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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蓝含混不清地挣扎,哭泣,求饶,失去知觉。
劫谋走开,他的背影有了一种轻松。
67
零走过街上,雨浇在身上,他没有知觉。他刚离开叶尔孤白金行,他身后的远处就是紧紧关着门的叶尔孤白金行。
叶尔孤白的声音一直在零耳边回荡:“要知道你要从我这里中转的是五十万!你手上砸了整整五十万钱的尸体!”“不是纸币!是价值五十万的硬通货!我可以帮你兑换成没有国籍也没有政治色彩的黄金。我不关心它是哪来的。可是,给我多少?通常我要拿百分之二十。”
零在叹气,零在茫然。
“卅四,二十,这也是您两位预备的冰山吗?……这个月我挣了五块钱,您两位觉得我扛得起来吗?”他的手伸在他的口袋里,摸着他这月挣到的五块钱。
零看着街边一家店里的时鲜水果,看着中间的荔枝。
那根本就是天价:两块五一斤。
饭后的曹顺章坐在一家之长的位置上,但却很没有一家之长风范地剔着牙。老头子人很瘦但是吃得多,个子小但是架子大。
“水果呢?”
曹葫芦说:“就去拿。”
“我去拿。”零抢先站了起来,从沙发一角拿出他放在那里的纸袋。
“什么东西?”曹顺章一下把正在捣的牙龈捣破了,他看着零从纸袋里拿出的荔枝。
“荔枝。”
“我认得它是荔枝。我说你什么意思?”
“发薪水了,孝敬您老人家。”
“孝敬两字你会写吗?”
零瞪了曹顺章一眼,有点来气,提大包的随身就有笔,零拿出笔,找张纸片,写上“孝敬”两字放在曹顺章面前。
“拿回去贴你床头,睁眼就念一遍。哈哈。”
曹小囡说:“两只大蟋蟀,斗来斗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盛不下你们两个吗?”
零开始释然,他本来又何曾要跟老头子较劲?而曹顺章的促狭只是说明他很高兴,他心情很好才会促狭。零开始扒荔枝:“我孝敬您,我给您扒,手伸过来。”曹顺章摊开了手,把零扒好了放上去的荔枝塞进嘴里,嚼着并且做出一副在吃最酸的梅子最涩的柿子时才有的表情。零也不看他,帮曹小囡扒好了一个:“小囡。”
“啊。”曹小囡张着嘴,她也在扒荔枝。
“真甜。爸爸!啊。”
曹顺章张嘴,比对零要亲热得多。
曹小囡把她扒好的塞进曹顺章嘴里。曹顺章甜丝丝地嚼着,这个永远缺三少四的家真是从未有过这样的融洽。
“这个就甜。刚才那个……呸,臭的。”
曹小囡拍着曹顺章的头:“你怎么不去说单口相声呢?老二又没跟你吵。”
老二没跟他吵。零正呆呆看着父亲和小妹,一个对家庭还有点感情的人此时高兴不起来,他只是在想他欠了这个家多少。
曹小囡也给零扒了一个:“老二。啊。”
“我不吃,从来不爱吃。”不是不爱吃,而是两斤荔枝实在没多少,零想省着点。
曹小囡没这根筋,这个家庭富裕到她想不到这个。她只是把她扒好的给零:“那你给爸爸。”
零就想给,曹顺章就伸手。
曹小囡大声地威胁:“啊!爸爸!”
曹顺章犹豫了一下,张开嘴,等着零来喂。零犹豫了一下,像偷地雷一样把荔枝靠近那张嘴。曹顺章闭上嘴的时候过于迅速,恐怕是故意的,他差点咬到零的指头。零缩手,恨恨地甩了两下。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缺德老头更加得意。曹顺章总结:“味道还不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你掏钱的东西吧?”
“嗯。”
“有什么事就说吧,看你那一脸要求人的样,要求人就不要让人看出来,人家会漫天要价,知道不?你那点破事我也都知道,脚踏车是不是?买一辆就是啦。哄得我高兴了开个脚踏车行也给你开,我只是怕你闲下没事就要生事。”
“不是。”
“有女人是不是?看你那一脸心事。我就告诉你,你这两天是跟老简的宝贝女儿混得不错,你要以为人家能看上你就是疯了。门当户对?我来告诉你什么叫门当户对,你出五万我也出五万这生意才有得做头,你出五块我出五万?嘿嘿,老简就为他的老闺女想见见曹家老二,我就藏拙。你没个人样见也白见,还不如给我曹家留点面子。”
“您还知道什么?”
“大大小小我都是知道的。你以为我坐家养老呢?你们商会的钱,三有其二是我赚的,老简跟我亲近就为开心?他图赚钱!哼哼!”
“也不是这事。”
一切料定在心的曹顺章终于有些愕然,也无暇得意,他看着零。
零说:“我有一笔钱……”
曹顺章仰天打了个哈哈,手几乎伸到了零的鼻子底下:“拿来我看。哈哈!”
零坚持着,装没看见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您做的就是信托中转的行当。我想您帮我做这个中转……嗯,佣金呢,您少抽点。”
曹顺章不哈哈了,他看着眼前的荔枝核叹气:“味道不错,就是少了点。你要孝敬我何不多买点,买个十斤八斤的……多少钱?”
“两块五。”
“两块五的信托中转!我例常拿十一的抽头,你给我二毛五的抽头?!”
“哦,那个是五十……”零觉得很难启齿。
“哦,多多了。我能拿五块钱抽头,也别中转了,五十块钱我可以给你!”
“万。”
曹顺章和零,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那,像是斗鸡。
“穷疯了穷疯了,人穷疯了就会这样。看见花旗洋行的金库就说是自己的,其实呢……其实你把守金库的都打死,再把巡捕房灭了,再把美利坚灭了,它自然就是你的。”
零也喊:“穷疯了穷疯了。反正您要是帮我呢,明天就陪我去一趟。”
曹顺章起身,去自己的静思室:“明天我很忙,很忙很忙。”
零沮丧而愤怒地嘀咕:“反正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求你,小时候被外边孩子打伤了我回来都得自己抹药水。”
曹顺章回身,他不再油滑,他那一瞬间像个踩过尸山血海的战士,像个心灵中极其高傲的君王。
零愣着,他从来没看到过父亲这样。
那只是一瞬间,曹顺章迅速又蒙上了他的油滑,像个老没羞老无赖:“小囡拿药给他自己抹去。嘿嘿。”
零看着父亲,一直到他哼啊哈啊地把静思室的门关上。
68
阿手站在贫民窟的弄堂口看着天穹,没有星光没有月光,这里的人甚至也用不起要花钱的灯光,电灯到不了这里,自来水到不了这里,只有那些芦棚和将颓的房窑里有暗淡的油灯光。
黑暗中,听到几声孩子的啼哭。阿手的耳朵开始流血,他用手心擦掉了血迹。
阿手在等待,一个阴恻恻的影子出现在弄堂里又拐开。阿手跟随着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间屋子。屋子很暗,阿手身后站着的两个人是一种随时可以杀掉他的架势。
油灯完全放在阿手这边,阿手盯着灯,他并不想去看坐在对面的骈拇。
一张照片从骈拇那边推过来:“认得他吗?”
阿手看着,照片上的人是零,回到上海以后的零,穿着将去上班的衣服,走过自家的花园。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阿手看着,沉默,一滴血滴在照片上。照片被拿开了。
骈拇恶心地说:“真恶心,到处流这种东西。”
“它要流,我也没有办法。”阿手说,“杀劫谋的计划是你订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存心让我们去死。”
“我只是传达,只要事成你们就可以翻身。好吧,我也为此次殉职的十三名壮士悲哀。”
阿手抬头看着骈拇,骈拇在黑暗里,他只看得见黑暗:“他们不配叫做壮士,如果是殉国而不是殉职,他们可能就好受一点。我们在杀自己人。”
骈拇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办法呢?已经搞成了这样。你的修远,你的老师,他又为你们做过什么?”
阿手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像被刺到了某根敏感的软筋:“老师完了。”
“哦?”黑暗方便骈拇打量阿手的每一丝异动,琢磨他的每一个字节里的颤动。
“这次他差点死了,只要劫谋的人多转一下脑子。老师吓破了胆,他很久以前跟我们说过什么叫吓破胆,我们走在刀尖上的时候总会想起最坏的结果,心脏像被人捏着,什么也不敢做……吓破胆的人,就完了。”
骈拇琢磨了他很久:“一个完了的人能保护你们吗?”
“是我,不是我们,我们已经就剩我一个了。”
骈拇沉默地审度着,直到阿手愤怒地瞪着他所在的黑暗。
“你明明都知道!都垮掉了!!什么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打生打死为的什么?我在保护什么?!”
骈拇阴恻恻地说:“你知道你在保护什么,一大一小,两个。”
阿手的神情像是被火车头猛撞了一下,他被狠狠地打击了,嗫嚅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开始哭泣,这时候他很像做了很多年的三不管小店主阿手,蹲着,蜷在桌子下哭泣。
光影摇曳,骈拇在他身周的暗影里走动:“如果你就此出局,我是说来帮我们。我们向劫谋求情,他未必会在你家人身上浪费子弹。你愿意放弃修远吗?”
阿手嗫嚅,那种嗫嚅是一种光张嘴不出声,它更像嘴唇的抽搐。
“什么?”一个人要遇到多难为的事情才会被逼成这样呢?骈拇满意地看着并且凑近,一个垮掉的人更让他觉得可信。
阿手忍无可忍地喊:“你知道我会说什么啦!”他说完倒平静了,血平静地从耳朵里流出来滴下。
“好了好了,这事完了去治治。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人才,挨这么些年压只因为跟修远走得太近。”骈拇递给他一块青布的手帕。
“事?还有什么事?”
骈拇轻描淡写地说:“做掉修远那只没牙老虎啦。”
“他逃不过劫谋。”
“是的,可他知道太多秘密了。知道吗?他居然向总部扬言要抖出多少年来的多少件丑事,他真没牌了,打这种狗急跳墙的牌。”
阿手擦掉血迹,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看着骈拇在身前晃动的青布长衫:“是的,他没牌了。”〖LM〗
69
叶尔孤白身后那张照片上的曹小囡在笑着,让零觉得面临的一切都加倍的荒唐,他得使劲摇摇脑袋才能把那种荒谬感从脑子里驱除出去,好继续和叶尔孤白毫厘相争,唇枪舌剑。
“这笔钱不是借贷,只是寄存,您不需要做任何投入。即使借贷,百分之五的抽成已经叫高利贷,百分之十是牟取暴利,您现在要的是百分之二十。我该怎么讲?我相信仅仅是利息就够支付您的费用还绰绰有余。”
“什么您都说了,就没说这是一笔见不得光的钱,我完全可以不通知您。”
“您在上海有自己的产业。您很清楚,抢银行也安全过碰这种见不得光的钱。”
叶尔孤白笑笑:“得了吧。您没有后台,我闻得出来。”
“您嗅觉有误。我只是个经手人,我有后台。”
两个人互相瞪着和打量。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是图穷匕首见,现在两人的目光已经像两条正在厮咬的狗。
“您贪得无厌。”叶尔孤白说。
零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酷而凶残:“没办法。我的后台太强大,为了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