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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粗厚的城门,没能阻挡住倭寇们前进的脚步。
倭寇确实是来去自如,即使是此时城门大开,也有几个倭寇并不从城门出入。他们直接冲向城墙,使出踏云梯的本事,飞檐走壁,翻墙而过。
只见第一个冲上城墙的倭寇,他身上还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大家都看得出那包袱里的东西是金银珠宝,少说有一百几十斤。但这倭寇虽然身负重物,攀登城墙却如履平地,象蛇游走上树一样跑出之字形态,吱溜吱溜几下,便登上城头,然后纵身跃到城外。蛇无脚上树,人负重逾墙,都是令人惊叹的特异功能,让围观者叹为观止。
守野狂风对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炫耀翻墙过壁手段的家伙啧有微词,对山本流水说:“河内千里的舞空术确实不赖,不过他太过份了,居然在我面前如此嚣张卖弄,太不给我脸子了。徒弟呀,你要替师父争一口气。”
山本流水答应一声,把倭刀插入鞘中,系紧背上,摩拳擦掌说:“师父,你放心好了,我能把他们比下去。”
说话间,第二个倭寇也冲上城墙,但他使用了辅助器械──流星飞锤。飞锤另一端是松放自如的钢爪,投掷抓扯墙壁屋顶上的梁木,便于飞檐走壁。那倭寇依靠器械缠住城上钟楼的梁柱,象荡秋千一样,轻松飘过城墙。
守野狂风摇头冷笑道:“龙白神奈靠器械飞逾城墙,他这两下子,只能唬唬小孩子,不算一等一强的高手。”
紧接着第三个倭寇也冲上城墙,此人双手带着铁钩,铁钩类似江南人在春夏之交抓黄鳝的铁耙子,不过他用这铁钩翻墙过壁却是很有效率,象壁虎爬墙,如小强附壁,两手交替,咔嚓咔嚓几下就登上城头,一猫腰便失去踪影。
守野狂风回头对山本流水气哼哼叫道:“黑田阳平,什么东西呀,差远了。我的儿,你给我上,露两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山本流水答应一声,身子奔马一样风驰电掣跑到城墙下,一窜老高,象猿猴飞渡峭壁,天神下凡腾云驾雾般一阵风飘过墙城那边去了,身手快得象骗人的幻像妖术一样,让人在一时半响之间反应不过来,觉得无法按照正常的路分寻思,简直不可思议。这少年的身手只能用无双来形容,此人身手只恐天人有,人间确实是难得几回见。城里城外,不管是寻常老百姓,还是倭寇海盗们,都伸长脖子看呆了,象梦中看见王八爬竿子一样惊奇诧异。
河内千里、山本流水这些家伙身手敏捷,争相卖弄表演技能,惹得城下一伙围观的倭寇手舞足蹈,阵阵喝彩。
王婆留稀里糊涂随着众人走到城外一个打谷场中间,倭寇把他们俘获的妇孺都赶到这里集合。这些被倭寇俘获的妇孺有男有女,小孩子占大多数,妇女次之,成年男子最少。这些妇孺大的叫苦小的哭喊,场面十分混乱。王婆留趁着这人声鼎沸乱哄哄时刻,东张西望,忽然发现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也被倭寇抓起来,混在人群之中。虽然大家都在落难时节,王婆留还是不敢招惹一条虫他们,只看这些人一眼便低下头颅数脚丫子。五毛、一条虫等也象斗败的公鸡,一个个蔫头蔫脑,无法提起精神来。
这批俘虏中间的成年男子,都是一些长相蠢头蠢脑的男人,不知道倭寇为什么专门挑选并留下这些人?这批蠢货也有几十个,他们也看得出倭寇这边人手少,几个倭寇便俘虏他们几百妇孺,他们觉得脸上无光,挂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开始起哄骚动。有人窃窃私语:“难道大伙儿就甘心被这几个倭寇拘束住,不是吧!咱们人多,他们人少,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吐口唾沫也淹死这帮龟孙。”
“丫的,你们这些蠢货,想造反呀?”倭寇专门挑选并留下这些人肯定有他的理由。只见人称东海夜叉河内千里越众而出,命令手下在打谷场中间树起一根直径几十公分的楠木横梁,这是江南老百姓普通房屋顶端常见的主体梁柱,这根木头大得一人环抱不过来。即是一个最能干的木匠,用锯子拉锯,也要来回往复几百下,花上一盏茶工夫,才能将这样的一根巨木锯成两断。倭寇把楠木直立起来,末了还在这根木头周围绑上十具尸体。
打谷场上的群众都不明白倭寇想干什么,大家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河内千里在楠木横梁前头猫腰蹲腿,做出一个向前冲刺的姿态。突然他怪叫一声,拖刀发力,身子疾动,快如闪电。临近木头刹那,拧腰挥刀猛劈。只见耀眼刀光带着残像,殒石流火一般撕裂空间,然后轰的一声,十胴尸体连同楠木被河内千里一刀劈作两段。
打谷场上的群众全都吓呆了,河内千里这无坚不摧的一刀威慑力量太大了,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变得噤若寒蝉,全都闭上嘴巴。大家胆战心惊:这是什么邪门的神兵啊!怎么如此锋利?
河内千里举着倭刀在众人面前走了几个来回,他的目光也象刺刀一样厉害,使得站在前头的人不由自住地连连后退。河内千里用刀指着群众中几个大汉吆喝道:“你们谁不服气,站出来。”群众垂头丧气,无人应声。手无寸铁,技不如人,哪里还敢说什么废话?
龙白神奈双手叉腰走到一个妇女面前,色迷迷的把妇女上下打量一番,妇女吓得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胸膛,不知如何应付眼下这个危局。龙白神奈的目光在妇女身上游移不定,好象评估这个妇女的价值。当他看见妇女头上戴着金簪珠花时,突然出手,一把将妇女金簪珠花抢在手里,眉花笑眼道:“这是我的了。”妇女含羞忍辱,敢怒而不敢言。龙白神奈双眼一瞪,伸指直戳妇女的额头,傲慢地道:“奴隶,你也是我的了。”
黑田阳平急吼吼窜入人丛中,拖出一个漂亮的少女,厉喝声道:“这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争,否则老子跟你拼命。”
守野狂风呵呵大笑,故作大方地挥挥手道:“漂亮的娘们,你们尽管挑选,不过孩子吗,多给我几个。”
河内千里把收刀回鞘,拍拍守野狂风肩头,揶揄道:“兄弟真是恶趣味,尽拣这些丑婆娘和小孩子干什么?”
守野狂风耸肩摊手,不屑地道:“老大吩咐下来,叫我这么办,你管那么多干吗?办你的事去,汪龙头办事出人意表,神鬼莫测,岂是你们这些人能理解的。”
河内千里其实也想知道汪直大量承招妇孺俘虏的原因,故不止一次向守野狂风虚心求教,但守野狂风就是不肯透露一丝口风,让河内千里心痒难搔,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搓手叹息道:“汪龙头办事真是出人意表,神鬼莫测啊……”
这几个强盗当时就在打谷场把俘虏分拨停当,各奔前程,凯旋归营。那些被俘妇孺一个个温顺如猪羊一样,叫她们往东走就不敢向西行,真是又乖又听话,让倭寇觉得无比惊奇,管理起来也特别省心。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这些人被纳入守野狂风押解的俘虏队伍中,成年男子都做挑夫,替倭寇运输抢来的辎重物资,妇女即替倭寇带孩子,一路投东南方向逶迤而行,望钱塘江边走去。
这次骚扰浙江地面的倭寇有多少人呢?说来也可笑,四股倭寇人马加起来不过一百人左右,其中进入钱塘县城捣乱的倭寇不会超过二十个。守野狂风、河内千里等区区二十多个倭寇便把拥有数万居民的钱塘县闹得鸡犬不宁。居然发生如此丢脸事,确是中土天朝人民的耻辱。在信息不对称的年代,人们以讹传讹,片面夸大敌情,无限制的恐惧感觉让人们干尽蠢事。
世间没有悲剧,只有愚味。世间没有蠢事,只有恐怖。在恐怖的意识支配下,人们什么蠢事都能干得出来。几万人躲避二十多个倭寇的笑话,确实只有这个神奇的天朝才有。
第八章 贼乱海滨(5)
一般倭寇攻城略地,杀人越货,都是以抢掠金钱美女为主。可是这个替汪直打下手的守野狂风性格却是这么古怪,只要孩子,而且多多益善,什么缘故?
倭寇们从事的是一项风险系数极高的走私贸易生意,他们每天置身于高危环境中,被大明官兵抓住不免掉脑袋,就算没给官府逮住也用不着高兴得太早,在东海、南海、太平洋、印度洋上驶船扬帆航海,飘泊游弋,遇上大风巨浪沉船是迟早的事。况倭寇海盗之间黑吃黑火拼的事也不时发生,因此倭寇海盗的寿命一般很短,能够活到三十多岁的倭寇海盗几乎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多数倭寇海盗都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挂掉,以致倭寇的头头们总觉得人手不足,来的比不上死的快。以前,倭寇上岸烧杀掳掠,抢到妇孺一般是卖给地主豪强们作奴仆使用。明朝嘉靖年间,官军与倭寇冲突日趋激烈,倭寇海盗在战斗中减员十分严重。汪直和徐海等倭寇头头们为了扩充壮大海盗队伍,开始打起孩子的坏主意来,把抢到的儿童作为补充更新海盗营盘的主要新鲜血液。这些小孩子被倭寇调教到十三、四岁左右,就成为倭寇的主力,替倭寇作开路先锋,卖命送死。
倭寇把掳掠小孩子的勾当称作抢猪仔。猪仔除了卖给各国地主豪强作奴仆之外,同时也是补充倭寇军营的主要兵力来源。
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就是倭酋守野狂风心目中质优价廉的猪仔。
虽然在倭寇阵营中成年海盗也很多,但是只要海盗与大明官兵发生冲突,打头阵的一般都是海盗平日畜养训练的猪仔们。作为成年人,三十岁以上的海盗无论平日欺男霸女时多么可恶凶狠,战斗时都差不多变成乌龟,除非老命受到威胁,他们才会被动抵抗。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主动出击的。这当然不是他们成熟了,开始变得理性。而是他们也是人,同样有人性弱点,也同样贪生怕死。当你已抢到几百几千两银子,有几个老婆侍妾,甚至拥有田产房屋的时候,你会怎么想呢?你大慨不会象年轻人一样血气方刚,不顾一切向前冲吧?这就是倭酋守野狂风抢猪仔作为补充更新海盗营盘新血的理由。
童兵,少不更事,血气方刚,没有几个真正明白死亡并对死亡感到恐怖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诱惑足够的刺激,他们永远冲锋在前,而且越危险越觉得好玩。对这些倭寇阵营中的少年来说,打仗也是一场游戏,一场最刺激最好玩的游戏,他们乐意而且不要命地参与这场危险的游戏,并以最残酷最冷血的手段干掉对手。
守野狂风把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押到钱塘江边,早有一条单帆商船待在海岸附近,接应他们。
这些俘虏中间,有几个妇女意识到自己可能踏上一条不归路,船只一旦扬帆出海,她们可能从此背井离乡,永远不能回家了。许多女人都为此伤心啜泣,但她们没有能力改变既成事实,只能逆来顺受。
“猪猡,鬼叫什么,有本事叫你的男人来救你!”众倭寇一边嘲笑这些妇女,一边拳打脚踢,驱赶牲口一般把这帮妇孺赶上船中,关进又黑又脏的船舱内。
王婆留甫入船仓,身体马上感到严重不适,一股强烈的屎尿骚臭气味直钻人的鼻子,中人欲呕。而船只刚刚进入大海中间,上下起伏,左摇右晃,让人受尽颠簸之苦。许多妇孺都呕吐起来,一时间,呻吟声,咒骂声,混成一片,让人觉得身处屠宰场一样恐怖莫名。
船只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