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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往嘴里塞着皮薄馅多的包子，吃得毫无形象可言，这三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小婢女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明明只有十五岁的年纪，话却多得像个五十岁的老婆婆，好在心细手巧，凡事都里里外外的为她着想周全了，不然锦瑟还真受不了她。
吃完早饭，子鱼为她换上一件天青色的长裙，衣袖和裙摆上绣着蜿蜒的青花，绣工精巧，锦瑟一看就喜欢上了，穿上后在镜子前臭美了好一会儿才乖乖坐下来让子鱼给她挽发。
子鱼心灵手巧，两只小手在她头上灵巧的翩飞着，不一会儿，繁复高雅的飞天髻就在她手中诞生了，衬着她修长的脖颈，纤瘦的身材，真真如一支绝世独立的青花，绽放出绝美的姿态。
子鱼惊叹一声：“小姐真美！”
锦瑟抿唇，携着子鱼往大堂走去，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泡过洗髓水后的魅烟会是什么模样。
一路分花拂柳，银轩的院子大得像个迷宫，无数高大的树木掩映其中，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每一处都设计得独具匠心，就是现代名满天下的苏州园林也不及它的一半。
到了大堂，魅烟，玉烟，轻烟和羽烟都已经到了，正规规矩矩的跪坐在锦席上，背后跟着一个年纪和子鱼差不多的侍婢。
锦瑟脱了鞋子走进去，在锦席上坐下来，一身大红色牡丹曳地长裙的魅烟坐在她前面，背对着她，听见她进来的动静，微微偏了偏头，头上珠钗轻颤，却没回过头来。
一道打量的视线毫不客气的投在她脸上，锦瑟转头迎上去，却是一同进了银轩，坐在她旁边的玉烟，玉烟相貌并不算出色，可经过洗髓水一泡，她气色好了很多，脸上的雀斑也悉数淡去，再加上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粗略一看，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可此刻这个美人的眼光在接触到她的正面时，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变得犀利，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她恨恨的收起目光，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手上的帕子抓得皱成一团。
锦瑟感受到了她那一眼里包含的恶意。
第153章 银轩（）
门口响起嬷嬷尖锐的声音：“墨玉姑姑到。”
锦瑟和其他几个女子连忙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垂着头，等到那女人进了大堂，齐齐施了一礼：“姑姑好。”
对方定定的站在上方，威严的扫了她们一眼，好一会儿才道：“都坐下吧。”
众女子纷纷落座。
锦瑟趁机抬起头看了一眼墨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脸上皱纹横生，面色严峻，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果然——
“你们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一路走来有多辛苦我就不多说了，我希望你们明白，既然上了银轩，就是我墨玉的人！我墨玉生平最讨厌不听话的姑娘，若是识相点的，就给我乖乖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不识相，大可对我的话阳奉阴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狠戾至极的一番话，几乎是从墨玉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迫感，姑娘们齐齐打了个寒颤，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头垂得更低了。
墨玉又简单的交代了一番银轩的规矩，就有侍婢领着三个年过四十的女人走进来，这些女人个个面色严峻，不苟言笑，墨玉一个个的介绍过去：“这是教你们琴艺的董姑姑，董姑姑在留欢阁待了二十多年，所有上玉殿的女子的琴艺都是由她亲授，你们要用心学习。”
众人诺诺的应是。
“这是教你们舞艺的陈姑姑，陈姑姑当年是留欢阁最受欢迎的头牌之一，一舞名动天下，跟着她学习舞艺，可保你们舞艺超群。”
“最后这一位是叶姑姑，教你们习文，叶姑姑虽出身寒门，却在山水画作上颇有建树，你们可要好好听她的话。”
“是。”
墨玉交代完后便先行离开，留下三位木桩似的冷面姑姑和几个姑娘面面相觑。
魅烟一直垂着头，安安静静的背对着锦瑟跪坐着，锦瑟伸长了脑袋，却只能看见她的侧面轮廓——她好奇极了她经过洗髓水浸泡后的模样。
许久，陈姑姑站起来，看了她们一眼，冷冷的开口：“你们在银轩待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里必须要学会跳舞，即使你们毫无基础，你们之中可有人会跳舞？”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
锦瑟却注意到前面的魅烟背脊一僵，似是思索了一阵子，她缓缓站起来，音调淡淡：“姑姑，我会。”
陈姑姑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艳，又迅速掩去，点点头道：“那好，你先给我们跳一段，唔，就跳你最拿手的。”
乐声响起，魅烟缓步走到大堂正中央，随着乐声缓缓扭动腰肢。
她跳的是（倾城诀），传说梁国始皇帝独宠夫人熙和，熙和夫人艳绝天下，一曲倾城诀名满天下，始皇帝亦为她倾倒，从此空置后宫，只可惜独占三千宠爱也为她带来了厄运，在始皇帝外出狩猎时，太后以一道“以下犯上”的罪名处决了熙和夫人，始皇帝惊闻此事，立刻班师回朝，却只看见熙和夫人的遗体，始皇帝痛不欲生，却又碍于太后身份无可奈何，从此和太后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的魅烟舞步如莲，曼妙的身姿柔媚娴婉，双手缓缓在胸前结起一朵曼妙的芙蓉花蕾，随着她妙态绝伦的动作缓缓绽放，终于，魅烟长袖半掩芙蓉面，轻轻一个旋身转过身来，眼风迅速扫过锦瑟，又迅速转过身去，一气呵成。
就在那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锦瑟呆了一呆。
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蛾眉螓首，美目流盼……
锦瑟搜索着脑海里有限的词语，却发现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魅烟的姿态之万一，那种犀利嚣张，扑面而来，让人一见就为之叹服的美给予她的视觉冲击太大了……
以前她就知道魅烟很美，即使是在铁牢里，粗劣的脂粉，千篇一律的衣衫，穿在魅烟身上就是有不同的效果，那些看守的小厮看着魅烟时垂涎的眼神和赤裸裸的欲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没想到，经过洗髓水浸泡后的魅烟可以这么风姿绝代，倾国倾城。
清颜罗衫，黑丝墨染，大堂中央婆娑起舞的女子像一朵绽放到极致的芙蓉花，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素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气息，一时间，大堂里的每个人都看呆了。
第154章 夜会苍鹰（）
一曲舞罢，大堂里安静得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太美了，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一旦上了玉殿，指不定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陈姑姑毕竟是见识过各种各样美人的老人了，最先回过神来，赞许的点点头：“不错，神型俱佳，你天赋很好，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留欢阁的新头牌。”
话一出口，又是一片抽气声。
银轩里谁不知道，陈姑姑是何等严厉的存在，能得她一句夸奖，可见魅烟的本事着实不小。
一念及此，众人眼里对彼此的戒备更多了几分。
好不容易捱到三位姑姑挨个儿试探摸底过后，锦瑟目送那三位老古董离去，忙不迭的挤到魅烟跟前，捧着她的脸夸张的大叫：“魅烟！”
魅烟嫌弃的拂开她的手：“干嘛？”
“靠！太夸张了！居然可以这么漂亮！你简直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魅烟闻言媚媚一笑，差点把锦瑟的魂给勾走：“你也不赖啊！原本以为你是只灰老鼠，没想到用洗髓水这么一泡，居然是颗明珠，看来我以后得防着你才行。”
魅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
锦瑟抬手拍了她一巴掌：“说什么呢你！留欢阁头牌，非你莫属！我对这个位置可没兴趣！”
锦瑟没忘，从铁牢到铜阁，再到银轩，一路上走来，和她最交心的人就是魅烟，虽然魅烟总是冷冷的，但说话总是犀利精准，她还记得，在洗髓池里，洗髓水漫过头顶时，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你不感兴趣，可别人感兴趣啊，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还能随心所欲的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吗？”魅烟冷冷一笑，嫣红的唇弯出讽刺凉薄的弧度，转身携着婢女拂袖而去。
锦瑟呆在原地，咀嚼着她的话：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还能随心所欲的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吗？
什么意思？
身后的子鱼扯扯她的衣袖提醒她：“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月色朦胧，窗外树影婆娑，锦瑟打发子鱼去休息后，披上一件披风，蹑手蹑脚的爬上屋顶，不知为什么，她有预感，今晚苍鹰会来找她。
小盘子窝在她怀里睡大觉，经过两次蜕皮后，它长大了一圈，已经不是当初能轻而易举的藏在她手臂上睡觉的小宠物蛇了，现在的它体型接近一个婴儿的手臂大小，身长近一米，锦瑟抱着它爬屋顶，颇有些吃力。
接近十一月，夜凉如水，锦瑟拢紧了披风，只留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睁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幕，星星像碎钻一样洒满了天空，银河清晰可见。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接近午夜时，锦瑟冻得受不了，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四周，这么晚了，苍鹰应该不会来了，起身准备爬回去睡觉。
脚刚抬起来，耳旁就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这么快就等得不耐烦了？”
锦瑟一喜：“哇靠！你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一个多月不见的苍鹰。
苍鹰肩上挂着一个小包袱，坐下来拍拍旁边的屋脊招呼锦瑟：“坐。”
锦瑟依言坐下，两眼发光的看着他。
一个多月不见，苍鹰好像瘦了，下巴尖削得厉害，掩在面具背后的轮廓看起来更加锋利，他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递给锦瑟。
锦瑟接过一看，红薯？
正是红薯，刚烤好的，还冒着热气，捂在手心里热烘烘的。
“吃点，很甜的。”
锦瑟心里暖暖的，感动一下子涌了上来，三下五除二的剥开红薯皮，香甜的红薯味道涌入鼻腔，咬了一口，很甜，真的很甜
第155章 夜会苍鹰（）
三口两口，一个红薯就落了肚，小腹顿时暖暖的，锦瑟笑弯了眉眼。
苍鹰看她吃得满足，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又掏出一个给她，自己拿起一个，慢慢剥去红薯皮。
锦瑟边吃边口齿不清的问：“苍鹰，你这一个多月时间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来看我？”
苍鹰一顿，一抹戏谑从他眸中溢出：“怎么，想我了？”
锦瑟“嘁”了一声，嗔道：“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
“去了一趟塞外。”
锦瑟剥红薯的手一停，塞外……
某个人曾经许诺过，等你手上的伤好了，我带你到塞外去走走……
塞外，塞外……
那是牛羊遍地，绿草如茵的地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时间，锦瑟有些伤感起来。
苍鹰见气氛凝滞，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去那里干嘛？”
这样的话由一向清冷的苍鹰提出来实在有些奇怪。
锦瑟捧着红薯暖手，低低的笑了，说：“好，那我问问你，你去那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