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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萧深吸口气,喝下去的啤酒连着烤肉都冻结成了冰,沉甸甸地坠在胃里,他有点想呕吐。
“那这十八年你妈都没追究过?”
“怎么没?说不好听点,我妈一直认为我舅妈有嫌疑,还跟踪过她,看她是不是在外面找了男人,合谋杀了舅舅,问题是没有!舅舅死后,舅妈几乎就闭门不出,靠给别人带孩子过日子。舅妈那个人本来就有点孤僻,这之后就更孤僻,箐箐考上大学离开家,她更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几乎不出门,忧郁死的,跟我妈一样。”
“那箐箐呢?有没问过他父亲的死?”
“不知道,舅舅死后没往来,我和她在学校里也跟一般同学一样,我低一年级,高中之后考上军校走了,没说过什么话,她也很内向,没有朋友。”
“那她去年清明回来没人知道吗?”
“当然有人知道,她回来会去看她表姨,她妈家里也只有这个表姨,还有呢,学校的老师也知道,我爸也知道,校长嘛,天天在学校守着。”
“那她住了几天?”
“两天,头天来,第二天就走了。那天晚上据说灯亮了大半夜,走得很早,只有守门的保安看见了。”
“其他没别的了?她也没去找过谁?”
“没有。她头天回来,当天下午就去上坟,一个人去的,山上有人看见,清明节到处都是上坟的人,她也没跟谁打招呼,上完坟有人看见她在山上转悠,晚上十点左右回来的。”
“在山上转到十点?”
“大概是吧。”
余萧沉吟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元旦前在山上迷过路,想了想觉得没联系也就没提起,再说冷杉叮嘱过他。
刚想起冷杉,手机就响了,拿起来,还真是她的声音。
“余萧,你在哪里呢?过年也不看我们?”冷杉有点不满。
“哦。新年好!我在,在老家。”余萧支吾,他忘了这两姐妹,有时间还真该去看看,毕竟那是对相依为命的苦人儿,过年过节比较凄凉。
“我不好,不好玩。”冷杉赌气地说:“你不来看我,我就回桃花山去过年!”
“山上有雪呢,怪冷的,你去那里干什么?”
“当山鬼,等桃花,看花开花落!”
余萧直纳闷,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算了。”冷杉沮丧地回答:“你怎么知道山上有雪?你在哪呢?”
“啊,这个,我猜的,这么冷,那么高的山应该更冷吧?”余萧急忙说,他是白天看见了远处的山峰上有雪。
“你姐姐呢?”余萧又问,怕她继续纠缠下去。
“她还在,还没死!”冷杉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余萧摇摇头,估计冷桃没和她在一起。
放好电话,余萧一时想不起刚才说到哪里了,思路突然被打乱,他理不出头绪,只得继续喝酒。
“你女朋友?”沉默了很久的王翔突然问。
“啊,不是。”余萧有点心虚。
“没什么,是也很正常,我姐都失踪快两年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也不必干等……”
“我爱你姐姐。”余萧严肃地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底气不足。
“对不起,算我喝多了瞎放屁。”王翔笑起来,这么一笑又觉得他确实还年轻。
余萧没了兴趣,把自己的酒喝完,站起来说:“回去睡吧。”
他还是坚持住在县政府招待所,尽管王翔一再表示家里住得下,他也还是拒绝了,没别的原因,这里他和箐箐一起住过。
他记得那次来时,登记住房的服务员认识箐箐,还问过她怎么不住自己家里,当时箐箐没好气地翻对方白眼,害得那个服务员不敢再说话。
箐箐也有很可爱的时候,余萧还记得他第一次做饭给她吃,那天半夜他发现箐箐偷偷躲在厨房吃剩菜,以为她饿了,刚想问,箐箐发现了他,顿时红了脸直往角落里躲,把他笑得弯腰。
余萧的眼睛再次湿润,他推开窗,看着外面清冷冷的街道,低声说:“箐箐,你还在吗?新年好。”
说完,哽住,泪水直往下掉,他低下头,看见街上有条长长的人影拖过,窗户有防护栏,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半边身子,是个女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急匆匆地赶路,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余萧叹了口气,这世上不如意的人太多,谁也管不了谁,能做到自扫门前雪已经不易了。
关窗的时候,那个女人走到了拐角处,余萧恍惚看见她转身抬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急忙推窗去看,已经没人了。
他有点怪异的感觉,觉得那个人他见过。这时候再看,隔老远的距离,他不可能看清楚人家的脸,那个女人头上包着厚围巾,连头发都看不见,但余萧就是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似的。
会不会是箐箐?余萧想着就忍不住想出去追。但他又很快否定了,那个女人比箐箐高。他目测高度和距离都误差不大,那不是箐箐。
也许想的太苦,见了谁都觉得是箐箐。
余萧苦笑着回床上去了。
十九
第二天一早,余萧买了两束花去找王翔,告诉他自己想去给箐箐的父母上坟。王翔当即就答应了,走出县城,余萧才说:“我不知道她父亲的坟在哪里。”
“我带你去,离舅妈不远。”
余萧沉默了。既然离得不远,箐箐却没带他去看一眼。
“箐箐跟父亲的关系好吗?”
“好。”王翔回答:“以前好,自从舅舅疯了后,她就……唉,小孩子吧,可能觉得丢脸,我都觉得有这个舅舅丢人。”
“哦。她也没去上过坟?”
“她好象没去过,以往是舅妈一个人去,后来就是我妈去了。”
没走多久就到了,余萧放上花,上了香烛,恭恭敬敬地给这位死了十八年的长辈鞠躬,然后和王翔去另一边的墓地。
“对了,这个山上难得看到人啊。”余萧想起上次迷路的困窘。
“夏天人多,冬天谁还跑这里来?”
“山上岔路也多,容易迷路。”
“哈。”王翔笑了:“这哪能迷路,我在滇西当兵,那些山才容易迷路,原始森林,钻进去不摸上一天出不来。”
“去桃花山远不远?”余萧又问。
“桃花山?有点远吧,不过那里风景不错,以前那个荒,还有野兽,少有人上去。”
“哦,我去过一次,不算荒吧,还通电了的。”
“那上面有个气象站,应该是通电的吧,不过几乎没人住,读书的时候去玩过。”
“那个桃花潭呢?水挺好的,要是谁开发一下应该不错吧?”
“谁去那投资啊?又没象样的路。”
余萧还想说话,已经到了箐箐母亲的坟前,余萧特意看了一下,他觉得上次自己并没有走错,这个坟就在路边,路也不算是岔道,比较宽,他上次怎么就没能找到呢?
“你今天要走了?”上完坟,王翔问他。
“是,既然什么都没找到,我就回去吧。”
“也好。”王翔说:“哥,你别多心,我是说真心话,箐箐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想起什么特别就跟我说,不是说要你和我一起找,其实说实话,我也没抱什么希望,都这么久了,又没明确的线索,也许箐箐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出门去旅游,在路上遇到更合适的地方甚至更合适的人就留下来了呢,你别太在意,都过去了,有合适的,就再找一个。”
余萧不接话,只是叹息。
王翔还年轻,也许不会明白一个共同生活了六年的人突然从身边消失是什么感觉。
送他到车站,王翔又说:“哥,退一万步说,箐箐不在了,我也拿你当姐夫看,你有空就回来陪我喝酒。”
余萧拍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身后白雪皑皑的山峰上。他收回目光,看向王翔:“毛毛,我知道你不信邪,我也不信,可是我听说,你舅舅生病之前去过桃花山,还说他病了之后一直在念叨桃花,你有听说吗?”
“桃花?”王翔沉吟:“好象听说过,不过他那时候说的话谁也没在意。其实那时候……”王翔迟疑起来,声音压低了点:“那时候有人说他想桃花运想疯了,还说他不正经,对女学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箐箐才不提他的吧?”
“那他……”
“不!”王翔打断他:“他只是很开朗,喜欢带一群学生上山找标本,生物老师嘛,可是绝对没有不正经,是他疯了之后有人拿这个说事的。”
“那他疯……”余萧觉得这个字特别刺耳,改口说:“病之前是不是去过那里呢?他到底是怎么得病的?”
“这个我倒没问过,我只去调查他怎么死的了。车来了。”
回到城里的时候开始下雨了,余萧缩着脖子往家走,冰冷的雨水还是滴进了背心,冷得他直打哆嗦。
这是个阴冷潮湿的冬季,整整一个月,雾气都没散开过,路灯的光线被浓缩成一团,含糊不清。
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车辆驶过,在黑色的路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水痕。
余萧又想起那张照片上的纹路,他觉得害怕,像背后有人跟踪,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
那种背后被人偷窥的感觉如影随形,余萧有种强烈的不安,几次回头,都没发现背后有人,一直走到公交车站,看见站台上有几个人在等车,他才松了口气。
很多时候,自己吓自己也会吓死人的。
他不想回家,尽管又冷又饿他还是不想回家。
是去找冷杉还是去找冷桃,他犹豫不决,同时觉得内疚。
认真说起来,他很箐箐一样,没有一个可以喝上一杯的朋友。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人际关系不错,现在才醒悟,那些平常可以称得上热闹的饭局其实都是工作上的应酬,他没有跟谁更进一步,也没有谁可以交心,除了箐箐。可是,六年来,最初的热恋之后,他有没有跟箐箐交过心?他没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住到一起,他愿意为她负责,愿意娶她为妻,他以为他的心是交给了箐箐,可是,箐箐大难临头他却丝毫没有觉察,她也不肯向他透露半点风声,这又能算哪门子的交心?
余萧苦笑。公交车来过,停下,又走了,余萧坐在栏杆上没有动弹,那不是他等的那路车,没有时间,他的手机没电,也许他来的不是时候,他错过了那趟车。
车上靠窗有几个人,都低着头在想自己的心事,没人看他一眼,车窗上有水气,车窗后的人看不清楚,像隔着前世来生的记忆。
其实没有谁能把谁看清楚。
余萧怅然地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双脚发麻,一走动,无数细小的刺痛。还能感觉到痛真是万幸。
背后没有眼睛,有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余萧在寒冬深夜的站台上徘徊,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余萧钻进去,说:“去舒心茶楼。”
茶可以清心,心清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舒展了余萧不得而知,他蜷缩在后排,一片茫然。
车载电台在播新闻,主持人带着喜庆的声音在说这个城市发生过的蛛丝马迹,谁谁谁家欢庆春节买到了假酒,谁谁谁酒后驾车发生擦挂,谁谁谁放炮竹不小心伤了手指,不一而足,但都事不关己。主持人的声音很愉快,过年过节这些事情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都只能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调料。
余萧嫌那声音太括嘈,侧了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