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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号特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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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手说:“别笑了,其实闭嘴对你有好处的。他们很想杀了你,我也一样。”
  零又看了一眼那张阴郁的脸,然后忍俊不禁地转开了头:“对不起,我忍了,真是忍不住。不管你是军统还是中统,想进这地方来不用先在三不管耗几年这么麻烦,你只要走到这门口就大大方方地进来了,当然我希望你们轰轰烈烈一点,先拔枪轰掉几个鬼子再进来。”
  阿手的眼睛里终于开始冒火,而零迅速被他两个手下摁倒了。
  “我们这种人不该被军队抓住的,我是被人阴了,谁阴的我也知道。”阿手阴恻恻地看了零一眼,“幸好不是你,否则我现在听到的不是笑,是你喉咙里冒血沫的声音。”
  “阴人的也被人阴,窝在战壕里不露头的刚露头就被撂倒,我会说,这就是命。”
  阿手阴郁得就要炸开了,而他的手下也在零的喉管上割出了一条血槽。阿手看了一眼手下:“不给他死。很多共党迫不及待要做烈士,他恰巧就是那种人。”
  零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也许我很不给面子,虽然没染上伤寒,明天却得了破伤风死掉。”
  “别逞口舌之快了,共党。如果你真想死,我可以告诉你,我杀人,从来不会因为生气。”
  “是的,现在有比斗嘴要紧的事该做。”零看了看阿手,走向朝勒门。
  阿手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抓住他。”
  零再次被那两名中统抓住,他有些恼怒:“这也触犯了你吗?”
  “他有伤寒。我要你活,你就得远离这些病人。”
  “对不起,阿手,我想你钻胯的时候受太多委屈了,所以往鬼门关的路上倒想过把皇帝瘾。”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了。”阿手说。
  中统再次把零摁倒,用一种叫人眼花缭乱的麻利把零绑了起来,抬进屋里。其实屋里和室外没有区别,因为是根本没有门窗的屋架子。
  阿手阴郁地看看他,转开头,看着雨幕。零瞪着他看的地方。
  朝勒门了无生气地躺在雨中。
  第八章
  35
  夜色渐浓,檐前滴下的雨水淌成了一道帘子。
  湖蓝站在屋檐下,看着卅四那扇窗。窗户里人影幢幢。
  卅四正在两个军统的目光炯炯下脱去衣服,露出衰老的筋骨,旁边是偌大的澡盆,屏风,热水、毛巾、香皂,一个人洗澡所需的一切。
  他脱一半就停了,一个很放松的老人和两个绷成了钢丝的年轻人大眼瞪着小眼:“你们湖蓝洗澡的时候也是这么被你们看着吗?”
  “湖蓝从来不洗热水澡,从来不需人伺候。”
  “在西北,最冷的时候,也是凉水?”
  “是的。”
  “小孩屁股上三把火。”
  军统们沉默。他们只盯着一个地方,卅四曾经拍打过的腰间,声称密码本所在的地方。
  卅四又在脱衣服,快脱到了那个部位,他又停了,再一次大眼瞪着小眼:“两位,这个……其实我就是想说,不是每个人洗澡时都愿意被人看着的,尤其是我这副老臭皮囊。知道年轻人最怕沾上什么吗?老气。什么叫老气呢?就是腐朽之气。何谓腐朽呢?比如说一个弊病百出的政体吧,不思进取,却一味依靠特务政治来恐怖打压……”
  军统忍受不了他的烦琐:“我们出去。”
  “唉,好走好走,现在年轻人是都不愿意听老人说话……嗳,等等!”
  两个军统气呼呼地站住。
  “这么要紧的东西,差点给泡湿了。”他从腰间掏出一本显然是精心保管的书本来,交给那两人中的一个,“帮我保管,小心切记,泡完澡就还我。”
  两位军统错愕地看着卅四。离开之后,他们神情复杂地走向湖蓝:“他自己交给我们了,说让保管到洗完澡的时间。”
  湖蓝小心翼翼地翻着手下递上来的那本线装书,古老到连断句都没有的繁体,有图有画,看得湖蓝直皱眉。这正是卅四在家里曾企图用来哄孙子孙女的书。
  湖蓝皱眉:“纯银,你看的书多,这是什么?”
  纯银看了看:“这是晋郭璞注的《山海经》之《海内十洲记》。”
  湖蓝眉皱得更紧:“什么东西?”
  “神仙鬼怪,虚妄之说。”纯银翻了翻,“他这个是孤本,咸丰年间的辑本了,如果不是战乱的话很值几个钱。”
  “别跟我扯这些,只告诉我这里头能不能藏下密码。”
  “长洲一名青丘在南海辰已之地地方各五千里去岸二十五万里上饶山川及多大树树乃有二千围者一洲之上专是林木故一名青丘又有仙草……”纯银念了一段,“湖蓝你看,这《海内十洲记》遍藏数字,又没有断句,共党要真有心在里边暗藏密码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他如果有心惑敌,《山海经》旧书铺里就有得卖,又何必费力巴巴地去找来这样一个孤本?”
  湖蓝疑惑:“真东西他会交给咱们?”
  “也许他就是有恃无恐,奥妙不在字中全在断句,如何断句全在他心里,我们拿着也是没辙。”
  “在他洗完澡之前去找来一个同样的辑本,替换下来我们细细研究。”
  “湖蓝,如果你知道什么叫做孤本,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湖蓝眼里在冒火,他看着那老家伙洗澡的地方。屋里正传来卅四拉锯一样的秦腔。湖蓝把那本《山海经》递给纯银。
  纯银接过,转身走向另一间屋子。
  湖蓝站着,任雨水溅湿了半个身子。
  “小伙子?小伙子呀!”屋里的卅四开始在喊,看来他已经洗浴完毕。
  湖蓝不理,看着纯银从雨里跑过来,下半身是泥水,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泡个澡的工夫要搞定那本书绝非轻易的事情。纯银从怀里掏出那本《山海经》交给湖蓝:“都拍照了。也查过了,没有化学药剂的成分。”
  湖蓝说:“如果这上边真有鬼,也不会是这么拙劣的手段。”
  “小伙子们跑哪去了?做你们这行要有耐心嘛!”卅四已经在抱怨了。
  湖蓝拿着那本《山海经》进屋。
  “哎哟,孩子。你派给我那两听差呢?”卅四进来,洗得一身清爽,身上似乎还带着热气,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他们不是听差,他们也没必要听你的差。”湖蓝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静如死水,“有事我差他们出去了。”
  “这可糟啦!我把顶要紧的东西交他们保管了!”
  湖蓝在卅四要拔步去追前把书塞到了卅四的怀里,并看着那老头脸上由做作的着急变成做作的微笑。
  “这孩子,你对人真是太好了。这么点事,就戳这等着?雨衣呢?”卅四转身责怪纯银,“打把伞啊!他年青不懂事,你们要管他呀!”
  纯银诚惶诚恐看一眼他杀人不眨眼的上司,湖蓝面无表情,卅四则全心全意扮演着一个只顾琐碎而爱心过剩的老废物。
  湖蓝对纯银说:“你走吧。”
  纯银如蒙大赦地正要走开,卅四又开始吵吵起来:“这书不对啊!”
  纯银站住,这事要出了错他能掉脑袋。湖蓝的忍耐早超过了极限:“哪里不对?”
  “好大一股药味。”
  “放我身上了,我身上裹了药。”
  卅四居然闻了闻湖蓝:“不一个味。”
  “别胡搅蛮缠了。这不是密码本,不过你随手抓来的破烂。”湖蓝很想从老头子脸上看出个端倪,但他无法从那张涎脸上看出分毫能把握得住的东西,卅四的脸永远是公开了一切又隐瞒了一切。
  “我一直尽量尊重你,因为先生称你为他的对手。现在你让我失望。”
  “嘿,别跟小劫学得这套不人不鬼的吧,我常想他训完你们是不是背过身就笑脸。重吗?”
  “什么?”
  “腿上,那伤。”
  “不重。已经锯了。”
  卅四惊讶并有点痛惜地看了湖蓝一眼:“你一直是用一条腿站着?”
  “两条。”湖蓝用手杖敲了敲自己的腿,发出一种清脆的声音给卅四听,同时他用沉默向卅四展示自己的仇恨。
  卅四似乎永远不会接收到湖蓝永远在发送的仇恨,他叹了口气,惋惜道:“这次死伤的人太多了,如果换个阵地,都是对付日本人的好手……这是最可惜的。”
  “忙完这事我会去捕杀让我受伤的人,带回他的尸体,这是最好的。”
  卅四看了看他,有点想说而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我也不再和你斗了,我一直想让你成了疲兵,可不知道你没了一条腿,我真不想害你这么仇恨和愤怒。”
  “你他妈的给我去死!”湖蓝真的是忍到了头,卅四和他斗嘴只让他愤怒,卅四的怜悯和宽容则让他抓狂,最能伤害湖蓝的便是来自他人的同情。
  “快去睡吧,孩子。我知道为了不输这口气,你能这样耗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可这真的不重要。”卅四苦笑,并决定让步,“好的,我先去睡。我已经很累了,我比你更累。”
  湖蓝瞪着卅四佝偻着离开的背影,他像个无法出拳甚至出拳也会打空的拳击手一样无力:“你这个奸猾的老鬼!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我会相信的!全他妈是假的!连那个狗屎密码本也是假的!”
  卅四连走连唠叨:“是的,它是假的。是我随手从家里抄出来的,小时候我拿它给儿子讲故事。”
  “还是假的!”
  卅四站住,苦笑着,那种苦笑最后成了一声叹息:“我们站在战场上,以为我们是不同戴天的仇敌,刀枪剑戟,彼此相向,早忘了信任是怎么回事。岂不知在日本人眼里看来,这两队人也许只是待收割的麦子。”
  “你干吗一心地把话头往鬼子身上引?”
  “因为半个中国都被占了,他们现在是最想看到我们自相残杀的人。孩子,去告诉劫谋,所以我这次出来,不想和他作对。”
  湖蓝冷笑:“你哪有和先生作对的本钱。”
  卅四以微笑对湖蓝的冷笑,那样的微笑总让他的对手觉得煮熟的鸭子要飞。
  “是的,我要什么没什么,所以更不会和你作对。”卅四说,“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这样子下去,跟除了劫谋的所有人都做敌人,你会被耗惨的。”
  湖蓝用一种想发作又不知该不该发作的神情目送卅四走开。
  “听够了没有?”
  一直窝在旁边不敢出声的纯银被他吓得浑身一抖:“是!”
  “去给劫先生发报。”
  “怎么说?”
  湖蓝一字一顿地道:“目标声称,他没有敌意。”他的表情和腔调都认定了卅四有不可调和的敌意。
  36
  宿夜的积雨从屋檐上滴下,朝勒门依然躺在泥泞里。
  零仍被绑着,他看着雨地里的朝勒门,那早已经是一具被众人远离的可能传染疫病的尸体了。
  阿手过来,一只脚踢了零一下:“可以放开你,不过你得保证不靠近那具尸体,不做任何找死的事情。”
  “放开我。”
  阿手沉默着。
  “我保证。”
  绳子被解开,零坐了起来,揉着几无知觉的手脚,恨意俨然。他仍然看着外边朝勒门的尸体,但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阿手在他身边蹲下:“我会保住你的。就算这里人都要死,你也是最后一个。”
  “也在你的后边吗?”
  阿手冷淡地看了看他,又将头转向一直紧闭的大门:“真搞不懂。不过是不让你靠近一个必死无疑的鞑子,也能搞得你这么恨天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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