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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叙述,很容易让人产生这部戏此后再也没有上演的印象。可是细细想来,却又未必。
茨威格只是一个剧本作者,在卖出剧本之后,是否上演、什么时候上演的权利在剧院,而不在他。站在剧院的立场上考虑,主演在演出前死去,并不一定会影响整部剧最终的演出,特别在剧院方对剧本满意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他们大可以换角出演。
并且,在首演之后,会有其他剧院不同版本不同演员阵容的演出,还可能翻译成不同的语言,在不同的国度演出。那么这些之后的演出死人了吗?
一段原先忽略了的内容似乎印证了这个猜测。在写完因《大海旁的房子》而死去的阿尔弗雷德·贝格尔男爵的遭遇后,茨威格写了这样一句话:
即使到了十多年以后,当《耶利米》和《沃尔波内》在战后的舞台上用各种可以想得到的语言演出时,我仍有不安之感。
综合网上可以查到的资料,茨威格一共写过,或者说公开了七部剧,除了导致死亡的《忒耳西忒斯》、《粉墨登场的喜剧演员》、《大海旁的房子》之外,还有《一个人的传奇》、《耶利米》、《沃尔波纳》、《穷人的羔羊》。也就是说,算上皮兰德娄的译本,他也只有一半的剧作死了人。茨威格当然不会把这个“鬼故事”告诉要上演他剧目的剧院,所以,以《耶利米》和《沃尔波纳》的受欢迎程度,他的其他几部戏,也应该有类似的待遇才对。
为什么不是茨威格所有的戏剧都会让主演死亡这个问题,韩裳还勉强可以用不同的艺术作品对人的震撼力程度不同来解释。可要是那几部死了人的剧,都只有在首演的时候,才会死一个主要演员或导演,她的艺术影响情绪致死的推想就要垮台了。
难道真的存在什么诅咒吗?
韩裳用手按住两边的太阳穴,那里正在“突突‘,地跳着。
她还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推想,有缺陷的理论并不代表没有价值,她需要更多的线索来完善。
网上查不到《忒耳西忒斯》等三部剧之后的演出状况,有什么其他的渠道可以了解呢?
这是十月三十一日的夜晚,万灵沸腾之时。
公元前五百年,居住在爱尔兰、苏格兰等地的凯尔特人认为这一天是夏季正式结束的日子,也就是新年伊始,严酷的冬季开始的一天。他们相信,在这样的夜晚,故人的亡魂会回到旧居地,在活人身上找寻生灵,借此再生,这是人死后能获得再生的唯一希望。于是人们就在这一天熄掉炉火、烛光,让死魂无法找寻生者,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死魂灵吓走。而在某些部落里,他们甚至会选择在这个夜晚,把活人杀死来祭奠亡灵。
这是一幢空房。如果把挑高穹顶垂下的辉煌水晶吊灯打开,金色的光线就会从无数个切面折射出来,照亮整个考究的欧式客厅。座椅和柜子是西班牙风格的,火焰状的哥特式花格以浮雕形式出现在各个细节上,涡卷形、人形和花形等深雕图案则以镀金涂饰,尽显繁复、华丽的西班牙风情。沙发和茶几则更近于意大利风格,几乎所有的切割都以黄金比例,展现出一种浑然之美。在墙上还挂着一幅油画肖像,这是一位名画家为主人画的,女子在画中浅笑着,美丽而神秘。
如果走进旁边的卧室,则会有全然不同的感觉。这里几乎所有的家具,包括床,都是产自印度尼西亚的藤制品,竹藤做的大床,红藤屏风一侧的白藤梳妆台,造型收敛宁静,充满东方气息,就连墙上挂着的画都是水墨的国画。
不过现在,华丽或雅致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里,一团一团,影影绰绰。
在黑暗里传出一声“吱……哑”,宛如叹息。
很轻,但在这个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清晰。如果主人在的话,她会被吓得亡魂直冒。屋子里没有老鼠,也没有养任何宠物,这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呢?
不过,时常会从半夜里醒来的人,听见什么地方传来突兀的怪声,并不是罕见的事。或许是地板的一次爆裂,或许是气流吹动了门帘,或许是其他的什么。所以这样一记声响,可能并没多少怪异之处。
一道白光如电般闪过。
窗外的夜空并未下雨,也没有雷声。这白光是从屋子里闪起的。
“嚓”的一声,又是一道电光。
白光闪灭的速度太快,如果有一个旁观者,这白光只能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些残影。但要是这个旁观者就是房间的主人,瞬间的残像,已经足以让她发现,一团团重新遁人黑暗的影子里,有一团原本并不属于这问屋子。
“嗒、嗒、嗒”,一连串的轻微声响从门口响起。
然后是更清脆的哗啦啦声,门开了。
手在门边熟练地一按,玄关处的灯亮起。
夏绮文回来了。
刚参加完一个万圣节的假面PARTY,喝了些红酒。还好没有警察在路上把自己拦下来测试酒精,她庆幸着。不过这一点点酒,也未必能测出什么来吧。
换了拖鞋,把包随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径直走进浴室。脸上的妆虽然不比出席公众场合时的浓妆,但也得快点洗掉。干这一行皮肤保养很关键,拍戏时的浓妆和为了一些特殊效果上的特殊妆,外加高强度的工作时间,对皮肤的伤害太大了,平时得抓紧机会补回来。
植村秀的卸妆油不错,用指腹在脸上慢慢研开,妆立刻浮上来,一洗就干净了。然后是洗面奶。
夏绮文微微弯着腰,细致地按摩着脸上的皮肤。客厅里的大灯并没打开,整个家里只有玄关处的小灯和浴室里亮着灯,其他的地方都是暗着的。她并不喜欢在晚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一个人住,太过灯火通明,会寂寞的。
‘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地上的影子向门口延伸,修长的脖颈让头影正好伸出门槛,和手影混和在一起,在浴室外的地上缓缓变化着形状。
水从龙头里流出来,在洗脸槽里打着转。卫具很高级,不会有水花溅出来,水流声也很轻,如果这里不是这么安静的话,甚至轻得听不见。
夏绮文的手停了,她慢慢抬起头,眼前是面椭圆形的镜子,清楚地照出了身后的情形。
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快了起来,有些犹豫地转头向后看。
和镜子里照出的一样,什么都没有。
她长出了口气,心跳逐渐正常起来。
或许是一个人住的孤单感,夜晚,她时常会有回头看的冲动,仿佛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有什么怪异的令她恐惧的事情正在发生。深夜里走夜路的人常常有这样的恐惧,可夏绮文知道,自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情形,这是强迫症,一种心理疾病。就像刚才,镜子已经告诉她身后什么都没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是的,什么都没有,这个家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夏绮文这样告诉自己。
洗去洗面奶,擦干脸,夏绮文褪去T恤和牛仔裤,打量着镜子里的身体,伸手摘去胸罩,连同底裤一起抛进洗衣篮里。她站得远了一点,好让镜子照出大半个身体,又侧过身子,用手托了托乳房下沿。
依然是让每个男人都呼吸困难的形状,但她自己知道,和十年前比,已经稍有不同了,可能再过几年,衰老就会飞速降临。
夏绮文不喜欢盆浴,满浴缸的泡泡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所以她只装了简单的淋浴房。她喜欢急促的水流冲击在皮肤上的感觉。
她并没有关上浴室的门,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没必要。
淋浴房的内侧挂满了水珠,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影影绰绰的身体在里面变化着各种姿势,比刚才完全赤裸时更具魅惑。
水流溅击在躯体上的声音突然停了,夏绮文关了淋浴龙头。身上还有些泡沫没有洗干净,她皱着眉,心里疑惑不定。
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淋浴龙头的水声太大,掩盖掉了,没有听清。现在关了龙头,却又什么动静都没了。
几滴水珠滑落,发出极轻的“哒哒”声。
是听错了吗?
隔着淋浴房,看出去模模糊糊的。夏绮文拉开了一线,往浴室外扫了几眼,轻轻吁了口气,关上门重新开了龙头。
她把水量开得小了些,竖着耳朵,一边洗一边注意听有没有异常的动静。可是没有,她想自己是听错了。
洗完擦干,夏绮文披上浴袍,开始做面膜。这是一种黄绿色的矿物泥,从额头开始均匀抹开,一直到脖子,只留下双眼和嘴唇。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这些从海底挖出来的泥会慢慢变干,一周做两次,效果很明显。
夏绮文没有看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就走出了浴室。晚上涂这种面膜,有时候会被自己吓到,整张脸变得青黄木然,露在外面的双眼和嘴就像三个窟窿。
她打开卧室的灯,浴室的灯并没有关,她总觉得今天整间屋子的气氛有些奇怪,让灯多开一会儿,心里安定些。
她应该换上睡衣,等会儿面膜洗去,上了晚霜就该睡觉了。或者,她可以先挑好,明天出去该穿哪身行头。
卧室里有一整面墙,全都做成了衣橱,还沿着墙角拐到了另一边,互为直角的两排衣橱加起来,足有七八米长。这屋子里只有衣橱不是藤做的,而是花梨木。
不管是睡衣还是明天的上装下装,都在衣橱里。
可夏绮文只是看着衣橱,迟迟没有伸手去拉门。
面前这一长排衣橱里,挂的都是当季的衣服,而另一边较短的一排,叠放着其他季节的衣物。卧室里的这排衣橱是特别定制的,里面的空间容量特别大,很深,并且是打通的。如果几个小孩子来家里玩,一定会选这里玩捉迷藏,当然,藏进个成人,也不成问题。
夏绮文目无表情地盯着衣橱,脸上绿泥的水分正在一点点挥发。这段时间里她不能有任何表情,否则是起不到保养效果的,甚至可能会有皱纹。
心跳又加快了。她伸出手,拉开衣橱的一扇门。
吱……呀。
里面挂着的衣服轻轻晃动着,她按了门边的开关,大橱顶上的灯亮了,夏绮文等了会儿,按着身上的浴袍,深吸了口气,把头伸进去。
一排排的衣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她慢慢把脸转向另一侧。
一如往常。
她松了口气,去取睡衣。
深蓝色的丝质睡袍,穿在身上,缎子柔滑的感觉舒服极了。可是夏绮文愣了一下,这件睡袍并不在它该在的地方。虽在不远处她就找到了这件睡袍,可是记忆里,她不该放到那里的。
只能是自己记错了。
夏绮文换上睡袍,在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从床头柜上的药瓶里倒出两粒药,和水吞下。
咿……呀……
夏绮文的心脏猛然收缩。这声音不是卧室里的,似乎在客厅。
她一时找不到什么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只好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本厚厚的书作为武器。
水晶吊灯亮了,折射出的千百条光线瞬间照亮整个客厅。
什么都没有。她快步走到每一个房间,打开每一盏灯,然而,的确只有她一个人,在客厅里的大穿衣镜前,她又一次被镜子里的青面人吓出一身冷汗。
重新把各个房间的灯都关了,她打算回浴室洗去脸上的面膜。
玄关小灯熄灭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