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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的一张猴子脸已经变成了京剧里曹操那样的白脸,两条腿哆嗦得不成样子,我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猴子哥,听见了吧?下队以后好好伺候公鸡精,他会照顾你的。”
瘦猴好象没有听见,嘴里嘟囔道:“活不得啦……笼中的鸟,霜打的草,坐监的犯人,出'熊'的吊……人到了这份儿上连个驴鸡巴都不如了……”
“念咕什么呐?”杨队走了出来,把我往前一推,“胡四在前面,其他人跟上!”
大云给瘦猴安排完了铺位,把我俩叫到一起说:“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改造。一定要把以前的恶习改掉,尤其是一起来的不能拉帮结伙!这里的关系很复杂哦……我看你们年龄不大才提醒你们一句,做个老实人在哪儿都不会吃亏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对着窗外。
我这才看仔细了,感情大云队长是个斜眼儿呐!脸朝向窗外,眼睛却瞄着我俩。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在看守所我做了老实人,就不会惹寒露上火了,如果寒露不上火,我也就不用打那么长时间的劳改了……呵呵,大云有理论水平!看着他几近憨厚的面容,我心头一热,猛地一拍大腿:云队长!您说的太有道理啦!话音未落,鼻子突然一麻,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发酸,原来我的鼻子头上已经挨了大云的一指头。我捂着鼻子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戳我的鼻子?难道你说的没有道理?是拿大奶子糊弄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我正在纳着闷,大云一摔门走了出去,嘴里嘟囔了一句听不大清楚的话,好象是说他的屁股很大,什么样的蛆他都见过……再看看瘦猴,他也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猴子,你说大云队长为什么打我?”我心情沮丧地坐在床头,抬眼看着瘦猴问。
“咳!谁知道呢?这人真他妈的怪……”瘦猴摸着脑袋分析,“我琢磨着是不是你叫他云队长不对?难道他不姓云?操*他个亲娘的,我都弄糊涂了……”
“我就是叫错了,他也不该上那么大的火呀!云队长是什么人呢?”我揉搓着鼻子还是搞不清楚,难道云队长是个劳改犯……去*他妈的!等大伙儿都回来了咱再问问。
鼻子好受点儿了,我把被褥扔到上铺,抓着床架爬了上去。床上已经有了一张草垫子,里面的草在我身体的压力下,发出“咔咔”的响声,从垫子里弥漫出来的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五彩的光晕,象我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瘦猴站在床下呼扇着眼前的尘土,很是不满:“妈的,什么年代了还铺这种玩意儿?这不是伺候盲流子的路数吗?”
我笑了:“你以为你还比盲流子高级?你现在是阶级敌人,知道吗?无产阶级专政对敌人从来都是不心慈手软的……”
“得!我是阶级敌人,你是革命群众!”瘦猴不愿意搭理我了,径自走到他的床铺,伸手整理起来……哈哈,原来瘦猴比我混得好呢,人家住下铺!这小子嘴里哼哼着令人肾亏的小调,把一张上下床折腾得“吱嘎”乱响。
“老四,是你吗?”门外探进一个尖尖的脑壳,我一楞!这不是老妖嘛!
“哎呀!妖大爷!你怎么也来啦?!”我兴奋地跳下床来,扑上去紧紧拉住他的手用力摇晃起来……真奇怪!在这里见到个多少有点儿熟悉的人都高兴的不得了,象个被绑住了手脚的露阴变态狂,突然挣脱了羁绊要奋力奔到大街上亮家伙一样,激动又塌实。
“哈哈哈哈,亏你还记得你妖大爷!老妖我来了快一个月啦,咱专管送水!我一个人住一间屋,走,去我那里喝茶去!宫小雷也在那儿呢,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咱爷们儿又凑到一起来了。”老妖哈哈笑着,搂着我的脖子往外就走。
嘿,这老逼还是半年前的脾气——热情!我回头招呼了瘦猴一声:猴子,去妖大爷那里看看啊!瘦猴连忙跟着跑了出来。走廊头上站着“云队长”,他好象还在生气,指着老妖说:“王冬生,说完了话赶紧拉水去!这都快要收工了,耽误了喝水我拿你试问!不准叫那个姓张的膘子去!我看见他就来气!”
“白队长,您就情好吧!”老妖随手打开了一间黑洞洞的小屋,“好人坏人我还能看不出来?那个姓张的膘子,外号就叫大膘子,没人理他!”
来到老妖的屋里,宫小雷正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想心事,见我进来欠了欠身子道:“四哥,安顿好了?安顿好了就过来歇会儿,老妖给咱们下了一壶好茶叶呢。”
我低头看了看泛着黑色的茶水笑了笑:“呵呵,吃了一肚子糠,再喝茶水我怕把肠子给泡化了呐。”
老妖拽着我的胳膊拉我坐下,笑着说:“这个你还甭害怕,爷们儿中午给你们加加营养!吃不舒服割了大爷我的蛋子去……哈哈,爷们儿现在大小也算是个人物啦。”
“就是就是,”宫小雷接口说,“别看咱妖大爷是个小小的水官儿,这也算是个干部呢!人常说'是个官大过卖水烟',咱妖大爷管事儿呐。你说是不是,妖大爷?”
“嘿嘿,一般情况,一般情况。”老妖很矜持地拖过一个马扎坐在过道里,转头问瘦猴,“这位兄弟也是'二看'来的吗?好象没见过你呀。”
瘦猴溜须的毛病又犯了,从裤兜里掏出我给他的香烟,掂出一根双手递给老妖:“妖大爷,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大六号的猴子呀!你怎么连我都忘了?哦,可能是猴子没什么名声……”
“兄弟,不管你是猴子还是老虎,一个看守所出来的就是我兄弟!”老妖打断瘦猴,伸过嘴来迎着宫小雷划着的火柴点上烟,很大度的说,“你还别说,老妖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团结的劲头儿。”
这话我听着别扭,团结你娘的裤裆啊?这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呐!这种事情要是在社会上还不知道打破几个脑袋了呢……看着他正气凛然的样子,我又十分好笑,妖大爷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吗?嘿嘿——腚眼儿!老妖在看守所被大鼻子玩“鸡刨豆腐”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禁笑出声来……不知底细的还真以为妖大爷是个正人君子呢。
“胡兄弟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老妖看着我一脸不解地问。
不能让他看出来!看出来兴许就得罪他了呢,我连忙转个话题:“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我在想……这么大的一层楼怎么也没看见一个值班的呢?妖大爷莫非兼任值班的?那才好呐,弟兄们就有了依靠啦……所以,我高兴得笑了。”
老妖放下心来,立刻恢复了谦谦君子的做派,耷拉着眼皮说:“咳!人家值班的在操场上打篮球呢……你们来的晚,有些情况不了解,劳改队不比入监队小号什么的。这里的值班的可威风着呐,队长不在的话,全是他们说了就算!晚上耍够了威风睡大觉,白天监舍没人就下去打篮球……啧啧,瞧人家这劳改打的!”
“那么……值班的打篮球,白队长替他们值班啊?”羡慕归羡慕,可我还是整不明白。
“你说的是云队长吧?哈哈!”老妖笑得眼睛眯成了我脚后跟上裂的那条口子,“那整个是一个大膘子!就他那个'级别'呀?比我也强不到哪儿去!刚当上队长没三天呐……在这儿,他也就是能吓唬吓唬你们这些刚来的,老犯人没几个买他的帐的,慢慢你就会明白的。”
我还是对云队长感兴趣:“妖大爷,那么人家姓白,你们怎么都叫他云队长呢?”
老妖笑得更厉害了,把屁股下的马扎晃荡的象个性兴奋状态下的荡妇:“胡兄弟你真会问个事儿!哦,这也怨不得你……是这么回事儿……”
接下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几天电视上演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那上面有一位巡捕房警察队长叫云队长!因为这云队长跟咱家的白队长长相颇为相似,都是獐头鼠脸眉目滑稽,而且也长有一对斜眼儿,所以大家干脆图省事把两个云队长混做一个就那么叫了。呵呵,这事儿有趣的紧啊,我立马对这部电视连续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论如何得看看电视上的云队长跟咱们的云队长有什么相似之处……为了我还隐约发着酸的鼻子。
“妖大爷,怎么这监狱里还让看电视?”瘦猴兴奋地问。
“看是让看,就是机会太少了,星期六和星期天看两晚上。”老妖回答。
“那也不错啦!”瘦猴腾地跳起来,“终于可以看到女人啦!哇哇!”
门“啪”地一声打开了,云队长满脸怒气地吆喝道:“咋呼什么咋呼?都给我滚回去!王冬生——拉水!”
这声拉水唱得很有功底,估计梅兰芳大师听了一定会跪下求他:白老师,收下我这个弟子吧!我要跟你学高音发声哟。
云队长侧了一下身子,让过低着脑袋往外走的老妖:“王冬生,你去操场上找打饭的苟团,让他到伙房再打一次饭——四个人的啊!还有,顺便告诉他去事务队领四套吃饭家伙。”
老妖一走,云队长把我们叫到走廊上站好:“你们三个都给我听好了,这里禁止大声喧哗!再让我听见哪个敢乱叫唤,我让他面壁去。”说着,用指头戳着我的鼻尖问,“刚才是你吆喝的?”我慌忙捂紧了鼻子,生怕他再给我来那么一下子……大哥,你不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有毛病呐……咱这浑厚的男中音能跟瘦猴的公鸭嗓子混为一谈?不等我辩解,宫小雷先发了话:“云,不……白队,不是胡四!是李展业吆喝的。”
瘦猴更精神,装做没事儿一样,贴着墙根蹭出去老远,蹭起的白灰弥漫成一团,笼罩在他的背后,宛如一只老鼠拖着一坨棉花……云队长看着瘦猴的背影愤然叫道:“下次给我注意啦!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真不象话。”
看来这云队长还真没什么杀威,这做派跟一个无奈的教师没什么两样!这事儿要是摊在高队手上,不吃顿电棍也得挨上一顿“骨碌梨”……呵呵,难得。
“你们都收拾好了吗?”云队长问。
“收拾好了。”我递上一根烟,云队长用手挡了一下:“我不抽烟!我也奉劝你少跟政府来拉拉扯扯的这一套,劳改队不兴这个……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跟政府说,不要小恩小惠的。”
我收起烟来,故做痛苦地说:“白队,你看我这都进来七八个月了,能不能叫家里来接见接见?”
云队长边往办公室走边说:“这个都通知你们家里了。一会儿吃饭你们就先在王冬生屋里吃吧,他那里有开水。”
不多一会儿,老妖提着一只饭桶进来了:“兄弟们,开饭喽!”
嚯!猪肉炖粉条!虽然肉没有几块,粉条也烂得象一滩鼻涕,但那股香味还是够吸引人的……扳过饭桶刚要下家伙,老妖拦住我道:“慢来,等等那两个伙计,”把头伸出门外吆喝道,“猴子——膘子,开饭啦!”说完,打开床边的一个箱子,从里面摸出了四根擀面杖粗细的火腿肠:“兄弟们,开始吧!妖大爷就这么点儿本事了……哈哈。”
等瘦猴和大膘子来了,大伙儿呼哨一声,吃得如狼似虎。老妖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满足地笑了……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来——在某种情况下,施舍也是一种享受,不知道这话用在此刻的老妖身上恰不恰当。
吃罢了饭,我们各自捧着滚圆的肚子,在老妖狭窄的小屋里转起圈儿来……这种习惯已经成了一种不自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