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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蛆-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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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鹞子点头哈腰地回答:“杨队你放心,不出一个小时我就让他哭爹喊娘,百病不犯!”
  杨队抬手把烟蒂摔在老鹞子的脸上:“还想给我找事儿是不是?姚光明我告诉你,你阴一套阳一套的不是一天半天的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姓杨的心里有数!看辛明春要倒霉了是不是?怎么以前你不说这个话?你还别跟我瞪眼,早晚我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们!”
  看来杨队这是气糊涂了,在这个时候我可不能说话,没准一说话大耳刮子上去了。
  老鹞子有点儿发蒙,期期艾艾地说:“我错了吗?关我什么事儿……”
  杨队一把将他推到一边,顺势把我往前一拉:“胡四,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打饭了,打饭的人我另有安排,你跟姚光明一起值班!姚光明,以后你听胡四的,他是组长,你是纪检员!不管现在有什么想法,首要的任务是看好了辛明春,别让他炸毛!”
  这是干什么?我也懵了,这么快?在这种情况下,让我顶替了老鹞子,是不是欠妥当?我慌忙说:“杨队,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我还是打饭合适,姚哥干得挺好的……”
  “什么姚哥?”杨队又火了,“告诉你一千遍一万遍了,劳改队里不许称兄道弟!我让你干你就干!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还要充实值班室的人员,妈的再这么乱下去都不用活了。”
  老鹞子偷眼看了看我,很虔诚地跟杨队说:“杨队,我服从安排,胡四有能力,我一切听他的,你就放心吧。”
  杨队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就走:“出了事情,你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关门的时候,老鹞子把钥匙递给了我:“呵呵,老四,你猛。”
  我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姚哥,你拿着!我还是听你的,说别的没用。”
  老鹞子讪笑着收回钥匙:“老四,不管怎么说,咱还是一对好兄弟……得,回去收拾收拾铺盖,搬值班室来住,我把床倒给你,我住你上铺。”
  “那行,我搬过来,你该住哪儿还住哪儿,我睡上铺。”
  “行啊,随便你吧。”
  宫小雷边帮我卷铺盖边嘱咐我:“四哥,去了千万注意老鹞子,这逼吃人不吐骨头呢。”
  我的心里也是悬空着,胡乱应道:“愿意吃就吃吧,我也没什么肉他吃……你好好的拉你的水就行了,以后有机会我跟杨队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值班室里来,跟我做个伴儿。”
  宫小雷急了:“千万别,值班得罪人,我还是拉我的水!”
  我抱着铺盖,用脚后跟勾开了门:“想我了就去值班室找我,这不算串号,我说了算。”
  宫小雷帮我拉开了门:“四哥,我干打饭这个活儿怎么样?”
  “行啊,有机会我找杨队说说。”这话刚说完,身后就有人接上了:“你替政府安排人事啊?”
  我回头一看,老鹞子领着一个人正往屋里挤,我让了让,问道:“姚哥,干什么呐?”
  老鹞子把那个人往屋里一推,笑道:“操他闺女的接了你的活儿啦。”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嘛,操闺女的老金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呢。
  “这么快?”宫小雷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不快行吗?”老鹞子瞥了宫小雷一眼,“不快老四就给你安排了,现在他是咱中队的老大啊,连政府都得听他的。”
  我拉着老鹞子往值班室里走:“你这么'刺挠'我有什么意思?刚才你还说咱们是兄弟呢……哎,谁让老金打饭的?”
  “你刚走,杨队就趴后窗上说了——姚光明,你去跟操闺女的说,让他接替胡四!”老鹞子学杨队说话学得惟妙惟肖,只是多了一层讥讽的味道。
  “老四,你过来一下!”阴暗的墙角处,传来老辛阴森森的声音。
  “老四,别跟老辛狗逼叨叨,他现在神经了。”老鹞子小声说。
  “辛哥,找我吗?”我假装没有听见老鹞子说什么,迎着老辛走过去。
  老辛咧了咧肿得像两根香肠似的嘴唇:“是,找你。”
  我边走边点了一根烟,掰开“香肠”给他插进嘴里,笑着说:“辛哥,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呢?怪吓人的。”
  老辛扫了我一眼:“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杨队找你干什么?”
  “辛哥,你千万别把我想歪歪了,杨队问我什么我也不会伤害到你的,”我把他快要滑下嘴唇的烟给他往里推了推,“我胡四干什么事情讲究一个义字!谁好谁坏我分得很清楚,这你应该知道……杨队就是问我下午你和侯发章是怎么打起来的,你想想,侯发章害过我,我能向着他说话吗?”我把写材料的事情如实跟他说了一遍。
  老辛斜着眼睛瞅了我一阵,袅袅上升的烟雾飘在他有些变形的脸上,令他看起来有点儿说不出来恐怖:“老四,我相信你……你知道老鹞子是怎么说的?”
  “这我不知道,有时间你可以去问问他。”
  “好。老四,哥哥求你点事儿,你能不能去我屋里把我的笔记本拿来?我要写点东西。”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转身去了车二组,从褥子底下拿出了老辛的笔记本,回来递给了他:“辛哥,还有什么吩咐?”
  “行了,你回去吧,”老辛把笔记本掖进怀里,“让老鹞子过来一下。”
  “辛哥,给你找支钢笔?”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好好好。”我转身走了,妈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没有笔你写你妈那个逼啊。
  在屋里闷头喝了一阵茶水,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我看见老鹞子和老辛低声在争辩着什么,老辛好象很激动,两只手挥舞得像在跳孔雀舞。老鹞子不停地扒拉他挥舞在半空中的胳膊,涨得一张鹰脸犹如猴子屁股……隐约地,我听见好象老辛在不住地重复三个字“祸上了”。趁他们没注意我,我嗖嗖地尿完了,迅速回了值班室。
  半夜,我正在梦里吃着老母亲做的大肉包子呢,老鹞子推醒了我:“老四,不好意思,老辛这个逼快要坚持不住了,我想让他回来躺一会儿,别把他折腾出毛病来咱们不好交代,你是不是先回宫小雷那屋去睡一会儿?让大虎在外面值班,我在屋里看着他就行了。”
  娘的,我这个组长是个空架子,什么事情还得听他的。让他躺大虎床上不就行了嘛,为什么还非得让我出去……我感觉他们俩似乎要办什么事,一时又不好打听,怏怏地爬起来,揉着眼皮对老鹞子说:“姚哥,不行你先睡会儿,我看着他。”
  “不用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等我打盹了就去叫你。”
  站在门口,我冲还在笔直地站着的老辛说:“辛哥,你去值班室躺会儿吧,我给你倒出床位来了。”
  老辛很客气地回答:“我再站会儿……呵呵,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啊。”
  看样子,老辛很轻松……俩膘子这是又联合起来了啊,我想。
  宫小雷睡得像个死猪,老金在眯缝着虾皮眼,缝一件发了白的劳改裤子,裤子屁股让他缝成了打靶用的靶子,很滑稽。我过去拍了拍他:“老金,还忙着呐。”
  老金抬起头来傻笑着:“嘿嘿,胡师傅,睡不着瞎忙活忙活。”
  “老金你行啊,来了这么几天就干上好活儿啦,”我坐在他的对面说,“我他妈削尖了脑袋才找了这么个好活儿,你倒好,一下子就给我抢去了。”
  “胡师傅真能笑话我,这还不是政府照顾我嘛。”
  “你不'钻挤',政府照顾你个屁!说说,你是怎么'舔摸'杨队的?”
  老金仿佛沉浸在无尽的喜悦当中,笑嘻嘻地说:嘿嘿,也没什么,我就是经常给杨队写写思想汇报什么的……这个咱懂,我在村里是干会计的呢。我吧,我就是这些日子经常往队部里跑,给政府打打水啦,抹抹桌子捶捶背啦……嘿嘿,政府都挺喜欢我的,说我人老实,能干活,身体也好,脑子也灵活,腿脚也利落……说这些话的时候,这老家伙居然动了感情,从两条蚯蚓般的眼缝里流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这些泪水被灯光一照,像一溜溜闪光的尿。
  老金那边喋喋不休,我这边就犯上了嘀咕,这老家伙不会把我曾经“帮助”过他的事情跟杨队汇报了吧?万一他惹不起老鹞子,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我怎么办?尽管杨队现在还没对我怎么样,但看杨队那个城府,不会攒一块儿收拾我吧?我打断了老金:“你还记得你刚来那天的事儿吧?”
  “怎么不记得?你是个好人!你没打我,”老金擦一把眼泪,突然激动起来,“那个姓姚的不是个玩意儿,我跟杨队都说了,我说总有一天我要去医院拍片子,告他个伤害罪!妈妈的,欺负老实人。”
  哈哈,法盲一个!这时候才想起来鉴定伤势?证据早没啦!我没有反驳他,隐隐觉得杨队突然跟老鹞子翻脸,与老金和林武的“眼药”有很大关系……我没有说话,直接躺下睡了。老金缝着裤子,轻声唱上了:“借灯光,我赶忙飞针走线,绱一双新鞋儿好给他穿……郎个里个郎……我和那六兄弟,心心相连,看起来他倒可陪俺终身……”
  呱嗒呱嗒——大虎在走廊上拼命地拖地板。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无力地倚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回忆走过的岁月,头痛欲裂。
  我觉得我一生所有的耻辱与艰涩,都在这里提前到来了。
  天快亮的时候,老鹞子过来叫醒了我:“老四,该你了,哥哥睡一会儿。”
  我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有零星的几个人在伸胳膊抡腿地锻炼身体。老辛精神很好地站在走廊头上的黑影里,嘴里叨念着什么,不时猛力点一下头,好象是在给自己鼓气。我从值班桌子旁边拎了一个凳子走过去,冲他的背影说:“嗨,辛哥在跟谁说话呐。”
  老辛转过头来笑了笑:“哈哈,自言自语!发闷了找话儿说呗。”
  我把凳子往前一推:“辛哥,坐会儿吧,面壁不是个轻快活儿。”
  老辛扫了我一眼:“你不怕扣你的分啊,哥哥现在是反改造分子呢。”
  我打着哈欠坐下了,自己点了一根烟不再说话。
  我发现,老鹞子时不时地去我们屋里跟老金搭讪,目光闪烁。
  早上出工的时候,杨队破天荒的来了,很严肃地看着犯人们一个一个的出去了,啪地一摔铁门朝走廊里走来。我正坐在老辛旁边搓眼皮,抬头见杨队过来,连忙站起来,讪笑着说:“杨队,这么早啊……我一宿没睡呢。”
  “睡去吧,”杨队摆了一下手,“辛明春你跟我来办公室。”
  无聊了就睡吧……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多,起来的时候见宫小雷和老金坐在床上打扑克,老金赤裸的上身画了不少的性器官,眉头中间凸起老高,好象挨了不少“琵琶”的样子。见我起来了,老金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大兄弟,你给评评理,'二人够'(一种扑克玩法)让不让'挂大虎'的?为什么六个人可以挂,两个人就不行?”
  我估计是宫小雷跟人家耍赖,你老金闲着没事操自己的闺女,就应该折腾折腾你,我笑着说:“二人够就是不让挂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怎么玩儿牌?老金,别怕,一会儿你赢了我替你砸他琵琶。”
  老金嘟囔了一句什么,低下脑袋又忙着发牌,我拿着脸盆走了出去。经过面壁的地方,我下意识地朝那里瞅了一眼,老辛还在那里笔直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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