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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在凌啸的坚持下,由他亲自主持进行。
两军相陈的古田西门外,经胡骏改组后的何园亲卫手持如林的鸟铳,环护着凌啸,在一间小棚子里面进行着谈判。戴名世、黄浩、特廷三人相陪,都是手心里捏了一把的汗。
但令凌啸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猪肉温竟然也到了。
这是一个袒胸露怀的汉子,许是他发现了自己部下的离心,许是他看到城外又来了清兵,总之,他出乎谈判双方的预料,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来到了西门外的和谈现场,斗鸡一样地熟视草台将领们良久,红眼冷笑道,“尔等无义,温某却不能不仁,好歹也是随了我一场的兄弟,就用我的头,来搭你们的台,用我的血,来染你们的红顶子!”
三百枝鸟枪护卫之下地凌啸。不言声地望着这猪肉温,细细观察他属下那些人的反应,说句心里话,凌啸此刻真有把他们一锅端掉的冲动,但猪肉温身为知无堂的代表,那些草台将领则可以折射出十数万退伍营兵的期望和梦想。凌啸就是要看看。知无堂究竟在怎么样的程度上抓住了这些人地心。
看到草台将领们都在干笑汗颜,猪肉温冷哼一声,“这位将军大人,不必这么样冷漠吧。要不是怕勤王军会屠尽满城百姓,加上古田没有大炮,温某真的会在城墙上给你一下。我既然敢来,命是不想要的了,只要你真的不屠城,一命何惜?看来你的那些狗屁外委把总之类的小屁官,这下子都有了销路。不过,你也未必能放心得下他们这群造反的人吧,我倒有个主意。将军你可以先把他们用些空头职衔招抚着,待风声一但缓和下来,再慢慢地明升暗降。或者像宋江一百零八将一样地架空折磨,不就可以了吗?”
猪肉温此言一出,众草台将领齐齐变色。
老子要是不知道你没有炮,怎么会到这里冒险?凌啸叹了一口气,施施然道。“本将军勤王军铁蹄之下,破此小城,无异于石碾过齑粉。胜之不武,屠之不仁,诚怜惜小民百姓,方才和你们聊聊,无论是破城而入,还是今后的软刀子杀人,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已经在本将军的手心里拽着!可你们怎么不想一想,本将军为何要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地这话也许真假参半。但可以轻易取胜,却是不争的事实。猪肉温不由得一愣,“为什么?”
“因为世间总要有个公道!县官不仁,为祸乡里,鱼肉百姓,官逼民反,首作俑者不在于民而在于贪官奸胥,责任所在不罪于民而过于朝廷任用!故本将军许你们投降活命,以另一种方式为百姓造福。比如,做个我勤王军的特聘千总,专门巡查各地的县官官声,残民害民的,你们尽管闹腾,要闹腾得这群忘八蛋贪官活不下去,老百姓自然就可以活了!”
凌啸站起身来,环视已经被他地异端邪说所震撼的敌我众人,神情落寞得十分凄苦。
戴名世就在他的身边,细细凝视这个满族将军,心头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多么像是黄宗羲顾炎武的著述,那可是饱受朝廷和康熙批判地大逆之言,更为可怖的是,黄宗羲顾炎武只是提出了君主和朝廷要体恤民意,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罢了,如今凌啸地话里竟有对官逼民反的同情和开脱,就差叫出“造反有理”的口号了,这如何不让众人胆战心惊?
猪肉温已经是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那些草台将领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方才都醒过神来,这竟是要咱们当个专业的造反贩子,要是朝廷追究和知无堂忌恨起来,其中的风险不想可知,还不如现在就被杀了,起码说不定还可以保全家人!
有人马上呐呐道,“驸马爷,我们,我们只是想要活去下,当个小小的不入流都可以了,六品千总那等大官,小的们不敢奢望,也不是那块料子啊!”
“不入流?”凌啸嘿嘿一笑,“太没有追求了吧,起码也要给个七品把总!”
众人连忙摆手,“最多从九品的额外外委。”
勤王军诸人哭笑不得,要官的嫌官大,给官地嫌官小,乱了!
猪肉温红着脸感到很丢人,一声长叹,看来咱们知无堂找这些屁大事情都不敢担待的退伍营兵,真的是认错了人。
凌啸却得意地心中欢呼雀跃,妈的,胡说八道诈了一下就试探出来了,胆子就只有这么大啊,真的想要当什么千总,老子又不是皇帝也不是总督,还不如直接把你们给杀了算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专业造反贩子
招降进行得异常顺利,凌啸扔出了三十几个小军官的职务,在一纸对天发誓赦免并既往不咎全体军民的布告上,盖了自己的建州将军大印之后,勤王军进入了古田县城受降。
朝廷的七品县令死了,县丞主薄县尉典史巡检驿丞税使也死了,就连几个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六房师爷也被愤怒的人们给杀死了,但他们还算是幸运的,比起县令被人喂了狗的下场来说,他们起码留下了一个全尸。
吴英看了那些尸体,颇为不寒而栗,快步赶到县衙大堂去见凌啸,“驸马爷,除了儒学里的教谕和训导以外,一县之中的二十三名官员书吏,竟是死得一个不剩了,这可怎么向朝廷交代啊?若是一个人都不杀,莫说上书房六部和都察院,就是郭制台那里也说不过去啊。”凌啸只是不能独断的将军,就算他领衔了福建全省的军务,但也只能在功绩考核上对吴英的绿营进行业务指导,而一应的委任和调动,却是浙闽总督郭世隆说了算的,这让同样身为五大员的吴英很是想随便杀几个领头之人,好尽快赶回福州向郭世隆交差。
听了吴英的话,凌啸真想给他三个大耳刮子,这***还是不是汉人?正心烦地要给吴英上一课的时候,猛地听见县衙外边的喧哗之声猛起,诧异的两人放下话头,连忙快步赶到衙门门口。却被眼前地情况给惊呆了。
在几个中军军佐的叫好声里,两个孔武的小年轻像是抱草垛一样,各自搂。住衙门前的石狮子步伐稳健地趟着圈圈,不下于千斤之重的石狮子,被他们举重若轻地玩着,还不时地敢翘起一只脚玩什么金鸡独立。凌啸自认不发功的时候,连三百斤都未必能抱得起来,当下也忍不住叫好喝彩。
“射,这两个年轻人说是想投军旅报效朝廷,听说射喜好勇士,他们特地前来毛遂自荐地。”瞧瞧*上来说话的是亲卫小队长冯斗,这个湖北囚工出身的家伙,舌头总是不会打弯,把凌啸规定在特定环境里的称呼SlE,愣是念成了射字。
凌啸一愣。投军?全省各地都设有兵部的绿营招募处,怎么两个年轻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赶在自己来了之后,找上门来投军呢?更何况咱们这是旗营,不是满人和汉军根本就不可能进来的。正在纳闷间。忽听到两个年轻人放下石狮子后大放狂语,“只要你们勤王军中有人能照着做上一遍,我们两兄弟立刻就走人,不是绝活怎么能混饭吃,咱们绝对不在这里丢人现眼。”
凌啸刚想说话。戴名世一脚从县衙踏出来,手中拽着一份。文稿,在人群中寻找凌啸和吴英。眼神忽地瞧到两个年轻人脸上,顿时就傻了眼愕然道,“两位世兄,你们不是在河南老家么,怎么在古田?”两个年轻人一看到戴名世,立刻就吓了一跳,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慌乱地躬身道。“我两个是出外游学至此,本想去先贤朱熹公故乡一看,却不料途经这里,一时间兴致所致,想来弃笔投戎。不知老师又何以在此?”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凌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直觉地感到这两人来得蹊跷。但是,在县衙之中得知了这两人的身份之后,凌啸不禁哑然而笑,他已经顾不上两个年轻人来得蹊跷不蹊跷了。
凌啸很想找个文史学家,告诉他自己的考古发现,现在终于知道了,方苞这家伙总共就两篇文章写得好,《狱中杂记》和《左忠毅公逸事》,偏偏这两篇文章都与戴名世有关。前者是受到了戴名世文字狱的牵累,在天牢里面关着所写的,而后者写左光斗和史可法,完全也是戴名世告诉他素材地。因为,眼前这两个戴名世的学生,就是南明督师史可法的孙子史矢、史勿。尽管是过继来的儿子所生,却也着实有好多史可法的家书文稿,看来戴名世被康熙以追思明朝地罪名杀掉,也确实没有冤枉他!
“你们两个小子,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凌啸似笑非笑地突然一句问出,吓得戴名世的手猛地一抖,差点连茶杯都拿不住了,下死眼看着两个学生,“你、你们……”
史矢和史勿强自镇定地端茶笑道,“驸马爷怎可开如此玩笑,那岂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两人被凌啸的话语刺激得太过惊骇,竟是连开水滚烫也忘记,猛地一口被烫着,愣是眼泪长流咬牙咧齿地吞咽下去。这一下,连戴名世也看出不对了,他和这两弟子分别十余载,对他们现今地情况是毫不知情的,但想到他们的身世,心头一阵发慌,许园之中被剁成了肉酱地刺客尸体,马上浮现在眼前。
亲卫们在外间听到刺杀两个字,立刻就持刀荷枪地涌进来一大帮子,把凌啸团团护住,凌啸却一摆手,令他们全部下去,看着蠢蠢欲动的两兄弟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名字应该是喻藏着矢志勿忘四个字。是吗?贵祖的民族气节,我凌啸也是敬佩万分,不过,倘若你们两人硬是要刺杀于我,蝼蚁尚且偷生,我绝对不介意剁掉你们的四肢和剜掉眼舌!”
“驸马爷……”戴名世一惊,却无法把求情的话说下去。
倒是史矢有些意外,“你干吗不直接杀了我们?”
凌啸起身深深对北方一拜,慨然道,“史阁部正气浩然,前可与文天祥齐肩,绝他的香火,恕我做不到。”两兄弟顿时哑然,人家对咱们祖宗这般的尊敬和厚道,哪里下得去手,谓然长叹一声,黯然将双手一伸,道,“看来我们只有束手就擒了。”
凌啸哈哈大笑起来,“束手就擒?你们刺杀过本驸马吗?别跟我说你们是跟踪我地形迹许久,专程前来取我性命的!因为我不相信,直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看在戴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从轻发落。”古田已经被关防得水泄不通,猪肉温造反也完全是因势而为的突发事件,知无堂怎么会有时间计划针对自己的行刺?
史勿冷笑一声,竟是死志满面般决绝,“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兄弟二人今日被你看穿,不是你聪明,是顾虑我老师在此和河南家中老父罢了。你们这扬州十日屠杀八十万百姓的凶手,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天在看着呢!”
凌啸也冷笑一声,更加死志满面般决绝,“说得好,他们那些凶手,的确需要得到报应,不过,擅自燃起无法成功的造反战火,造成百姓伤亡的凶手,应不应该得到天谴呢?”
哥哥史矢猛地站起来,盯着凌啸怒道,“真是贼喊抓贼!就算我们不反抗,也迟早会被你们满人给活活奴役至死,谈不上什么天谴。还有,你以为我们就不能成功,告诉你,有我等这样已经立下死志的人,这次一定将会成功,到时候,汉家衣冠将重现大地,文郁武胜民安康!”
“你们这算狗屁死志?傻逼!”凌啸忍不住嘴角一撇,粗话竟是脱口向这两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喷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