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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写字用的纸呢?”瞿霞问。
“还写呢?你就是写字写进来的,把青春都写掉了!我看你每次写的都一样,还写什么写?”女看守狠狠地瞪了瞿霞一眼。
一名年轻的女政治犯叫道:“我也要写字的纸!”
女政治犯们一拥而上,异口同声地说:“我也要写字的纸,我也要写字的纸……给我们写字的纸……”
在中统杨立仁的办公室里,秘书呈上一份瞿霞用卫生纸写的上诉书,要求改善监禁待遇。
“瞿霞!”立仁看到上诉书上的姓名落款,不由一惊。
“您熟悉她?”
“案子是我一手办的,能不熟悉?”
“那……”
“告诉陆军监狱,要求不高,照准!”立仁在上诉书上写下:“除所呈各项之外,其余如有可能,也应改进。杨立仁。”
秘书看了,不由咋舌:“这可是史无前例!”
“要想捐弃前嫌,达到真正合作,这仅仅是开始……”立仁喃喃地说。
立仁安排了一次与瞿霞的谈话。谈话地点在监狱长室。由于有了瞿霞的卫生纸上诉书和立仁的亲笔批示,女政治犯们的待遇有了明显的改善。瞿霞来见立仁的时候,穿上了一套新发的囚衣,显得干练。
“你好,瞿霞,你一点都没改变。”立仁笑吟吟的。
“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的模范监狱呀?”瞿霞冷冷的。
“是呀,都八年了,一转眼的工夫。我是不是老了?”立仁有意套近乎。
瞿霞坐下:“你妹妹早就说过,别人的心只有九孔,唯你杨立仁十孔,心眼多也就老得快!”
立仁摸摸下巴:“你还记着呢,真不容易!”
瞿霞冷笑笑。
“他们对我说,你一直在研究英语、日语?还没放弃呢,你是个语言天才。”立仁夸道。
“你们给我弄出了这么多空闲来,不好打发。”瞿霞冷言相讥。
“瞿霞,你真的一点没变。来监狱我还在想,我会看到一个落魄的瞿霞?一个苍白而满脸仇恨的瞿霞?我猜错了,我看到的,还是一个伶牙俐齿的瞿霞,一个超然不群的瞿霞,一个精力过盛……”
瞿霞:“我看你也别废话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外面的情况已经在变化中,因此需要你出来加一点砝码。”立仁告诉瞿霞,国共二次合作已见端倪,目前还有些阻力,希望在释放政治犯上有所突破。但仅仅是谈判代表提还不够,需要在押政治犯自己提,效果会更好。“你写出来,我替你转到委座那儿,你知道,最高权力往往需要一份普通报告,以显得不是迫于压力,而是事出自然!”
立仁不愧为“别人的心只有九孔,唯杨立仁十孔”……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
这天夜里,董建昌躺下睡得正香,忽然电话铃急促响起。接到电话,董建昌对睡在身边的立华说:“日本人终于动手了!北平、卢沟桥、二十九路军已经同他们交火。”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立华也起身,拉开衣橱,帮董建昌取来军服穿上。“最高军事会议在庐山召开,委座让我赶去列席,我这就得走,船就在下关码头。”董建昌在衣镜前穿戴军服。
“委座要用你了?这时候他倒是想起你来了!”立华对蒋介石的很多做法不满。
“我是军人,政见可以不同,捍卫国家责无旁贷。打日本我董建昌早憋足了劲,该一雪前耻了!”董建昌一副大义凛然,“还不知道老蒋会给我个什么差事,带兵是肯定的了。华北开战,那就是全面战争,倾全国之力,决一死拼。你们也得要有精神准备,战火很难说不会蔓延到南京来!”董建昌显然对未来战局形势把握很准。
一旁整理箱子的立华愣住了:“会有这么严重?”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完全不了解现代战争。日本空军有三千多架战斗飞机,而我们呢?我们那点空军都是为了对付共产党预备的,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到。这半年倒是猛醒过来了,晚了!你就看吧,未来的局面,必然是残酷而血腥。”
车灯照亮了窗玻璃,屋外车喇叭轻鸣了两声。
董建昌接过手提箱,拥吻了一下立华,在立华的耳鬓说道:“带好孩子,等我的消息。”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监狱门口,车前站着等候多时的立仁。狱警打开了小门,瞿霞从门内走出。瞿霞用手挡了一下迎面射来的阳光,似乎还不适应户外强烈的光线。立仁迎上前:“恭喜你,彻底地获得了自由。”瞿霞警惕地看着立仁:“为什么只放了我一个人?”
立仁告诉瞿霞,中共代表团已从延安启程来南京,代表团指名让瞿霞参加在南京的谈判工作。因此,先将她释放。其余政治犯的释放是国共双方谈判的重要内容之一,估计也会相继释放。“代表团还有两三天才能到达,我送你去立华家住两天,立华非常想见到你!”立仁殷勤地拉开车门。
瞿霞勉强坐进车里。
轿车绝尘而去。
立华正在忙着收拾屋子,突然,身后有种感觉,慢慢地转过脸来,惊讶地叫道:“瞿霞?”不知什么时候,瞿霞已牵着小费明的手,站在客厅门内。
“舅舅说他有事,开车走了!”小费明告诉立华。
“这是你儿子?”瞿霞问。
立华一时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八年了,我都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瞿霞自言自语,万般感慨。
“瞿霞,失去的都能补回来。”立华柔声地说。
“我们的代表团要来了,我怕跟不上他们的工作。”瞿霞首先想到的是工作。
“你可以请教立青嘛!”立华告诉瞿霞,立青已随周恩来过来,如果谈判成功,红军总司令朱德也将来南京。两人在交谈中,立华发现瞿霞已经知道瞿恩牺牲的消息,感到奇怪,便问:“你哥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你们对待政治犯的特殊待遇,每当刑决我党重要同志,监狱方总要集中我们,宣读判决,以图瓦解我们的意志。”瞿霞的嘴角带着微微的轻蔑。
立华垂下目光:“你说的‘你们’,也包括我吗?”
瞿霞看着立华:“我的立华,我能不知道你?如果没有你,早在八年前他们就已经把我枪毙了,还能有我的今天……”
瞿霞在立华的房间浴室内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热水澡,洗完澡后,红光满面地裹着浴衣,坐在立华的大床上。
穿衣镜前,立华比试着各种款式的衣服,帮瞿霞挑选合适的:“你痩了不少,这些衣服你都能穿,打扮打扮完全不像从那里出来的。”
“监狱也有好处,帮助你学会思想,让你无形中有了一种定力。”瞿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同立华说着话。
“立仁刚刚来电话,他一会儿过来,我们一块吃饭,好吗?”立华问。
“有什么好不好,客随主便。你儿子呢,我都忘问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立华摇摇头:“这孩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瞿霞听后,不由一怔。
立华颤颤地说:“是瞿恩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我收养了他。”这时候,门忽然被撞开,小费明出现在门口。立华迟疑了一会,对小费明说:“费明,叫姑姑……”
晚上吃饭的时候,立仁来了。一进门便脱去军上装,在餐桌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吩咐小费明:“去,把舅舅存在这儿的酒拿过来!”小费明跑向酒柜,取了酒瓶,递给立仁。立仁倒了三杯,分别送到立华和瞿霞面前:“来,这样的日子不是天天都有的,我们得喝一杯!”
立华看向瞿霞:“意思一下吧,瞿霞!”
“你们自己喝吧,我没那个兴致!”瞿霞说。
立仁不管,与另两只杯子碰了碰,仰脸一饮而尽,兴致甚浓地说:“庐山传来消息,最高军事会议达成一致,委座决心抗战。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负有守土抗敌之责任,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立华关心董建昌的位置定了没有。
“做了集团军司令,不过都是些临时编成的杂牌,这不能怪委座,老董那人一日三变,凭谁也不敢把精锐交给他。”立仁说。
“是吗,对他还都有戒心,对共产党那边还不是……”
“不是还没谈吗,依我看,大敌当前,那些昔日的仇怨,可以一笔勾销了,都得讲民族大义呀,是不是?”立仁说罢,特意看了看瞿霞。
瞿霞一味地照顾小费明吃东西,只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立仁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了醉意,唠唠叨叨地说:“在南京的黄埔三期六班的同学,听说立青要来,都与我联络,想要大家伙见见面。我说,你们找我,算是找错人了,我们兄弟可不是别家的兄弟,他能听我的?不是兄弟恐怕还好些。”又仰脸喝了一大杯。
“立仁,别再喝了。”立华劝道。
“你别管我,没人愿意和我喝,我自己喝还不行吗?真是!”
瞿霞站起身子:“我有点累,想休息了。”用英语对小费明说:“你领我去房间?”
小费明:“OK!”
两人手牵手走了。
立仁虽然酒有点醉,但心里还是清楚,问立华:“你把瞿恩的事都对她说了?”
立华难过地说:“他们兄妹的感情,太深了……”
“看得出来,我在她瞿霞眼里,就是血淋淋的凶手!国共二次合作,彼此血拼了十年,全不作数,一场白忙乎,又都重新回到起点,还得假装什么也没发生,重新拉起手来,笑脸相迎。不要说共产党,连我都觉得,这太难了!”说着仰脸一饮而尽。
二十
作为负责警卫的中共谈判团代表,立青先行到达南京。在国民党安排的中统人员陪同下,对代表团下榻的住所认真仔细地检查,一丝疑点也不放过。
“这里是电讯室吗?”立青指着一间房子问。
“是的,电源已经接过来了,220伏110伏两种,无线天线你们可以架设在楼顶平台,线路已替你们排好了。”陪同巡视的中统人员回答。
“楼内的电话是直线吗?”
“很抱歉,需要转接,饭店设有二十四门中继台,应该也很方便!”
“总机是你们中统的人吧?别掩饰,我们可以理解。”立青说罢,没容对方解释,又指着一处房子问,“这是警卫室吗?”
“是的,紧挨着代表团团长套间,周公的安全,委座十分在意,楚局长也有具体交待。”
立青仔细地观察周围环境,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了检查询问,甚至连房间阳台上摆放的盆景也不放过。陪同巡视的中统人员笑了:“你哥哥说你很细腻,果然如此。”
“我哥哥?”立青一愣。
“他是我们的老板。”
说曹操曹操到,国民党方负责内勤的立仁,赶到了中共代表团下榻的住所。立青见了立仁,兄弟俩相互看看对方,彼此敬了礼。
“是这样的杨主任,我方必须向你方提出严重交涉,两小时前,我们周副主席去黄埔路官邸拜访,轿车途中抛锚,出现这样的事故,请予以解释!”立青劈头给了立仁一个下马威。
“纯粹是技术故障。”立仁解释。
“我不管你是什么故障,备用车十五分钟后才赶到,这十五分钟内,我们的周副主席身处闹市马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出了事情,你能担当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