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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巢穴,货物中转站,追得赃物回来时,我便作主释放你,怎么样?”
王婆留根本不认得河内千里与舍利姬他们,这些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他一无所知,却叫他如何招供?就算他指鹿为马,把猪仔岛的老白成小白成招出来,沈冲也未必会放过他。王婆留只能徒劳叫冤:“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求你严查细访,缉拿正凶,不要折腾无辜良民。”
沈冲气极大笑,抓狂拍案道:“休再胡说什么缉拿正凶,不劳缉捕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想抓的人,就是你。你不老实,好,很好,我会叫你老实,让你知道老实的好处。我把你这个小倭寇……好好伺候一番。左右,给我狠狠敲打他三十狼头。”言讫,抓住令牌,放飞刀一般掷到地上。
众皂隶一齐动手,举棒对准王婆留屁股,乒乒乓乓,每边敲了十五狼头。这些皂隶这次打人都是动真格使劲敲打。如果他们收了犯人的钱,打人时暗中收劲,或把狼头终端敲在地下,表面看来打得很狠,对犯人却伤害不大;假如犯人没进贡钱财给他们,他打犯人时狼头末端必定接触犯人的骨头,一棒打下去去,皮开肉绽已算幸运,严重的话,甚至可以一捧敲碎犯人的股骨。不少犯人就是没钱孝敬这些混蛋,被这些混蛋几记棍棒打成残废的。
王婆留被这些皂隶重重敲打三十大板,痛得死去还魂。屁股的硬功他未练过,这是第一次试练,不免被打得十分狼狈。白眼一翻,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沈冲看见王婆留这么不经打,只得作个松局,叫差人暂且收监。沈冲认为王婆留跟倭寇勾通线索劫了他的货船,解铃还须系铃人,抓捕其他逃亡的倭寇,须着落王婆留身上,撬开王婆留的嘴巴,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了。他没料到王婆留脑子里根本没有存贮他想要的信息,只是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以为滥用暴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种贪官昏官往往对自己的能力评估过高,贪污公款的时候,认为他百分之百可以保住性命长享富贵;当这笔不义之财被盗贼劫走之后,他也认为他百分之百可以把这笔赃款追回来。问题是他真的拥有这种无所不能的无上权力吗?假如他得到河内千里与舍利姬这些倭寇的落脚地点,他有能力捣毁倭寇的巢穴吗?答案显然是不能。后来俞大猷和戚继光集结一万名官军攻打只有一千多倭寇的横屿岛,整整攻打一年多也没拿下来。损兵折将,眼睁睁看着倭寇全身撤退。能征善战的抗倭名将,尚且吃了这样的大亏,你说给沈冲十万官军,他能扫平东海,洗荡所有倭寇巢穴吗?
显然而见,沈冲折磨王婆留只是追求一种表现无上权力凛然不可侵犯的快感。为了得到这种快感,则使滥杀无辜,干杀鸡儆猴的事也在所不惜。本来人类跟猴子卯上劲的时候,跟鸡应该扯不上关系,为什么杀鸡的头给猴子看?鸡弱弱地问一句,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人类也许说,跟你没关系,但我必须拿你开刀,谁叫你是弱者哩!
在沈冲眼中,王婆留就是哪只传说中的“肉鸡”,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下王婆留砍了再说,看看你这些“倭寇猴子”知道害怕不?再不害怕,我就继续杀鸡,杀到你害怕为止。明朝政府在镇压江南倭乱过程中,实际也是执行这种滥杀无辜的“杀鸡儆猴式”政策,结果倭寇越杀越多,遍地都是,杀不胜杀。
沈冲对王婆留胆敢抗拒他无上官威的行为感到无比气恼:“哼,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明日我就使出特别法宝──请君入瓮。”当下抛出一面水牌,抹上朱砂,大笔一挥,传令道:
盗犯王婆留,定限次日,午堂听审。
禁子过来给王婆留套上锁链,安排收监。沈冲吩咐禁子将王婆留收入重监里,并指示牢子小心看守,防止犯人脱逃。
王婆留被两个禁子架着,昏昏沉沉的拖到牢房,随着牢房门“吱扭”一响,悠悠转醒。他打量囚禁他牢室,只见这间牢室阴暗潮湿,仅靠旁边牢室一个比拳头略大的通气口折射小许光线进来,是那种终年不见阳光的,条件最差的死囚牢房。整个牢房基本上密不透风。牢门也是封闭的石门,只有打开石门的时候,死囚牢房的空气才与外间交换一下。大门一关,牢房局促窘迫的窄小空间令人窒息。前死囚遗留下来的干屎团,破衣裤,以及腐烂成碎屑的稻草,经年累月沉积哪里。无所事事的牢子永远不会也不屑抽点时间打扫这个肮脏的地方,他们认为这是社会渣滓的最终归宿地,社会渣滓理所当然享受这种恶劣的环境待遇,他们用不着可怜这些社会渣滓,这就是他懒得清扫死囚牢房的理由。
王婆留即便是受到酷刑拷打,脑子变得迟钝,但甫入死囚室,还是被终年不散的尿臭味熏出眼泪。而前死囚死在这里残留下来的腐尸气味依然没有消散,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死囚牢房石墙很厚,差不多有一米左右,给人的感觉就象个石棺材;牢房又臭又黑,便是大白天进来也要点灯,不点灯就看不清楚东西。
禁子把王婆留拖到一个禁锢犯人的木床上,开动机括锁死王婆留四肢和头脖。王婆留不免对禁子咆哮几句,大吼道:“你们害怕什么?石墙这么厚,又给我戴上手铐脚链了,我就是个铁铸的金刚,也跑不出这间牢房,还用得着给我上床匣吗?”
禁子冷笑道:“关押到这里的罪犯已不是人了,是恶魔,这床匣不是为是禁锢恶魔的肉身而设计的,而是为了禁锢和封存恶魔的灵魂意识而存在的。你就慢慢享受这个过程吧!”禁子说的不错,所有禁锢罪犯自由的刑具,都是为了推毁恶魔斗争的意志而设计的。一些吃过这种苦头并变得胆小如鼠的罪犯,会彻底变成战战兢兢的顺民,容忍并接受强权的任意凌辱和残酷剥削。
“我不是恶魔,如果我成为恶魔,哪一定是你们逼的。”王婆留躺在黑暗中,睁大眼晴,欲哭无泪。他恨透沈冲和他的打手们,这些昏官暴民太可恶了。他暗暗发誓,只要神给他一个脱狱的机会,他会让这些昏官暴民付出代价。“禁锢我的灵魂?你们休想,除非你消灭我的肉身。否则,哼,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一定报仇雪恨!”
次日,沈冲把王婆留弄到提牢厅,又是一轮威迫利诱。王婆留什么也不肯说,沈冲自然怪眼圆睁,发下竹签,叫皂隶在王婆留旧伤上又是一顿板子。然后使出火烙、老虎凳、夹棍等诸般刑具轮番对王婆留行刑,但王婆留的嘴巴如铁铸似的,一言不发。
看着王婆留不肯吐露一丝口风,沈冲对王婆留这忖倔强劲头既惊佩又纳闷,怎么有这样的硬汉?真是怪物啊!他象只好奇的猫一样望着王婆留的脸仔细研究半天,希望看出一点玄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信仰让他这样维护倭寇的利益?左看右看,看不出王婆留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被刑具打到的地方依然是皮开肉绽。
沈冲十分惊诧地向王婆留问道:“受到这么大的刑罚,这么大的苦楚,你为什么不把同伙招供出来呢?你为什么还维护倭寇呢?倭寇给你很多钱吗?倭寇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甚至十倍以上,跟我合作吧,把你的同伙给我招出来。”沈冲先入为主认为王婆留跟倭寇勾通线索劫去他的财货,而王婆留却没有干过这件事。也就是说,王婆留是不可能给沈冲满意的答案。
在严刑拷打过程中紧闭嘴巴的王婆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神情专注地盯着沈冲问道道:“你知道玉皇大帝住在哪里吗?”
沈冲闻言吓了一跳,还以为王婆留疯了,怎么突然向他请教玉皇大帝住在哪里呢?
“如果你说不出玉皇大帝住在哪里,我对你拳打脚踢,你就能说出玉皇大帝的门牌号码了,是不是?”王婆留说这句话时,脸上愤怒的表情消失,换上的是一付充满鄙夷与不屑的冷笑形容。
“看来你是顽固到底,宁死不肯招供了。”沈冲摇头叹气说。“别以为我这样就拿你没办法,我处你于死地的办法多得是,不费吹灰之力,你聪明的话就乖乖跟我合作。”尽管王婆留已给沈冲摆明道理,证明他无话可说,但沈冲依然不相信王婆留的话,还是认定王婆留有罪。于是,他出了一张布告,传晓江南各镇。
正堂为晓谕事,照得镇江府正堂令郎沈大携带家私进京贸易,途经微山湖遇上倭寇,劫去行李无数。盗贼得手后沿湖逃走,下落不明。近访得系盗首王婆留,勾通线索,表里为奸,已经捉获,严审成招定罪。俟详各宪外所有余党,如有知风来报者,官给赏银五十两,倘窝主故行抗匿,访出一体重处,决不姑贷,特示。
布告传到南塘,唐三马上派过家人到镇江府知会沈冲,证明王婆留原系倭寇的孽种,如假包换的倭寇。沈冲、胡来等人听到这个大好消息,更是信心百倍,看来没有抓错人嘛!先前看见这小子一付含冤受苦的委屈相,心中还有一点犹疑,担心枉陷好人,现在该放心了,死倭种,还装B,看我想些花样慢慢收拾你。
小樱桃和觅汉出城种地回家,看见城门下挤满看布告的游人,也挤在人丛打听消息,问问识字的人,是怎么回事?旁人告诉她说官府抓了个倭寇首领──叫作王婆留,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日即将处斩云云。小樱桃听到这个坏消息,如遭雷击一般,吓得乱了手脚,叫苦不迭。该怎样救王婆留出来呢?先到镇江大狱去探探监再说吧。
回家中,小樱桃大哭一场,辞了觅汉,写了个出卖田地的帖子当街贴了,不久便有个本地乡宦,对她的房屋田地表示很有兴趣。小樱桃将她要筹款救人的事与这乡宦说了,乡宦感慨小樱桃有情有义,也没怎样讲价,照原价给了小樱桃二百两银子。小樱桃把地契送与那乡宦,打个包袱,走到街头雇了辆马车,哭哭啼啼奔镇江府而来。
第四十章 柳暗花明
沈冲确认王婆留是倭寇,用刑更狠了,每日把王婆留提堂敲打一顿泄愤。打完收在死狱之中,还用铁钩穿锁的王婆留琵琶骨。这一招限制罪犯人身自由的招数很阴损,犯人一旦被穿琵琶骨,基本就如僵身一样不能动弹,一动就牵扯到琵琶骨,钻心的疼痛就会袭来,让犯人痛不欲生。穿人琵琶骨是一件非常损阴德的下作手段,只能用来对待大奸大恶的犯人。王婆留想到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且跟沈冲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不到沈冲居然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对付他,可谓是恩将仇报。毕竟王婆留救过沈冲儿子沈大郎性命,用这种下三滥对付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简直是丧心病狂。
王婆留心中气苦,难以形容。他只能念念有词,诅咒沈知府断子绝孙。暗自寻思道:“混蛋,没料到你能这么狠,算你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一刀杀了我,我认了。这样把人零碎折磨,你们还是人吗?人无隐恻之心,怎能算是人?畜生!有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也以暴易暴,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还给你们。神呀,赐我力量吧!让我捱过这一关,让我报仇雪恨!”
王婆留想到向神求肋的时候,丹田的小宇宙又旋转起来,一团斗气澎然爆发,迅速传遍全身。身上哪里疼痛,王婆留就把意念守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