵势,三个火枪营紧随其后,其余人严阵以待。
敌军越来越近,王德大吼一声:“火龙箭、一窝蜂第一轮齐射,射!”
一次发射二十枝箭的火龙箭,三十二枝的一窝蜂,发出刺耳的尖啸,在浓浓的硝烟中,飞向敌军。两种威力无边的武器,一次齐射,共射出两万六千枝箭,满眼是密密麻麻的箭儿和耀眼的火花。
惨叫声暴起,冲在前面的夏军,有的被射成了刺猬,有的身子离开马鞍倒飞出去;一匹又一匹马倒下,一个又一个人死去。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半分怜悯。
尽管遭受到惨重的损失,身后的宋军已经追上来,夏军别无选择,只能向前冲。冲到宋军阵中,两兵相接,短刃相搏,宋军火器发挥不了优势,或者还有活命的机会。
王德忍住了下达第二轮齐射的冲动:目前的装备只够两轮齐射,一次都消耗完,再遇到大战,该怎么办?还有火枪,哼,我的三个火枪营也不是看着玩的。
夏军冲进百步的距离,双方弓箭手对射,虎贲军团也出现了伤亡。
七十步,第三代火枪,在战场上发出第一次怒吼。
三个营,一千五百人,排成两行宽正面,三个整齐的方队。第一排趴在地上,第二排单膝跪,一声令下,同时射击。
“砰砰,”铅丸飞出,敌军成片的倒下。
第四章 折冲(二)
三轮齐射,冲锋的夏军变成了稀稀拉拉的散兵线。王德身边的岳云,小声道:“大帅,敌军不足两千,让咱们过过瘾吧!”
郑七郎也在帮腔:“是啊是啊,平白浪费了弹药,着实可惜呢!”
王德也正有此意,一摆手中大铁枪,喝道:“杀!”
早就憋足了劲儿,跃跃欲试的殿前虎贲,飞马前冲,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落在后面,岂不是傻子?
当最后一名夏军士兵倒下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去两刻钟。
忽听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畅快地笑着,笑声如同咚咚的鼓声。抬头一看,正是大宋军人最高军阶持有者,大宋军人的骄傲——镇国大将军、郡公吴阶到了。顺手将大铁枪交给亲兵,飞马来迎吴大将军。
“远远地看到一片火红,我还在想,莫非是哪位尊神带了天兵天将来,助我吴阶破敌?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王子华大帅啊!哈哈!”
王德早早下马,躬身见礼,道:“虎贲军团都指挥使王德,率领八千虎贲前来听候镇国大将军调遣,大将军安好!”
“好好,”吴阶连道两个“好”字,扶起王德,上去就是一拳,“你小子是越来越威风了。”
说罢,正色道:“可曾带着旨意?”
王德道:“圣上命我上阵杀敌,没有其它旨意。”
吴阶点头,拉着王德的手,边走边谈。看到火枪营的士兵,吴阶来了兴致,要过一杆枪,向前方瞄了瞄,问道:“这就是刚才发威的火枪?”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