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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神话故事都是不能去推敲的,吸引余萧不是这个故事中的妖怪,而是结尾部分,老太太的话:“死了的人身上都有伞骨的印子。”余萧立刻就联想到另外两张照片上的尸体,尸体上的纹路如果不是弯曲的话还真有点像伞骨的形状,只不过他记得那些纹路的间隔距离不是很规律。
门被推开,余萧转身,是老杨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呢?我开门你都没听到。”老杨脱了风衣,蹲在床边找拖鞋。
“你看过这个故事吗?”余萧指着本子问。
老杨探头看了一眼,换了鞋子换上漫不经心地说:“看过了。”
“我是说这个。”余萧加重了语气。
老杨拿过本子,把刚才那个故事看了一下,顺手丢回桌上,没说话。
“那些纹路是不是很像伞?”余萧小心地问,担心自己提的问题对一个老侦探来说显得幼稚会被嘲笑。
老杨并没有笑,而是拧着眉毛在想问题。
余萧也没再说话,他觉得这方面老杨有点看不起他,当然,他是外行,以前也懒得去推敲过别人的心思,最费脑筋的大约就是去想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做错了哪件事让箐箐生气而已,至于工作上的勾心斗角反正他只管技术,其他的一概忽略掉。
箐箐曾经说过现在这世上像他这样头脑简单,认为好人绝对占大多数的人是稀有动物,没想到现在他也会去深思熟虑揣测人心了。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余萧有点黯然。
“我刚才去查了一下这个县的失踪人口。”老杨突兀地说。
余萧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他。
老杨吸着烟,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下午说死的都是男人,失踪的都是女人,我就想起来。成家兴说过又不太平了,说明很可能还出现过类似的事,我就去查了一下档案。”
“结果如何?”余萧明白过来,焦急地问。
“文革时期的档案很乱也不全,我是从80年开始查的,80年至今,这个县城报案的失踪人口一共有十二个人,其中有八个都有结案,另外四个未结案的人中,一个是女人,有线索是被拐卖,不过拐卖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拐卖的人也抓到了,这个可以不算,另外三个都是男人,看起来联系不大,因为家属都说是外出打工,去了一两年都没回来过,然后就没消息了,是在省外失踪的。”
余萧听了,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他没插话。
“另外,我顺便也查了些死亡人口,发现一个怪现象,这个县偶尔有精神病人突然死亡,死亡的原因都是突发性心脏病,你说怪不怪?”
余萧吃了一惊,半天说不出话。
老杨掐了烟头,出了口气,又说:“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从80年开始只出现了三例,包括陆杰,不知道有没联系。”
“这里精神病人多吗?”余萧问。
“有个精神病医院,明天去问问看。”老杨倒到床上,半晌又坐起来:“明天下午我就回去,一起走吧?小王明天要值班的。”
“他今天晚上值班明天也连着值班?”余萧想了半天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调了班,想挪出时间来调查这件事。”老杨很舒展地躺在床上。
余萧没吭声。
老杨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把身体摆成一个大x,良久说:“有时候很希望世上没有我这个人。”
余萧心里跳了一下,想起某天下班回家见到箐箐也是这样个姿势躺在地板上,她说:“我正在消失。”
“老杨,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余萧紧张地问。
“累啊!”老杨没睁眼,含糊地回答:“累的时候就这么想。”
“你们的工作是很累。”余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不是工作累,是心累,这里。”老杨缩回手,按在胸膛上,叹了口气:“心累,你懂不?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上有老下有小,就知道了。”
余萧没说话,忐忑不安。老杨说的心累他能理解,难道箐箐也是因为心累?可是她有什么心累的理由?
余萧自认为还是一个体贴顾家的男人,除了实在推脱不了的应酬他很少外出,业余时间都是呆在家里陪她,可是他又是如何陪她的呢?
大部分时间,现在余萧能想起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基本上都是他在看书,箐箐在看电视;或者他看电视,箐箐在看书,要不就两个人各自看书或者守着自己的电脑做自己的事,偶尔交谈几句,也记不得说了些什么话。没有印象的谈话一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余萧发怔,他和她有没有正式的谈心呢?好象没有。余萧的记忆里真的没有值得提起的谈话。
也有闲聊的时候。箐箐辞职回家后,生活圈子非常的小,余萧有时候也怕她闷,会跟她讲点办公室的事,讲的多半是工程进度,也不知道箐箐是不是感兴趣,有没有在认真听。偶尔他会建议她出去走走,参加社区组织的活动,但箐箐似乎不感兴趣,说多了她甚至会急,声称自己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余萧也发现她这么说的时候不是在赌气,而且也看的出她很喜欢呆在家里,也就不再提这样的建议了。
这些都构不成心累到希望自己消失的理由,余萧想不明白。
箐箐有点社交障碍,她自己也知道,却没想过要去克服它,跟轻微洁癖的人一样,并不认为自己是病态,相反看成自己矜持的理由。
“我有社交障碍。”每次余萧劝箐箐多活动时,她总是拿这个来做挡箭牌,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拿来撒娇:“我有社交障碍,你是知道的,我只有你,所以你要加倍爱惜我。”
余萧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他自己是百分百的努力做到了,可是箐箐未必满意,有次为小事争吵的时候她曾经用一种让余萧极为愤怒的语调说:“你的爱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事后余萧追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说,箐箐只是淡淡地回答:“那是气话。”当时余萧也把它当成一句气话,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有困难,以前他没意识到,他也没注意到以往话多的箐箐是从什么时候变的沉默寡言的。
余萧叹了口气,回头看时,老杨已经打起了呼噜。
已经快两点了,余萧还双目炯炯地坐在窗前,窗户上有他的影子,不很清晰的一张清白的脸。
他瘦了,胡子也没刮,看起来更加萧瑟。人也有萧瑟的时候,余萧看着自己的影子苦笑。
如果能找回箐箐,他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究竟需要他如何去爱她?
可是……她还活着吗?余萧立刻闭上了眼睛,不敢正视自己那张脸,他哆嗦了一下,禁止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她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也许找到某个更爱她的人,过平静的生活。
余萧悲哀地发现这是目前他最希望出现的结果,他宁愿她跟了别的男人,可惜就是这样的希望能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也小的可怜。
三十三
余萧的五脏六腑又被泡在了冰水里,他再次抬头看着玻璃上自己的脸,背景有明灭不定的灯光,越看越诡异,越看越觉得那不是自己,无端的恐惧,背心有冷风,余萧脖子僵硬,甚至不敢回头,他关了灯,哆嗦着摸到床的另一头,挨着老杨躺下。
一闭上眼,就看见箐箐,哭的,笑的,但最多的是惊恐的,惊恐的箐箐在拼命后退,在尖叫,五官扭曲,披头散发,余萧只能干着急,除了箐箐,他看不到别的人别的事,背景一片漆黑,耳朵里只有尖叫声,他伸出手,想拦住奔跑的箐箐,箐箐却始终在他面前几米远,拼尽全力地奔跑,也扑不进他的怀抱。
箐箐的影子越来越小,她还在跑,冲着他跑过来,可是他好象在后退,以更快的速度后退,余萧极力想看清楚箐箐,可是除了她苍白的脸,什么也看不见,有伞飘下来,罩住箐箐,似乎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他看见箐箐在撕扯、在挣扎,他想上去帮忙,双腿却像被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网中的人慢慢拉下那张白色的网,没有脸,没有箐箐的清秀的五官,有的是一个骷髅的眼洞,白骨森森的眼洞……
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余萧感觉快被憋死,胃里翻江倒海,他猛的坐了起来,那只是一个噩梦,极度恐惧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天已经亮了,被子踢到地上,余萧的手还握着自己的喉咙,老杨饶有兴趣到站在床边看着他。
“几点了?”余萧喘气,身上汗湿。
“快九点了。”
“你就一直看着我做噩梦也不叫醒我?”余萧不满地瞪着老杨,双脚着地,软似棉花。
“做噩梦也是一种发泄。”老杨笑呵呵地回答。
余萧拖着无力的身体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他眼睛凹陷,脸色苍白,比梦里那个骷髅头好看不到哪里去。余萧急忙闭上眼,他不能去想那个梦,太可怕了,他害怕箐箐真的成了那个样子,如果找到箐箐时她已成一堆白骨,他这辈子都甩不掉那样的噩梦了。
“振作一点,打起精神来!”老杨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样坏。”
余萧一言不发,老杨把煮好的鸡蛋塞进他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地敲破蛋壳:“老实说,我感觉箐箐失踪的事跟那三起凶案的联系不大,也许只是巧合。还有成家兴的死或许真的只是意外,跟这些无头案也可能没关系。”
“对了,那个是车祸吧?那个司机……”
“司机当时就被拘留了,是他自己报的案。车祸发生是在白天,早上十点左右,在农贸市场外面,据司机说当时看见有人横穿公路,他为了避行人,猛打方向盘,把旁边骑自行车的成老板挂到,车后轮从头上碾过去,当场死亡。目击者也说车突然变方向造成的车祸,也有目击者说确实是为了避让行人。”
“可是时间那么巧。”余萧嘀咕了一句。
“是啊,时间太巧了,几天之类,相关人失踪、死亡、疯傻,不正常啊。”
“江师傅未必是真傻。”
“嗯,所以他的疑点最大,如果他是装傻,那他想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隐瞒?是怕报复吗?”
余萧张张嘴,没吭声,他觉得江永刚故意装傻确实是想隐瞒什么,但不像是害怕报复,倒更像是在掩护什么,可是仍然不通,如果他想掩护谁,干吗要透露些枝节?会不会想误导他们?
余萧的心脏又开始乱跳,这个江永刚实在是关键,照片都出自他的手,他和龙程还有成家兴关系密切,伍医生回h县很可能也找他了解情况,还有陆杰,箐箐的父亲,或者跟他的关系也不错,至少箐箐小时候经常去他那里玩,失踪前,在山上和他单独说过话,不知道江永刚跟她说了些什么?
“去精神病医院吧?”老杨站了起来。
“我也去吗?”余萧问,他一直觉得老杨有点看不起他。
“当然。”老杨走在前面,好象很轻松地左顾右看,良久他叹了口气,说:“搞这行搞久了,就会不自觉地形成固定的思维模式,你是外行,外行不仅仅是看热闹,有时候也可以一眼看出门道。”
余萧苦笑了一下,跟着他去了精神病医院。
他是第一次去精神病医院,看起来跟普通医院没有多大的区别,让他稍感意外的是,医院就在山坡上。
“这里清净,环境也好。”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