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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正直,要嫉恶如仇,要有良心,要有诚信,任何有违良风善俗的事都不要做,否则会遭报应的,明白吗?”
“哦,爷爷,原来是这样呀,我明白。”王婆留似懂非懂,点头称是。实际上他也很闷纳,比喻说南塘镇的居民骂他是狗崽子的时候,脸上也显现出嫉恶如仇的表情,一种代表正义的优越感。好象他王婆留干了什么大奸大恶伤风败俗的事一样。王婆留每次遇上南塘镇居民凛然正气的指责,身子不由自主震颤发抖,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我做过什么呀,王婆留心中承载着无限疑惑。他努力搜索枯肠,把混沌的脑袋梳理几百几千遍,也想不出自己干过什么有违良风善俗的事?为什么你们这样痛恨我?打击我?欺负我?
你们的大义,难道是欺负小孩子吗?这又算什么大义?难道这叫有良知吗?王婆留双眼噙泪,一肚子委屈愤怒无从发泄,对孔夫子的大义不免存疑。
中国政权自古就师承一种连坐的恶法,对犯罪人的亲属有罪推定,对犯罪人连坐九族并祸及数代。古人都认为:当道莫种棘荆树,他年免挂子衣。并认为这是天经地仪的真理。祖宗作孽,儿孙跟着倒霉。文革期间,笔者家乡就发生一件怪事。有个小孩因家庭出身不好,是个地主崽,成为同年孩子打击、排挤、嘲笑的对象。地主崽所谓的地主出身,其实也很渺茫,向上追溯,已经是几代前的事了,是太祖太爷的事,到了他地主崽这一代已穷得一穷二白,可是地主崽依然还要背负地主的恶名。给地主崽无情打击的人,不仅是那些不懂事的贫下中农孩子,还有很懂事的村夫俗子,老太太,老革命家,甚至于读书识字的人……,大家对地主崽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咬牙切齿的仇恨,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地主崽无法背负他列祖列宗留给他的沉重屈辱,最后只好跳进鱼塘自杀了。
第七章 流落异乡(1)
邵仲文县考不中,又被监场官恶言讥嘲,憋了一肚子冤气,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神经也变得不太正常。也许他真是老了,再也经受不起如此沉重的打击,神志愈来愈糊涂。起初几日不思饮食,后来渐渐大小便失禁,整个人好象被恶魔附身,陷入歇斯底狂躁状态,甚至连李甲与王婆留也不认得了。延捱了半个月光景,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比一日沉重起来,奄奄一息躺在客栈里,坐以待毙。
李甲把自己长衫拿到当铺当了几钱银子,请来郎中给这邵仲文看病。郎中来了以后,摸了摸脉,连连摇头,连药也不开。并把李甲拉在一旁,郑重其事宣布:这老头子没救了,三日之后他非完蛋不可。及早替他预订一口棺材吧,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郎中此言一出,李甲与王婆留都吓呆了,对于这结果,虽然他们早有预料,可一旦确信,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们没有钱了,在这穷途没路的关键时刻,实在死不起人呀!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王婆留抱着郎中的手使劲地摇晃哀求。只要能救邵仲文一命,叫他做什么也愿意,那怕卖身为奴,他也亳不犹豫。
郎中摇头叹气,表示无能为力,道:“我又不是神仙,阎王爷请他上路,谁也没有办法啊!”郎中说完这话,收拾百宝箱,垂头丧气走了。
客栈老板听人说邵仲文快要不行了,说不什么也不肯让邵仲文死在他的客栈里,命令李甲与王婆留立即把邵仲文抬到街面上,以免弄脏他的客栈。
李甲无可奈何,只得搬出客栈,其实他们也没钱住店了。经过这一番折腾,邵仲文果然应了郎中的预言,没能挺过三天,二天后便彻底解脱,往生极乐,到丰都鬼域画卯报到当差去了。
王婆留哭得很伤心,涕泪滂沱,从早哭至晚,直到声音嘶哑,哭不出来才略停一会儿。王婆留的眼泪与其说是为邵仲文而流,还不如说为自己未来的命运而流。邵仲文双脚一伸,什么也不知道,一了百了。但他王婆留呢,可没有这么轻松,明天谁来管饭?明天到那儿睡觉?想到自己前途灰暗,一片惘然。王婆留自觉身堕冰窟,周天寒彻,痛不欲生。难道说,又要打道回府,回到南塘镇城西那个破窑中度日?想到周全功等人的拳头与冷眼,王婆留不寒而栗,心中有一万个理由不愿意再回南塘镇。
可是李甲却说出王婆留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孩子,别伤心,咱们节哀顺变吧!眼下设法把邵先生的灵柩扶回乡里安葬,才是正理。”
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坏了,王婆留听见李甲这句话,哭得更加聒噪的了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地打滚,孝感天地。
王婆留号哭声哄动街坊,许多街坊邻舍都看不下去了,感动得挤下几滴眼泪:“这孩子,真有他的,人家死了老子也没他这样哭得伤心呀!难得,难得。”
隔天,这些街坊便凑集份子钱,资助王婆留一两银子,替邵仲文做了一付棺木,请来忤作把邵仲文尸体入殓,抬到县城大佛寺属下义庄,寄放廊下。
从钱塘县到南塘镇,两地相距大概有一二百里路程。李甲他们若把邵仲文的灵柩扛回老家,也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灵柩重达二三百斤,少不得要雇人,雇车马,雇船只,这都要钱,没有钱万万不行。
一文钱难到英雄好汉,况李甲这时也囊中羞涩,一文钱也没有了。没有路费启程上路,意味他们只能滞留当地,鬼混度日。李甲只得把王婆留叫到近前,说:“孩子,人死之后,落叶归根,我们应该把邵先生的灵柩运送回家安葬,才了却一桩心事。可恨我不争气,袋里没有宝钞,这事只能押后处置。如今我想先在本地找个工作,或作教书先生,或作师爷幕宾,筹措几两银子再说。孩子,在工作没有着落之前,我也顾不上你了,这大佛寺每天傍晚有粥水布施,你就在这大佛寺廊下将就混日子吧。等我赚到钱,再找你一同回家好不好。”
王婆留也没有什么主见,混混帐帐就答应下来。
李甲长叹一声,低头觅路便走。王婆留尾随李甲,把他送出大佛寺山门石阶下,眼睁睁目送李甲消失在他视野之中。而李甲好象心中有鬼,自下决心转身前行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看王婆留一眼。
正是:设使孔丘生此日,仍愁生计忘奔走。
第七章 流落异乡(2)
大佛寺在每天太阳下岗之际,把一桶粥水放在山门前,任那些乞丐,流民,或无家可归的人,随意取食。遇到人多粥小的时候,大佛寺的值日僧曹也指派一两个僧人维持秩序,分派粥水。免得众乞丐起哄打闹,欺负善良弱小,搞得满地狼籍。
王婆留听说开饭,拿着个椰子壳就往前挤去,这天在寺院等僧人分派粥水的乞丐的很多,大家争先恐后,你推我搡,竞争激烈。
一个胖和尚沉下脸来,指着王婆留厉声吆喝,排队,不排队不给你吃。王婆留只好老老实实排队,可这一日等待和尚布施的人太多了,临到他的时侯,粥水便分完。和尚把手一摊,没了,没吃到东西的人明天早点儿排队吧。
王婆留只得转到寺外摘些嫩绿树叶充饥,一个叫定儿的小乞丐也尾随王婆留之后,仿模王婆留的作法,也采摘树叶裹腹。不过他吃了几把,很快便对王婆留表示严重不满,嚷道:“这是什么东西,谁教你吃的,越吃越饿,我又不是猴子,我不吃树叶了。”
王婆留笑道:“我没叫你树叶呀,你自找的,怎能抱怨我?”
定儿搔搔头,埋怨道:“呸,呸,呸,我看见你吃,以为很好吃,谁晓得树叶这么难吃的。”
王婆留对定儿说:“咱们明天早点排队,也许打到粥吧。”
定儿摇头道:“不,早点排队也不见得一定能打到粥,如果五毛和一条虫他们来搞局,其他人只能让路回避,谁也不敢招惹他们,谁敢跟他们抢粥水,他们就打人。你若不让着他们,小心打折你的腿。”
“五毛是谁呀?一条虫又是怎样的人?”王婆留对定儿的话很感兴趣。
“你是新来的,不知好歹。”定儿说,“五毛是这大佛寺附近小乞丐的头头,管着这方圆十里地几十个小乞丐,大家都听他的,叫他做团头;一条虫是小偷儿,手下也有几个同伙。因为他偷窃的本领实在不怎样,所以大家叫他一条虫,嘲笑他连条虫也不如。一条虫掏摸到东西的时候,大鱼大肉,花天酒地。没掏摸到东西的时候,只好到大佛寺里混口粥吃。你别小看一条虫的偷窃本领不济,可欺负我们小乞丐的本事却很高。”
说话间,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窜来大佛寺山门廊下。这几个年纪跟王婆留差不多,但身体比王婆留强壮。定儿拉了一把王婆留的衣袖,指指走在前头一个孩子小声说:“他就是一条虫。”
只听见一条虫一边走路,一边唠切道:“妈的,晦气,晦气,什么又没捞到手,为什么别人吃肉我吃粥。”
一条虫昂首阔步踏入大佛寺山门走廊,指着几个小乞丐大咧咧的挥手喝道:“滚开,滚开,那是大爷的床位。”那几个小乞丐似乎晓得一条虫厉害,闻言若惊弓之鸟,纷纷躲闪,让出一块空地给一条虫。一条虫占了个位子,正要打地铺歇息,看见王婆留的脸孔有些生分,便扬头对王婆留问道:“你是新来的。”
王婆留眼见一条虫凶巴巴地对他吆喝,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缩头弯腰,退了几步,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回复道:“是的,这位大哥,您好,我昨天才到这里。”
一条虫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到王婆留近前,伸出巴掌道:“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这儿规矩吗?”
“我叫王婆留。”王婆留缩着脑袋小心问道,“这儿有什么规矩?还有大哥的名字,怎样称呼,你真叫一条虫吗,请你告诉我吧。”
一条虫听见王婆留叫他的外号,勃然大怒,扬手对准王婆留脸庞就是一巴掌,大吼道:“你找死,你敢叫大爷一条虫。”
王婆留中掌踉跄后退,一跤跌坐在地。他摸摸火辣辣疼痛的脸蛋儿,满肚委屈地向一条虫叫苦道:“大哥,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大家都说你是一条虫,我以为你叫一条虫。”
“这个……”一条虫搔头挠耳,无言以对。他原本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自小流落街头,当然也没有名字。打从开始记事起,就听到别人叫他做一条虫。这个大号源于他当年加入本地一个盗贼团的时候,因为初入行时胆小怕事,经验不足,曾经有一段时间没偷到任何东西,结果被同道们看不起,赠与这个大号。但现在一条虫偷盗本事已今非昔比,拥有相当高的功力,这个外号已经过时了,该换个响亮的称谓了。于是一条虫竖起拇指,摁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如今是老大,快叫我老大。”
王婆留顺着一条虫的意思,尴尬地叫了一声:“老大。”
一条虫乐滋滋点点头,又道:“很好,认得我是老大,就要守规矩向老大进贡了。你有钱吗,赶紧孝敬老子几十文铜钱作见面礼,老子就便宜你乖孙,免你捱打。”
王婆留闻言不由自主地伸手按着裤兜中几十文铜钱,紧急回避,生怕一条虫把他仅有的一点财产掠去。
站在旁边的定儿拉拉王婆留的衣角,小声劝道:“你有钱吗?给他吧,你不给,他会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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