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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一刻,王婆留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心中有许多话、有许多疑惑要跟汪直切磋。他自从加入海贼阵营以来,一路上虽然经历不少坎坷,受过了不少磨难,不过最终也都化险为夷,甚至屡遇奇遇让他受益匪浅。汪直是他的精神导师,象一盏指路明灯,是他能够在“黑道”坚持下来的信仰和核心动力。
王婆留与他心中的偶像汪直一样,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反贼。他们之所以走上与大明官府对抗的道路,完全是被逼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大明官府不让他们活下去,他们这种反抗只不过是为生存而斗争而已。沿海地区很多下层人民都把汪直视为侠盗,一个为民代言的义贼。明朝主流社会尽管不承认汪直的武装海商集团代替朝廷市舶司承担对外贸易的合法性,但汪直认为自己是为民请命,绝对在道义上站得住脚。相反,大明朝廷对商人横征暴敛,又不开放海禁让商人好好做生意,大明政府的执法已失去合理性和合法性了。暴政只能用暴力对抗,汪直认为他们的抗争是正义的,他们是为伸张正义、对抗邪恶而战。
明朝主流社会,主要是官场那班人对汪直恨之入骨,他们也认他们剿倭是正义的,他们也是为伸张正义、对抗邪恶而战。谁是谁非,这真是一笔糊涂账。但官场那班人热衷剿倭有两件事没做错,第一件事为忠于皇上而战;第二件事为自己的利益而战。汪直是嘉靖皇帝钦点要捉拿的反贼,在哪个时代忠君是为人臣子必须格守的行为准则,忠君就是真理。皇帝金口已开,钦定汪直是反贼,汪直只能是反贼,凡是读书人都得附和皇帝的主张,否则就是大逆不道;第二件事是汪直这些海贼对抗朝庭时不可避免触动官僚地主的利益,所谓“倭寇”烧杀掳掠也是针对那班官商地主。这些人自然为自己的利益而战。
王婆留跟着汪直没走了多久,走到海船一层的大厅中。王婆留但觉眼前豁然开阔,只见一个方圆五丈的大厅出现在他面前,中间有两条巨大的木柱,支撑起这个宽阔的空间。其中一条梁柱上悬挂着牌匾,上写几个有力的柳体大字:海事共商。五百年前,朝廷对民间禁锢极严,完全由当官的作主,说了算。而“倭寇”却显得相当民主,大事共决,用集体意志来决定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海事厅上坐着几个海贼头头,安东尼、柳生天源、小白成、叶宗满、王汝贤、善妙、庄公、王滶俱列座其中。
落座之后,下等水手捧上香茶。大家谦让一番,一边喝茶,一边议论时事。眼下的路该怎么走,继续待在大明境内,辗转各岛与大明官兵周旋,玩老鼠躲猫猫的游戏;还是避祸日本,争取找个孤悬海外的小岛歇口气。众倭酋或主张留在江浙沿海,或远走日本避难,吵得十分热闹。
其间,汪直向王婆留问起舟山烈港保卫战的战况,王婆留三言两语把情况大慨交待了一下。安东尼竖起拇指盛赞王婆留勇于担当事体,关键时刻挑起大梁带领众海贼突破官兵的包围,立下大功,保存海贼部分力量,功不可没。安东尼建议汪直对王婆留委予重任,给王婆留一个名份。汪直就任命王婆留为佛朗机营的副队长,与安东尼一同掌管佛朗机营。并许诺将来海商事业壮大,有利均分,给王婆留三条海船管理。
王婆留把他从卢镗帐中缴获公函呈送给汪直过目,汪直略为浏览一下王婆留递过来的公函,看过之后叹息一声,对众倭酋说道:“经此一战,我看我们是留不住江浙沿海了,大明朝廷已下决心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绝不能还傻乎乎待在这里让他们来收拾、处置我们。依我愚意,我是很想东渡日本,在日本平户大名松浦隆信那里讨个地方喘息一下,待恢复元气后再回大明寻求发展吧。当务之急便是缺钱,这一千五百人东渡日本,负担很大。我们带的货都是陶瓷、布匹、茶叶之类的普通商品,值不了几个钱,人多负担重,每人一年消耗几十两银子,这一千五百人一年至少要十万银子开支。现在关键是缺本钱,各位能否借我几两银子吗?或有何高见,替我筹集一笔东渡的资金?借钱给我者,年利息十分,算高利贷了,希各位多多关照。我汪直的信誉,海内有名,各位不必担心。”
王婆留听汪直缺钱,不假思索就探手入恢,把怀中那袋闪光的小石头掏了出来,送到汪直面前说道:“龙头既然缺钱,我也没有什么现钱,在官兵营中捡着这玩意,不知是什么东西,你看值多少钱。”
汪直见多识广,打开王婆留递过来的小布袋一看,脸色为之一变,脸上原本阴沉的愁容尽散,摸摸王婆留的头笑道:“好东西,好东西啊!恭喜你,王婆留队长,恭喜你发大财。安东尼,你过来,看看这钻石值多少钱?”汪直平时跟佛朗哥人打交道,知道钻石对西洋人来说是贵重物品,可他也吃不准这袋钻石值多少钱。
第六章 扬帆出海(上)
安东尼闻言赶紧过来,接过汪直手中的小布袋,把钻石倒在手掌仔细地看了半天,又看了王婆留几眼,那眼光很是古怪,象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一样,便问王婆留怎样搞到这袋钻石?
王婆留将他劫营得宝的事跟安东尼略作交待,安东尼点点头,晓得这袋钻石是官兵抢劫西洋人缴获的战利品,官兵不识宝,这袋钻石又鬼使神差落在王婆留手上。这种钻石在当时大明境内根本无法交易,没有市场,就无法定价,其实跟废物差不多,难怪卢镗漫不经心丢在案头上。
安东尼告诉汪直,只要到日本平户或琉球群岛港口码头找到红毛人谈成交易,这袋钻石很可能价值黄金万两,肯定是一笔大生意。汪直点点头,给王婆留写了一条收据,答应谈成交易之后,钻石价值多少钱,就算王婆留借他多少钱。利息按照他许诺的利率计算,借贷一年后连本带利归还。众人不免纷纷抱拳恭喜王婆留发财,喧嚷声给海事厅平添了几分热闹。
钱的问题解决了,该扬帆出海了吧。汪直对众人说还要等一二天再出海,他正在等一个宁波海商沈三,等与沈三汇合后,再扬帆东渡。
过了一日,宁波海商沈三驾驶着他的私家海船来了,让王婆留等人感到意外的是沈三带的货物竟然是人。这沈三是贩卖人口到外国的蛇头吗?答案显然不是,如果他是奴隶贩子,那他带的应该是妇女和儿童。贩卖奴隶的话,妇女和儿童最容易控制。让王婆留等人感到意外是沈三带的人甚至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丁。那么,沈三带的是甚么人?原来竟是一班又老又丑的和尚,这蠢货带和尚去日本干什么?难道说向倭寇普及佛法?王婆留他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是纳闷。
在大明嘉靖年间,嘉靖皇帝执迷长生不老,抑佛扬道,许多和尚都受到官府的压制。甚至受到流泯、地头蛇们敲诈勒索,和尚寺产田地被官府、流泯、地头蛇们夺去,很多和尚在中土大明活不去了。明朝官府不仅剥夺和尚的寺产,还逼和尚们还俗。和尚们只好求助宁波海商沈三向汪直奔走游说,带他们到日本找到一个立足之地,开拓生存空间。这些和尚向沈三、汪直他们许诺,他们若在日本站稳脚跟,生存下来后,将百倍回报沈三、汪直他们的帮助。
那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有信仰,说他们是迷信也行。许多倭人都信仰佛教,即使手持屠刀干着杀人放火勾当的倭寇也不能免俗。倭寇虔诚信佛与中土明人相反,倭寇祟尚佛教是不带功利性的,而是把佛教当成一种处世哲学,学佛的圆融与变通做人,所以一些倭寇一边干着杀人放火勾当,一边向佛爷叩头,求的是佛让他学会怎样变通与天地斗,并让自己得利活得更好,得到更多,有点奇怪呗?倭寇并不怎样奉信佛提倡的爱、善与慈悲,而是遵奉佛的圆通处世哲学。
而大多数中土明人平时不拜神,在需要神的时候才想起神,才会去拜神,而那些所谓的神大部分都是迷信───如灶神、门神、土地神、山神、财神等等,自然绝大多数不灵验,该怎么倒霉还怎么倒霉,该怎么贫穷还怎么贫穷,几千年来,因烧香祈福而真正灵验的很少很少。
不是我们心不诚,也是不是孔方兄花的少,是因为我们展现在神佛面前的是什么呢?是一颗颗丑陋的心灵,自私、贪婪!是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虚伪、势利!我们本该敬佛、礼佛、按佛说的道理去做!可现在却变成拜佛、求佛,把自己的丑陋和阴暗全无保留地展现在神佛面前。更可悲的是,还要用世俗的肮脏金钱和神佛交换,要神佛按我们的意思办,让我们丑陋的私心称心遂愿,帮助我们更丑陋,帮助我们更阴暗?扪心自问,神佛会保佑我们吗?没有奉献、谈何福报?没有为他人、为社会做奉献,却只要求索取和享受?这不是在祈福,这是在迫不及待地告诉神佛:“我是坏人!我是小人!我是鸿毛!”把自己内心的丑陋欲望通通告诉神佛,这是在祈求神佛立即降罪于身啊!这样,我们也不用等到死后再遭报应了,直接祈祸到家,现世报!
汪直看到沈三带着一百几十个和尚进入海事厅,急忙离座抱拳拱手道:“沈兄,请了,别来无恙!”
汪直与沈三素有交情,彼此都有生意往来。两人寒暄片刻,各自叙礼坐下。汪直惊诧沈三带来一班和尚,不觉有些好笑,道:“沈兄,你这是演哪一出戏呢?我看不懂!你带一班和尚到日本找饭吃?这不是笑话么,饿死他们你要负责啊!如来佛祖不会放过你的,小心轮回时候罚你做一条狗……”
沈三乐呵呵指着一个和尚说:“这是慈悲大师。”然后再指着其他和尚诚惶诚恐地道:“这些和尚嘛,太多了,我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不过,他们都是我的财神爷,我带他们去日本找饭吃,赚大钱。你也许不信,这件事有些离奇,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细说,等一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再与兄弟详谈。彼此签个契约文书,赚到了大钱,有利均分。我敢跟你打赌,这班又老又丑的和尚比你一千几百个海贼更赚钱,他们在日本打开局面后,向日本善信收一年的香油钱比你们赚十年血汗钱还要多。”
汪直觉得这事有点古怪,他也无法照了路份寻思,不知相信该沈三好,还是不该相信沈三好。沈三眼看汪直对他当贼似的戒备提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沈三勉为其难对汪直拱手道:“汪兄,我们需要你带路,需要你开个头。这样说,兄弟也是加盟你的海商帮吧?赚到大钱,大家有利均分。希望汪兄成全我,作成这桩大生意。怎么样,赌一把吧。”
汪直尽管对沈三这一招出人意表的赚钱大法心存疑问,但他也是个冒险的生意人,他也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预感沈三有可能成功,他也想赌一把。看来眼下没有无必要争吵了,行不行,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于是,汪直亲自把盏巡城,敬了沈三一杯茶,再微笑道:“如此,我就不说扫兴话了,风搅雪不好,咱们爽俐订契约吧!”
沈三倒也客客气气跟汪直签下文书,乐呵呵说道:“兄弟这笔大生意,保证你赚到盘满钵满,数银子数到手软。如此一宗大有来头的大生意,我不敢独享,想与汪兄一起干,分甘同味,你应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