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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着脸,惊慑人心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表情很难看。他身侧的寂惊云脸色复杂,眼中带着疑问和讶异,担忧地看着我。我好半天才回过神,眼前这阵仗,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帝早就设好的套子,正在守株待兔,只是不知道他要抓的兔子,是蔚家大哥,还是我。
蓦地想起那日在憩心殿上审讯假相之时,蔚相惊惶地与我对视,我若有所思的表情,都统统落进了皇帝的眼睛里。只怕当时,他已觉出有异,亏得他能不动声色,暗中部署,我又忘记了,这人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我当时怎会以为他仅仅是看了我两眼呢?你真是个笨蛋啊叶海花!
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镇定地扶着腰,吃力地跪到地上:“臣妾参见皇上!”铁卫跟着我跪地,我侧首见蔚家大哥还愣愣地站着,着急地拉了拉他的裤脚,他回过神来,也跪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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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默着,我垂着脸,也能感觉到他寒冷的目光。半晌,他冷冷地道:“寂将军,将荣华夫人请去刑部问话,其他人给我关起来!”言毕,他转身便走了。寂惊云上前扶我起来:“云夫人请起……”
我扶着腰站起来,寂惊云叹道:“云夫人,你……”顿了顿,又道:“夫人请跟我来。”
我转头看了看蔚家大哥,寂惊云见状道:“云夫人不必担心,皇上不会为难他们的。”
是么?皇上也许不会为难铁卫,但蔚家大哥就难说了,若是被他认出蔚家大哥就是一年前行刺他的那个刺客,只怕这事情就更复杂了。但此际也没有别的办法,官兵把蔚家大哥他们几个押走了,我刚跟着寂惊云步入了刑部衙门,没有上公堂,而是带我转过花园,花园里有一座独立的房舍,门口有官兵把守,见了寂惊云,立正行礼。寂惊云将我带进房去,这房间像是花厅的布置,皇帝正寒着脸坐在主位上。我咬了咬唇,欲上前行礼,皇帝冷冷地道:“不用了,坐吧!”
我略一迟疑,坐到侧座。皇帝目光慑人地看着我,沉声道:“荣华夫人,刚刚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给朕解释一下吧。”
他没有跟我摆官腔,喝斥我大胆欺君之类的,我的心稍微一定,吸了口气,缓缓道:“这事儿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当时臣妾还沦落在倚红楼,有一天上街,被一个小孩儿偷了钱袋……”
我将如何与周大婶母子相识的经过说出来,又讲了周大婶儿母子来监狱看我时,对我讲过的她的身世经历,然后讲到那日宴请蔚相,周大婶撞见他时的异样举止,说起了我的怀疑,再讲派人去济州查清了周大婶与假相的身份,然后讲到周大婶见过蔚相之后就自杀,周福生目前住在永乐侯府。我说的全是真话,只是省略掉了之前的那些故事,我在心中掂量着,把能讲给皇帝听的全部事实,都讲出来了。看着皇帝难测喜怒的表情,我忐忑地道:“……就这样,臣妾猜测现在这位蔚相其实不是蔚相。”
“就是说,你在三个月前就知道这个蔚相是假冒的?”皇帝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我咬了咬下唇:“是!”
“那你为何不立即向朕禀报?”皇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我的心一颤,终于问到关键了,该怎样答他,才能蒙混过关?
“皇上当时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以此为由给蔚相定罪吗?”天曌国堂堂一个丞相是被人假冒的,这种荒天下之大谬的事情若传扬出去,举国的百姓和虎视眈眈的别国会怎样看待天曌国的朝廷?只怕立即就会谣言四起,民心不稳,让敌国有机可乘。见皇帝的表情阴沉下来,我慎重地道:“再说皇上当时交待臣妾夫妇查十九年前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臣妾想若蔚相真的有罪,这才是治他罪的最好理由,若蔚相无罪,臣妾自当会将假相的事禀报皇上,可查出的结果是蔚相有罪,那么,反正蔚相都是要死,皇上又何必执着他必死的原因呢?”
皇帝沉默地看着我,半晌,唇角冷冷地一勾,冷笑道:“好一张巧嘴,乍一听还真被你唬弄过去了。蔚相是不是有罪,该不该死,用哪种理由让他死,难道由得着你来作决定?”
这话说得重了,我赶紧低头:“臣妾不敢。”
“不敢?”皇帝的声音蓦地尖厉声来,“别人不敢我还会信,你敢说你真的不敢?”
我沉默着,垂睫不语。皇帝如此咄咄逼人,我不敢冒然开口,现在是说多错多,我哪敢跟他顶嘴,但他偏偏不肯轻易放过我,厉声道:“你倒是说话啊!”
“皇上心里已经给臣妾定了罪了,臣妾还能说什么?”我咬了咬唇,心里也觉得万分委屈。
“说什么?”皇帝怒道,“说你真正的意图!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臣妾能想什么?”我抬起眼,委屈地道,“臣妾不过是不想让假冒蔚相的事牵连到周大婶儿母子罢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这副身子就是蔚蓝雪,如此而已。我站起来,跪到地上:“皇上如果觉得臣妾隐瞒事实罪无可恕,臣妾随皇上怎么治罪。”
“你……”皇帝拍案而起,指着我的手指都在颤抖,我垂下睫,仍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坐在我对面的寂惊云见状,赶紧跪地求情:“皇上息怒,荣华夫人虽然对皇上隐瞒此事,也是出于一片善心,怜悯周氏母子,请皇上……”
“闭嘴!”皇帝猛地喝斥,寂惊云不敢再说,闭了嘴。皇帝坐回椅子上,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久久才道:“惊云,你出去!”
寂惊云怔了怔,看了皇帝一眼,站了起来,转身想走,又停下来:“皇上,荣华夫人的身子,不益长跪……”
“出去!”皇帝的声音冷下来。寂惊云不敢再说什么,走出房去。房间里只剩了我和皇帝两个人,他坐着不言,我跪地不语,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2007、2、9
[第三卷 风华篇:第153章 黄雀(下)]
“起来坐吧。”终于还是皇帝先开口,我扶着腰费力地站起来,脚有些发软,赶紧扶住一旁的椅子。不敢抬眼看皇帝的表情,我扶着椅子坐下来,宽大的衣袖遮挡在身前,偷偷揉着跪得发麻的膝盖。皇帝一直不说话,这屋子沉默得令人感到窒息。我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寻思着皇帝刚刚发怒的原因。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把他气成这样?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单纯是为了我隐瞒他蔚相是人假冒这件事动怒,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呢?我蹙起眉,心中有些惶恐。难道他对我这身份起了疑心?可他是怎么生疑的呢?难道是从德贵妃那里了解到了什么情况?随即推翻了这个判断。前段时间大内侍卫刺杀我的事,虽然禀报给了皇帝,但似乎没见到皇帝有什么大的动作?如果那些大内侍卫真是侍卫统领派出来的,他一定知道行刺我的后果,肯定会把这件事安排得滴水不漏,即使那几个侍卫没被鬼面人杀死,回去说不定也会被灭口。能做上大内侍卫统领,绝不会是个笨蛋,必然有办法抹掉痕迹,把刺杀的事与自己撇开关系,如果皇帝查不出大内侍卫刺杀我一事是由德贵妃指使的,自然不会去对她做什么审讯。即使心中有怀疑,她毕竟是生有皇裔的贵妃,没凭没据的皇帝总不会对一个生过孩子的妃子动刑吧?顶多就暗中不动声色地调查。而且我敢断定德贵妃不会招认什么,她虽被蔚相牵连打入冷宫,但皇帝没想要她的命,若她一旦说自己是假冒蔚蓝雪进宫的,那不是死定了?
所以,皇帝应该不会知道我这副身子就是蔚蓝雪才对!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不敢理直气壮地肯定?皇帝只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他没有怀疑,他那么聪明,将前段时间发生的落水、刺杀等等事串一串,只怕早就对我这身份起疑了。他那么生气,必是心里因为没证据不能拿我怎么样感到窝火,或者还想逼我自己承认什么吧?越想越觉得如此,心里反倒镇定下来,只要我咬死不认账,皇帝也拿我没办法,毕竟我目前的身份还是云家的媳妇,皇帝不可能逼得太过火。
“既然这个蔚相是假的,那真的蔚相去了哪里?”皇帝半天没开口,又支走了寂惊云,我本以为他肯定要对我进行逼供的,没想到一开口,倒问起这个来,语气也平静了,倒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臣妾怎么知道?”我见皇帝挑了挑眉,没有不悦之色,赶紧道,“这个周景赟能假扮蔚相这么久,想必真正的蔚相已经凶多吉少了。”
“是么?”皇帝看着我,手指在身侧的茶几上轻轻地敲着,唇角淡淡一勾,“你既让人去查了假相的底,怎么不顺便查查真相的去处?”
“这……,与臣妾有何关系?”我早已知道真相的去处,还用得着查么?只是,对一个嘴里说着对皇帝忠心不二的世家来说,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不去查,是有些反常了。皇帝这一刻在想什么?恐怕又以为云家的忠心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看来前些日子的示忠示好,仍然不能解除皇帝对云家的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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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呵,与你没什么关系……”皇帝轻嘲地笑了笑,又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有些忐忑,提议道:“皇上想知道真正的蔚相去了哪里,何不去审审这个周景赟?”
“他我自然要审。”皇帝淡淡地道,看了我一眼,“荣华夫人以前与德贵妃认识?”
我悚然一惊。好厉害的皇帝,本以为他已经放下刚才那事儿了,没想到随意问些其他的事情再把话锋一转,又兜回去了。镇定地抬起眼,眼中故意带上几分惊讶:“德贵妃?皇上说笑了,臣妾以前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认识贵妃娘娘这样的名门闺秀?”
他定定地看着我,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眼神高深莫测:“荣华夫人,你还想抵赖?你若不认识德贵妃,她怎么会派人刺杀你?”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顿时一片空白,难道德贵妃将她派人刺杀我的事招了?还是皇帝已经查出了是德贵妃派人刺杀我?所以他刚才面对我的推诿狡辩才那么生气?那他刚才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他既知道是德贵妃要杀我,干嘛还来问我为什么?不对……!我心头一激灵,心中顿时一片雪亮,恍然大悟,他不知道,他是在诓我!
心中已有决断,抬眼看着皇帝,我佯作讶异道:“皇上说什么?您说是贵妃娘娘要杀我?”
“你不知道?”皇帝的唇角微微有一丝抽搐。我装作没看见,惊讶地道:“臣妾怎么会知道呢?臣妾倒是奇怪了,贵妃娘娘为什么要杀我?皇上没问她么?”
皇帝不说话了,或许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没有诈到我的话,反而不好将这话圆回去。皇帝脸色有些阴郁,我想了想,试着找台阶给他下:“皇上是猜测呢,还是有证据能证明是贵妃娘娘做的?若是冤枉了贵妃娘娘,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皇帝的眼睛里燃着火苗儿,我的手心有些发汗,知道他心里这会儿肯定气得不行,他盯了我半晌,眼里的火星灭下去,轻轻一笑,顺手下了我给的台阶:“荣华夫人说得不错,许是朕多心了。”
“皇上也是为臣妾着想,想快些查清是谁指使大内侍卫对臣妾不利。”我顺手一个马屁拍过去,“皇上体恤臣子、英明仁德,臣妾感恩在心。”
他的脸抽了抽,眼中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