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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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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致于呢?”
  “我觉着,老蒋也说过我的好话。他说,毛广翔不行,贵州省主席最理想的人选就是王家烈……而且,从上到下,我们送他的东西也不算少。”
  “这是过去的事了。”太太笑着说,“你那个三省同盟,让余汉谋那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出卖了,你想老蒋会忘记吗?”
  王家烈正要端起茶杯喝水,他的手象被火炭烫了一下似地缩回去了,那宽大的脸显得十分难看。
  “反正我的地盘完了!”他鼓着一双金鱼眼,可怜巴巴地带着哭声说。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象不流动似的,沉滞而又凝重。过了片刻,只见太太的秀眉皱了几皱,眼睛向着天花板闪了几闪,就从烟盘里拿起那根十分华贵的镶金嵌玉的多竹节烟管来。她把那个大烟泡牢牢地固定在烟葫芦上,在灯上呼呼噜噜一鼓作气地吸了下去。然后,把烟管和烟枪呛啷一声掷到烟盘上,呷了一口水。
  “办法还是有的!”她精神百倍,脸孔红润,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的丈夫。
  “啥子办法?”王家烈受了感染,眼睛也明亮起来。“可以到老蒋那里去一下。”她笑着,似乎满有信心,“误会可以造成,也可以解除。”
  “到老蒋那里去?”王家烈沉吟着,犹犹疑疑地说,“谁去?”
  “谁?自然是我!”
  王家烈傻呆呆地望着从自己当排长起就跟自己在一起同忧乐共患难的太太,说不清是爱慕,是感激,是佩服,或者是这些情感一齐汇流到心头,真想向她表示一番。不巧,前面响起一阵急骤的门铃声,接着马弁进来报告:他部下的两位师长——白师长和赫师长正在楼下等候。
  “快,请他们上来!”王家烈高兴地说。
  原来这两位师长,都是王将军的亲信,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莫逆之交。人们把这两位师长称为王将军的哼哈二将。王家烈能够得心应手指挥的那十五个团,就是这两个师长统率的。这位白师长,是同将军换过金兰谱的磕头兄弟,白净面皮,细高挑儿,生得精明伶俐,上过高等军校,颇有一些学识,可以说是王家烈的智囊。另一位赫师长,人生得短而粗,大肚子,布袋脸,行伍出身,虽不象白师长聪明,对王家烈却是处处忠诚。据说他同王家烈还沾一点什么亲戚。王家烈知道,他们今天来,想必还有什么话说。
  不一时,两位师长已经走进内室。王家烈和太太刚要起身,被两位师长用亲热的手一齐摁住,一连声说:“别动!别动!这是外人吗?”
  “嫂夫人,你就躺着抽吧!”
  两个人不用让,就自己各搬了一把藤椅,在床边坐下来。
  “我觉得当前是一个非常时期。”白师长神情严肃地说,“我们的身家性命,生死成败,都在此一举了!”
  王家烈从床上欠起身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是共军要进来,中央军也要进来;这就好比前面走的是一只狼,后面跟着的是一只虎;都是要来占我们的地盘。尤其是老蒋阴险狡诈,不能不特别提防!我今天来就是要提请军座特别注意。”
  王家烈一连点了好几个头,两手一摊,叹了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能拒绝中央军进来!”
  “拒绝是无法拒绝的,可是提防总还要提防。”
  太太转过头来问:“你可有啥子良策吗?”
  “谈不上良策,”白师长一笑,“我看第一步,先要同中央军合力剿共,务必给共军以歼灭性的打击;而在这同时,我们要秘密派人到广西、广东,请他们在必要时策应。尤其是广西方面,我们要求他们也派出部队进入贵州,这样就抵消了中央军的势力。”
  王家烈不无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征询似地望了赫师长一眼,赫师长连忙躬身向前,恭敬地说:“我和白兄的看法一样,都是来给军座作个参考。另外,我还考虑到,共军一直从江西打到贵州,这就说明他们是有战斗力的。如果我们把力量过分消耗了,那将来又是犹国才、侯之担他们的贵州了。这点我想军座是会考虑到的。”
  “你有什么想法?”王家烈关切地问。
  “我看可以合理分工。比如说,可以让犹国才开到乌江以南守卫黔东,让他先顶着去;让侯之担守卫乌江以北;咱们可以靠近东路右翼,不利的时候,就转到广西。”
  王家烈再次望了赫师长一眼,想不到他还出了这样好的主意。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脸上出现了好几道笑纹。
  “这些主意全很好,我全要考虑。我看,只要咱们弟兄抱紧团儿,总有办法。”
  白师长立即发誓似地说道:“这就不要说了!反正你老哥走到哪里,小弟我就跟到哪里。我们是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这心是至死不能变的!”
  “大哥,你就走着看好了!”赫师长也拍着胸脯。
  太太也许因为一连抽了几个烟泡,烟瘾已经过足,这时坐起来,掠掠头发,神采飞扬地说:“干吧,车到山前是必有路的!”
  (八)
  红军由黎平进入黔境,沿着剑河、镇远、施秉、余庆和台拱、黄平、瓮安一路横扫过去,虽不能说是风卷残云,也可以说扫得颇为轻松。尽管这时已近年末,天气相当寒冷,有些人还穿着单薄的衣服,甚至赤着脚走路,精神上却轻快多了。
  这些江西、福建、湖南等省的战士,进入贵州感到颇为新奇。一是少数民族多,什么苗族、瑶族、黎族、彝族、布依族、侗族、白族,真是一下分辨不清。有时一座大山,山上、山下和山腰,就住着三种不同的少数民族;到了赶场集日,就更是各民族的大聚会了。他们的装束服饰都不一样,真是各呈异彩。那些地名也使人感到诧异。比如什么牛场、羊场、猪场、鸡场、兔场,还有狗场、猴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它表明,这个集市上集中出售的是牛、羊、猪、鸡,这还是容易理解的,那么为什么要叫猴场?是不是这里山高林密,是孙悟空后代的繁衍之地?不是,当中央纵队进入猴场时,四外一望,都是矮矮的秀丽的小山,宽宽的山谷间全是刚刚收割的稻田,不要说猴子,连只猴子的影儿也没有。后来,经当地人指点,这才知道,原来这地方许多集市的命名,是以子、丑、寅、卯等等地支的象征物来命名的。这就是它们文雅和不文雅称号的来源了。
  一九三四年的岁尾年末,中央纵队进驻猴场。一九三五年的第一天,在山坡上一家高大的宋家大院里,举行了中央政治局会议。这次会议批评了博古和李德;因为他们仍然坚持与二、六军团会合,自然不赞成渡过乌江,建立川黔根据地了。会议毅然决定,要反对一切逃跑的倾向和偷安休息的情绪,要在这一地区内转入反攻,争取首先歼灭敌军一部,建立以遵义为中心的黔北新苏区,然后向川南发展。会后立即发布命令:迅速突破乌江天险,占领遵义。任务的要求是很紧迫的,因为薛岳和粤、桂军的强大兵力追击在后,如果稍有迟慢,就会陷于背水作战的危险境地。虽然全军上下都希望在这里略事休息,过上一个年,也不得不忍痛放弃了。
  突破乌江的任务,也落到韩洞庭的肩上。如果读者的记性不坏,就会想起,他就是躺在担架上与总书记博古争吵的那位性格刚烈的团长。他臂上的伤已经基本上好了,只是下雨阴天还隐隐作痛。他的团队因为湘江之战伤亡过大,已与别的团队合编。团政治委员黄苏是他的老相识,对他的归来自然欢喜不尽。黄苏是初中学生,有点文化水儿,加上勤奋好学,进步很快。他的突出特点是作风细致,和韩洞庭的勇猛果断配在一起,真是粗细结合。刚柔相济,天生的一对儿。
  这个团于除夕之夜进抵乌江岸边的江界河渡口。当晚即忙于搜集渡河器材,但一无所获。所有渡船,都被敌人掠去。次日一早,韩洞庭和黄苏带了几个参谋到江边侦察。天色阴沉得厉害,北风正紧,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对于衣著单薄的这些军人,真是格外寒冷。幸亏韩洞庭和黄苏都还有件缴获来的毛衣,那些参谋和警卫员就要凭他们青春的火力了。他们来到山坡上的几座茅屋边,往下一看,山谷中云雾低垂,昏蒙迷离,在深深的谷底,已可看到乌江墨绿色的江水。也许由于两岸山上林木蓊郁,江水黑森森的,真象一条乌龙穿行在两列高山峻岭之间。江面不过二百米宽,但两岸多是悬崖绝壁,只是渡口处坡度稍缓。韩洞庭和黄苏都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他们看见对面有四座尖尖的山峰,山坳间敌人修筑的工事隐约可见,山腰上还有敌人仓促修成的青灰色的碉堡,俯瞰着渡口。据师的侦察队报告,在猪场和渡口,有黔军侯之担部的两个团在这里防守。
  “老伙计,你看怎么搞法?”黄苏收起望远镜,带着笑问。他的身量不高,但显得很有活力,经常闪着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睛。
  韩洞庭没有即刻回答。他象一般军事干部那样,看地形就象馋猫见了鲜鱼似地看个没够,仿佛把一切坡坡坎坎都要印到心里。
  “你看到对面那条曲曲弯弯的小路没有?”他说着,并不放下望远镜来。
  黄苏不得不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阵,说:“哪条小路,我怎么看不见呀?”
  “哎呀,老黄,你这个鬼眼睛!”韩洞庭撇撇嘴,“我说的是上游,距碉堡一千多米的地方,那不是一条小路吗,就象在山壁上挂着似的!
  “看见了!看见了!你这家伙不说清楚嘛!”
  韩洞庭收起望远镜,重复指着渡口以上二里多路的地方,那里江面比较狭窄些,坡岸也比较陡峻,然后宣告他的构思说:“渡口这里是敌人的防守重点。这里坡度比较缓,敌人估计我们会从这里进攻,我们就把这里作为佯攻方向。军委不是要我们架桥吗,我们就在这里拉开姿势架桥。实际上,我们从上游那条小路下面偷袭过去。”
  说过,他以期待的神色凝望着黄苏,那眼色仿佛说:“老伙计,你看行吗?”
  “主意倒是好主意。”黄苏沉吟了一番,然后笑着说,“可是,靠什么过去呀!”
  “这个,你可要好好动动脑子了。”
  “昨天晚上,我就找老乡调查了一下。老乡讲,要想过乌江,一要有船,二要好天气,三还要好船夫。这样说,我们一条也没有。我想的办法就是扎木排,可是没有搜集到木料。砍树又太远,太费事,时间来不及。二连赣江边的人多,我叫二连长发动他们出点主意。……”
  黄苏说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望望对面四座尖尖的山峰,望望下面乌龙似的墨绿色的江水,在迷蒙的云雾中,更显得神秘难测。雪也愈下愈大,对面山岭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色,他俩的肩头不知不觉间也落上很厚一层雪糁了。
  这时,从后面来了一个腰挎手枪的红军干部,约有二十四五年纪,戴了副近视眼镜,走到韩洞庭和黄苏面前打了一个敬礼,说:“我是军委工兵营的连长丁纬,奉命归你们指挥来架桥的。”
  韩黄二人赶上去同他亲热地握手。韩洞庭说:“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就赶来了?”
  “是的。”丁纬恭敬地说;一面又指指江面,“我们昨天已经下了水,进行了测量。江宽二百五十公尺,江心水深六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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