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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知道我有个儿子丢在上海了?”果然,瞿恩显得有点吃惊,问,“他现在在哪儿?”
“我妹妹已经收养他四年了。孩子非常可爱,你想看看他的照片吗?”立仁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瞿恩面前。
瞿恩慢慢地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的立华与四岁的小费明相偎相拥,十分亲热的样子,不由地眼睛有点湿起来。
“我妹妹不能再生孩子了,她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儿子,非常爱他,我猜想这其中的爱不是一份,而是两份,双重的。”立仁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瞿恩忽然警觉起来。
“非常简单,校长对你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在报上登一则声明……”立仁一看时机已到,便趁机进行劝降。
“立仁,你说,你和我还来这个?”瞿恩苦笑笑。
“我要你为我妹妹,也是为你自己的儿子想一想,不要太自私了!”立仁有点恼。
瞿恩笑了:“自私?你这是命题错误。我瞿恩一生犯了很多错误,所幸这些错误和自私全部无关。”
“是呀,你倒是留取丹心照汗青了,你的孩子却会留下无法弥补的创伤。”
“这你就不用操心,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理想,谁也不能代替谁。”瞿恩说罢,大笑而去。
“你等等……”立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照片给了瞿恩。
瞿恩接过照片:“谢了!”
对瞿恩劝降无效,立仁和范希亮只好把情况报告给了蒋介石。蒋介石发来电报:“不必押来南京,予瞿犯黄埔礼遇就地枪决。”接到电报后,立仁对“黄埔礼遇”一时还不理解,范希亮动情地说:“我能理解。既然将出同门,我第十二师的所有黄埔毕业生,无论期别,不论官大官小,都来为瞿恩教官送行。一日为师,终身之恩,我范希亮可不愿让人戳我的脊梁骨……”
行刑那天,瞿恩由立仁和范希亮陪同走出。院子里排列了二十多名军官,在一声口令下,“刷!”的全体立正。执星军官走过来向瞿恩敬礼:“报告瞿恩老师!第十二师黄埔校友,集合完毕!”
瞿恩把眼睛看向立仁和范希亮:“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报告老师,我们今天在此集合,是要向您做最后告别。主义可以不同,但黄埔只有一所,请接受我们的致敬!”范希亮严肃地说。
“还盛情难却呢!”瞿恩笑了。
“瞿教官,我们没有向下布置,只是发了通知,自愿前来,结果他们都来了,有几个还听过您的课。”立仁说。
“是吗,你们谁听过我的课?”瞿恩大声地问。
队列中有四五个人举起手。瞿恩用温和眼光看向大家。
“全体都有!向瞿恩老师,敬礼!”范希亮声嘶力竭地发布口令。
在场所有黄埔同人,向瞿恩行军礼注目。
瞿恩回以军礼,缓步走过队列,轻轻地吟唱着《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砰!”的一声枪响,瞿恩含笑缓缓倒下。
范希亮的枪口冒着烟,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范希亮的双眼滚落而下。按照“黄埔礼遇”,是要最亲近的人结束这一枪。范希亮认为,在他和立仁之间,自己同瞿恩最亲近……
立仁来到立华的住所。坐在沙发上的立华,眼皮抬都没抬,故意不看他。立仁自找没趣,四下看了看,问:“费明呢?”
“你别碰他,你身上有他父亲的血腥气呢。”立华冷冷道。
也许是良心发现,立仁忽然眼圈红了起来:“立华,太痛苦了,那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打惠州的时候,我是亲眼看见他领着四团奋勇队,冲上惠州城墙。枪林弹雨呀,一大半人都没能活着回来,他活着回来了。这才十年不到,我们竟然生生地把这样一个人……是呀,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呢?”
立华听后,叹了口气:“你能说这样的话,还能让我多少宽慰些。”回忆起往事,“那时候的瞿家,是所有广州革命青年向往的温暖的思想之家,友爱之家。现在呢,瞿老太太没有下落,瞿霞关在陆军监狱里,无期徒刑……你说内疚也好,慈善也罢,反正费明这个儿子我是养定了。有时候我真的感激孩子的妈妈,那个女电报员,是她给了我这个快乐……”
立仁闭上了眼睛,眼角沁出泪。
立华向立仁打听瞿恩妻子林娥的消息。立仁告诉立华,隔不了几天就能在监听电台里遇上瞿恩的妻子林娥。林娥发报的手法很特殊,立仁对她的手法再熟悉不过。
“她们现在的位置,估计在川西北懋功一带。那里靠近西藏,荒无人烟。”立仁说。
立华又向立仁打听立青的消息。
“偶尔会在破译的电报上看到立青的名字。他还活着,红军虽一再整编,但仍保留他师长职务。”立仁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到立华手上:“看看吧,是瞿恩给孩子留的,我把它带回来了。”
立华展开一看,是一份瞿恩写信给儿子的遗书。读着读着,不由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再也读不下去……
梅姨在街上买菜,忽然碰到了瞿母,吓得她把钱一扔,挎着篮子就走。回到家心仍“怦怦”直跳,存有余悸。杨廷鹤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见到瞿家老太太了!”梅姨说。接着对着杨廷鹤一阵耳语。
杨廷鹤听后也感到吃惊:“她跟你提孩子了吗?”
“眼看老太太要问的样子,我可不是吓得扭头就跑。”梅姨说。
“妇人之见啊,跑就能跑脱了?”杨廷鹤不由笑梅姨迂腐。
“你不跑,她向你要孩子怎么办?如今这孩子,是立华的命,你是给,还是不给呀?”听梅姨这么一说,杨廷鹤也就无言以对了。
立华和董建昌带着小费明回家看望。杨廷鹤因为在报纸上看到过董建昌发表的抗日讲话,对董建昌产生些好感,说:“鄙人在报上读到了董长官在上海的那一番抗日讲话,说得好,痛快!”
“国难当头,需要有人登高一呼了。别人扭扭捏捏,我董建昌可不是孬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直言进谏!”董建昌说。
两人越说越投机。谈了一会,杨廷鹤对董建昌说:“听说共产党在陕北扎下根了?瞧人家这一路走的,惊天地泣鬼神,两万五千里呀,了不得!”
“可不是嘛,我们都是带兵的人,能把军队带成这样,真是奇迹!他们有主义有思想,全军上下一致。而我们,只不过是图口饭吃罢了。”董建昌说话中带有怨气。
“说得好,建昌真的和老夫对脾气呢。他姨,中午吃饭,上我那瓶泸州老窖,我要和董先生痛饮几杯!”杨廷鹤来了劲。
梅姨答应着,对立华说:“他俩还真说到一块了。”
“他和爹太一样了,要不当初,我怎么能上他的当!”立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董建昌还是存有一定的爱慕之情。
梅姨又跟立华说起遇见瞿母的事,立华心思很乱,等酒喝得差不多,把董建昌拉进书房,同他商量:“瞿恩不在了,老太太想要把小费明领回去……”
“这想法没错呀。”董建昌虽然喝了不少的酒,头脑依然清醒。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儿子。”
“人家还不是没找你要嘛,都是很讲道理的人!”
“我们和瞿家的关系不一般,太特殊,这会儿瞿老太太离我们不过三条街,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是好?”立华感到为难。
“好办。一切得从孩子出发。怎么对孩子有利,咱怎么办。”董建昌痛痛快快地说。
立华看向董建昌,似乎觉着了希望。
“孩子已经五岁了,明年就要读书上学。老太太应该明白,孩子在我们这儿,比在他们那儿要好。毕竟共产党仍属于非法,生存尚且困难,又怎能保证对孩子的教育?所以,我们收养孩子,实际也是对他们的帮助,没有必要内疚,我说立华!”董建昌说,“找个机会,让老太太见见孙子,对双方都是个安慰。”董建昌通情达理。
于是,立华安排了一次小费明与奶奶的见面。
瞿母颠着小脚在菜摊处蹲下来挑拣蔬菜,偶然抬眼,忽然怔住了。只见立华也挎了篮子,手牵着活蹦乱跳的小费明,在瞿母身边出现。
立华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对小费明说:“费明,瞧奶奶的篮子多沉,奶奶拎不动呢,你该怎么办?”
“我帮奶奶拎,我的力气大!”小费明奶声奶气地说,上前就抓住瞿母的菜篮,“奶奶,我帮你拎篮子!”
“哟,哪来的大力士呀?”瞿母也装作不认识地问。
“别发愣呀,奶奶问你呢!”立华在一旁说。
“南京来的!”小费明回答。
瞿母心疼地说:“行了行了,别闪了腰。”接着,瞿母又装作不认识地,问了小费明的一些情况。立华告诉瞿母,费明还没上学,已经跟校长说好,明年开春就在南京最好的逸仙小学报名读书。“做母亲不容易呀,要操多少心!难为你了……”瞿母心照不宣地说着,流下了眼泪。
“不,快乐远远多于烦恼,我得感激你,感激孩子的父母,给了我这个机会。瞿妈妈,孩子在我身边,您老就放心吧……”立华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对瞿母流露出真情,泪水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见旁边来了人,立华赶紧擦去眼泪,拉着小费明的手说:“跟奶奶说再见,告诉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回南京!”
小费明伏在瞿母的耳鬓,十分疼爱地说着悄悄话,说得瞿母眼眶都湿了。瞿母蹲下身子,深情地抚摸着小费明的头脸,紧紧地搂住相见不能相认的孙子小费明……
广袤的陕北黄土高原,响起信天游的高亢曲调。粗犷蛮荒的高原上,红九师师长杨立青威风凛凛地挎枪走来,在师部门口,遇见了师政委魏大保,问:“军团那边又有什么圣旨了?”
刚才一名传令兵飞马奔来是魏大保出门接的令。
“两项命令,恐怕都不能让你高兴。”魏大保说。
“说吧。”立青大大咧咧的。
“军团命令,在押的一百四十二名东北军俘虏全部放掉,武器全部发还。”魏大保说。
原来中央已对张学良反蒋抗日的倾向引起注意,采取统战政策。对这项命令,立青虽然不怎么愿意,但也只好服从:“心疼呀,我杨立青揣在怀里的热馒头,让他们做人情啰!还有一项呢?”
“军革会调你去‘红大’做教员。”魏大保传达完这条命令,很有点舍不得。
魏大保说的“红大”,即中国人民抗日红军大学,校长林彪。
“那……”离开熟悉的战场到课堂当一名教书匠,立青一百个不愿意。
几孔整洁的窑洞,院子前站有岗哨。教务主任陪着立青从红军大学本部的一孔窑洞走出,二人刚从校长林彪那里谈话离开。
“林总还是那么寡言少语?”立青说。
“你们认识?”教务主任问。
“那时候他是七连连长,我是六连连长。”立青摆出了老资格。
“难怪我到红大来,只见过校长给毛主席敬礼。可今天,他给你杨立青回了个礼!”教务主任不由对立青刮目相看。
教务主任告诉立青,红大的教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任命,是经由毛主席亲自批准的,提醒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