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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把手抽回来,狠劲地摸了一把脸,不行!要掉泪……我赶紧调了个话题:“呵呵,咱不说这些了……大虎,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咳!一提这个我就难过!”大虎又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捻了捻烟丝,接在自己那根烟的烟屁股上,“前年有个混帐东西去我们村里收白菜,欠了我八百斤白菜钱不给。这不,到年关了,我没钱过年呀,我就上他家里去要,谁知道他老婆出来就跟我吵上了,那意思是爱谁谁!看看要帐没门儿,我也就不跟她吵了,推上他家的自行车就走了……四哥,你猜猜咋了?他娘的,判了我个抢劫罪,三年!你说我怨不冤枉啊我?”
你冤枉什么?比起我来你差远了!我没有放声,干笑了两声又问:“你的小名叫大虎?”
大虎笑了笑:“咳,什么大虎?那是老鹞子给我起的外号!刚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姚哥什么年纪,就叫他大叔……嘿嘿,我们那个地方叫大叔,发音不大对,就成大虎了,嘿嘿。”
原来如此!我刚想笑一笑,老鹞子就出来吆喝上了:“出工啦!”
一吆喝出工,打饭的时间也就到了,我用力握了握大虎的手,转身去推我的饭车。走在去事务队的路上,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不能就这样等死,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把自己拔出泥坑!对,去找狱政科的庞队,他肯定能帮上我的忙!匆匆打上了饭,我把饭车推到操场旁边的一棵树下放好,拔腿朝狱政科跑去。刚拐上狱政科的楼梯,一个端着脸盆的年轻队长就拦住了我:“干什么的?”
我站住了:“报告政府,我来找庞队。”
年轻队长看了我一眼,哈哈笑了:“这不是打人加刑的那个胡四嘛!哈哈哈,真是幸会啊……哎,你找庞队干什么?”
看来,我这名声还真的不小呢,这么多人认识我。
我连忙蹲下,抬起头来对他说:“报告政府,我来跟庞队汇报汇报思想。”
“哦,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报告?”
“没有,我想来跟他汇报汇报这几个月来的改造情况。”
“行啊,那你八点以后再来吧,他还没上班呢。”
我楞了一下,瞧我这脑子!糊涂了,连人家几点上班都没弄清楚就来找人……没办法,那我就八点以后再来吧。
我跟年轻队长道了一声谢,匆忙转身走了。
“胡四,把活儿先放下,杨队找你!”我正着分饭,老辛站在队部门口冲我吆喝道。
我估计老辛是刚从队部里出来,心怀忐忑地停了手,向队部走去。
太阳已经挂得老高,阳光直射下来,把我的影子压缩成了一条狗那样大小。
“你不用进来了!”还没到门口,杨队就用手指着我说,“到墙那边去面壁!”
坏了,这一面壁八点我就去不成狱政科了。
我冲杨队说:“杨队,我先跟你说个事儿。”
“先面壁去!”杨队的口吻不容置疑。
面朝里,我站在阴暗的墙角寻思上了……老辛到底又跟杨队说了些什么呢?本来杨队昨天没上那么大的火嘛……老辛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解,我不解……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对我的热心,我不相信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脑子如同灌了铅,沉重得像要掉下来一样。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人生像一堆粪便,面对凶悍无比的水枪,稍不留意,就会被冲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
地上,几只麻雀溜溜达达的在觅食,好象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阳光慢慢腾腾地照到了我站的地方,荫凉已经很小了,我把头拱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子露在赤裸的阳光底下,任由它抚慰我单薄的脊梁,感觉怪怪的,脑袋像冰,身子像火。
“老四,你怎么哭了?”有人在轻轻地拍打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老范抱着一件棉衣站在我的身后。我连忙擦了一下眼睛:“老范!吓了我一大跳……说什么呐,我那是哭嘛……这不是低头低得把眼泪控出来了嘛!老范你来干什么?”
老范把手上的棉衣塞到我的怀里:“没事儿,给你送件衣服,站累了就垫在地下坐会儿。唉,劳改难打啊,你看你瘦得,越来越像个猴子了,奶奶的这是什么世道啊……你得保重自己,大伙儿都挺同情你的,本田要来看你我没让他来,他妈的,过来一趟也算违犯纪律啊。”
“那你就赶紧回去吧,我没事儿!”我推了他一把,“回去跟本田大叔道个谢。”
老范磨磨蹭蹭地刚要转身,杨队就踱了过来:“站住!谁让你随便过来的?”
老范很紧张,颤着嗓子回答道:“杨队,我……我这不是怕他冷,给他送件衣服过来嘛。”
“冷?什么季节了还冷?”杨队当胸推了老范一把,“滚回去!再乱出溜让你来跟他做伴儿!送衣服,胡四还想要个美女呢。”转过身来问我,“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杨队,我考虑好了……”
“把你昨天写的检查拿来。”
坏了!我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呢?我根本就没顾得上写检查!脑子一转,我慌忙回答:“报告杨队,这个事儿我是这么考虑的……我吧,我觉得,我这次犯的错误非常严重,我准备多考虑几天,深挖一下自己犯错误的思想根源……”
“又来了,”杨队摆着手哈哈大笑起来,“胡四啊胡四,怎么说你好呢?你跟我来。”
瞧这意思杨队没上怎么大的火,我晕晕乎乎地跟在他的后面进了队部,刚一进门,于队一把将我推了出去:“懂不懂规矩?回去喊报告!”
“报告!”我故意咧着嗓子喊道,屋顶上的一只乌鸦以为我在跟它打招呼,歪过脑袋冲我嘎嘎叫了两声。
“进来!”于队好象是在跟我开玩笑,也粗着嗓子应道,乌鸦可能是嫌他讨厌,怪叫一声飞走了。
杨队见我进来了,朝我摆了一下头,示意我跟他去里屋。
“胡四,你私自藏了八饭盒排骨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告诉你,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不管你怎么解释,这也是属于一种微小的犯罪行为,当然,这也与你所干的活儿有很大的关系,意思就是也不光是你一个人干过这种事情,别中队打饭的也……好了,这件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饭呢,你还先打着,检查我也不用你写了。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干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非要藏着掖着的?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想再辩白什么了,我蹲在地下喃喃地说:“犯了错误就应该受到惩罚,我认错……以后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让你去杀人你也去杀吗?”杨队挥了挥手,“好了,我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你以后想往哪条道儿上走,你自己酌量着来吧,我问你,狱政科的庞科长是你什么人?”
庞队当科长了?我豁然开朗,哈哈,庞队办事儿!我估计,至少是庞队已经给杨队打过电话了,不然我哪能这么轻松的就过了这一关?刚才杨队还对我怒气冲冲的呢。看来,不管是老辛对杨队说了什么,现在都不管用了……我有一种放下了千斤重担的轻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杨队说:“杨队,你对我恩重如山,我还跟你玩什么猫腻?其实庞队跟我也没什么大的关系,他是我姐姐一个同学的丈夫,平常关系处得挺好的。”
“哦,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杨队眯着眼睛笑了,神情很暧昧。
管你怎么想呢,我心里有数就行。
我挪了挪屁股,傻笑着对杨队说:“杨队,我要求多面几天壁,这样对我以后改正错误有好处……”
“去去去!”杨队放下脸来,“还他妈跟我玩劳改油子!面不面壁不是你说了算的事情!这样吧,在车间你就不用面了,以后分完了饭,你自己在监舍走廊上面吧,三天!”
嘿嘿,那还叫面壁呀,躺着坐着没人管……好吧,那咱就回去应付应付差事吧。
于队走进来,用脚踢了踢我的屁股:“胡四,你可是好几天没换黑板报了,是不是不打算干了?不打算干我可要换人了,刘春山和老妖可是哭着喊着要来新中队干宣传呢。”
“别别,于队,我面完了壁马上去换黑板报!”
杨队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提溜起来:“不用你面了,这就回去换!这一期着重强调一下监规纪律,顺便检讨一下你自己,别整天写些不疼不痒的狗逼文章,那有用吗?让你弄得黑板报都快要成了'喊山'俱乐部了,再这样下去黑板报干脆改成表扬栏算了,马上改正!回去吧。”
出门的时候,我看见老辛手里拿着一张纸往队部走来。我冲他打了一声招呼:“辛哥,吃饭了?”
老辛尴尬地朝我一笑:“吃了,我去给杨队送份材料,这季度要给我减刑。”
刚飞走的那只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又飞回来了,蹲在一个树杈上哇地喊了一嗓子,好象在说——减个屁!
我觉得我写东西还是很快的,趴在花坛的台子上,没用多长时间就写好了稿子,那份可谓深刻的检查也写得有声有色,空喊了许多号子,就是没写具体“贪污”了多少排骨。急匆匆地换好了黑板报,我推起饭车大步流星地往监舍跑去,我要趁老鹞子还不知道我还应该在走廊上面壁的时候,抓紧时间睡上一觉,我太困了……走廊上空无一人,我趴在窗口上往外一看,林武光着膀子在双杠上上下折腾,身上的刺青在阳光下格外的扎眼。老鹞子正跟几个内管值班的在操场上打篮球,一个个汗流浃背,大虎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太监一样,在旁边忙碌地拣着球,不时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嗓子:“姚哥好球!好家伙!又进啦!”他可不管你进没进球。
这一觉睡得爽,直到林武叫我起来打饭我才睁开了眼睛。
送完饭,我又回来睡了起来,惹得林武在一旁直嘟囔:“他娘的,整个一睡不醒。”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犯人们都收工回来了,走廊上闹嚷了一阵,便在大虎的咋呼声中安静下来,我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只有大虎一个人在悠闲地踱步。见我出来,大虎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四哥,你可醒了,我还等着给你拿腰儿呢。”
看着他的笑脸,我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莫名地有点反感……嘴里唔了一声便奔了厕所。
大虎像条尾巴似的跟了进来:“四哥,来根烟呗。”
我正在撒尿,腾不出手来给他拿,瞅了他一眼没有放声。
大虎可能是以为我不高兴了,讪讪地站在那里,把苦笑凝固在了脸上。
我他妈撒尿你站旁边看什么?我斜眼看了看他:“我的鸡巴大吗?”
大虎一楞:“我没说你小啊……咳,在这种鬼地方大又有什么用?谁去比那个东西……”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我提上裤子,边往外走边递给他一根烟,大虎接过烟,不好意思地笑道:“四哥真能开玩笑,我什么时候看你那里了?嘿嘿,好象你是个大姑娘似的……再来根,再来根,”说着又来摸我的口袋,“好人做到底嘛。”
我索性又给了他两根,大虎顿时兴奋起来:“俺四哥会来事儿!抽烟讲究的就是两夹一叼,一个正房两个偏房!”
我掏了他的裤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