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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瓶子,今天几号啦?”不知是谁问了一声。
“九月六号!”
乖乖,我进来半年多啦!这半年多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从一个吊毛不懂的毛孩子猛然长成了一个预备役劳改油子,我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劳改果然改造人啊。
“对门的!”孟姐把头伸了出来,“接着,我的好弟弟!姐姐给你糖吃。”
糖?这玩意儿是什么滋味我都快要忘了……我连忙伸出手去,“啪!”一块花纸包着的糖块掉在了我的手上,姐姐好准头!急匆匆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噶蹦噶蹦嚼了吞下肚去……啥滋味没有品出来!伸出舌头舔了舔糖纸,才发觉腮帮子生疼,我在心里又骂开了药瓶子,打你亲爹……这他妈的叫什么生活?暗无天日!如果把灯关上,这里肯定漆黑一团!如果漆黑一团,把一头叫驴牵来,叫驴闻到这股臊味肯定到处找草驴……妹妹呀,你在哪里?相公看你来啦……那时候孟姐扮成草驴:哎哟,相公想煞我了,奴家来也……哈哈,我成神经病啦!
“胡四!出来。”高队在打开我的号门。
“高队,什么事儿?”我担心高队又要拿我开练,心怀忐忑的问。
“狱政科提审!”
从昏暗的走廊里出来,迎着刺目的阳光,我的眼睛很不适用,甚至有点儿疼的感觉。低着头眯着眼,跟在高队后面轻飘飘地走着……我感觉两条腿好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老是往斜里晃悠,就象是鸡场里的公鸡转着圈儿撵母鸡的样子,这在别人看来肯定是滑稽得很。走到操场的时候,我看见寒露跟在郑队后面正往入监队的楼上走去。我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心也揪得紧紧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说是怕他?还真有点儿……恨他?我想杀了他!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等我出去以后,花上几千块钱雇人弄死他,这情形甚至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中。这时候寒露也看见了我,这厮神情暧昧地朝我咧了咧少了两颗门牙的大嘴,估计他是在说:小子,寒哥厉害吧?去死吧你!我顿时气血上涌,猛地向他扑去!第二步还没迈出去,我自己的身子先飘在了半空,好象坐上了飞机的样子,忽忽悠悠很舒服……正在舒服着,脸上就挨了几巴掌:“小子,又跟我装二八毛是吧?晕啦?还是死了?来来来,接着装,装好了我送你去看守所找老傻做伴儿去。”
我的脑子糊涂得厉害,刚才这是怎么了?飞机呢?我爬起来,迷瞪着眼睛打量着蓝绸缎一样的天空,除了明晃晃的太阳绚目的挂在天上,向我抛着恶毒的飞眼儿以外,哪有什么飞机?寒露呢?刚才我分明看见他跟着郑队上楼了呐!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莫非是我想寒哥想糊涂了?
“快点儿走!他妈的象你这种人渣死一个少一个!”高队提溜着我牙签一样细的脖颈,猛力往前搡了我一把,随即我像一只交配的蚂蚱一样,蹦跳出三十个高队他爹的鸡巴那么远……这一把搡得我清醒了不少,胡四!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能乱了脑子!关键时刻到了。
进到队部大院的时候,见门口站着郑队,接着我就开始怀疑起我自己的脑子来……看来我是让寒哥哥想疯了呐,人家郑队不是在这儿站着吗?
“报告队长!”我先抱住脑袋蹲在地下,“犯人胡四前来报到!”
郑队没有搭理我,走过来对高队说:“高队,你先回去吧,呆会儿我给你送回去。胡四没在里面惹什么事儿吧?”
“郑队,这小子表现的还行,”高队说,“就是前天晚上玩了一下自残,其他的倒没什么。”
前天晚上?我怎么记得是昨天晚上呢……看来,我的脑子还真是出了毛病啊。
郑队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立时,一种的异样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很温暖。
“胡四,你还好吧?”郑队拉我起来,“老大不小的人了,玩什么自残?”边拉着我往队部走边说,“告诉你,自残那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儿,你没看见老傻……”郑队突然打住了,“总之,没他妈好下场!”
我操!谁玩自残了?这不是糟蹋人吗!好好好,自残就自残,我斩钉截铁地说:“对!郑队您说的没错!没好下场!”
“小伙子,你就是胡四呀?”郑队办公桌前一个穿便衣的人用钢笔敲着桌子问。
“报告政府,犯人名叫胡四。”我慌忙蹲在地下。嘿!狱政科的人就是文明!还小伙子呢,这话我听着舒坦!有日子没人这么称呼我啦……这人我喜欢。脑子里又有了想把我姐姐介绍给他的念头……偷偷抬眼一看,不禁后悔不迭,半大老头!
“胡四呀,不用蹲啦,”半大老头说,“郑队,麻烦你给胡四拿条板凳。”
嘿嘿,政府给我服务啦!郑队把脚下的一条板凳往我身边踢了踢:“坐下吧,胡四,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狱政科的段科长。今天是专门来调查你伤害他人的案子的……”
“郑队,请你说话掌握点儿分寸!”段科长打断了郑队,“这案子还没有定性,你怎么知道他犯的就是伤害罪?你这不是搞诱供吗?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讯问胡四。”
呵呵,这番话真过瘾!看来段科长是个好人!郑队很听话,轻轻关上门走了。临走时放了一个曲调悠扬而又余音袅袅的屁,他妈的一股子馊萝卜味儿。段科长皱着眉头剜了郑队的后背一眼,慢悠悠地打开了文件包。从里面抽出一沓子厚厚的材料,伸到我的面前,轻轻抖了抖说:“胡四,你看看你看看,这都多少啊。这还不算检察院那边的……啧啧,你说你做了多大的'业'啊……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听了这些话,我的心里暖阳阳的,眼泪也差点儿流下来,这真是个好叔叔啊。
我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他:“大叔,其实我真的没象寒露说的那样……”
“好了,”段科长摆摆手制止了我,“你也不用跟我绕弯子了。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支队领导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现在是什么形势?严打!严打你知道吗?就是严厉打击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其中包括严重扰乱狱内秩序的反改造份子。”段科长顿了顿,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往我眼前一伸,“来,吃苹果吧。”
我受宠若惊,这他妈的什么待遇?这简直就是……那什么嘛!我慌忙摆手:“大叔,谢谢你……我……”
“拿着!”段科长用力把苹果塞进了我的手里,“可怜的孩子哟。”眼见得眼睛里就滚下了两滴透明的泪珠,“吃吧吃吧,大叔知道你们生活很苦哇。”
“大叔,我……我带回去吃可以吗?”我不是不想吃,我心里感动得实在是没了胃口。
段科长笑了:“行啊,随便你。”说着,把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本劳改支队的名牌侦察员!为什么支队领导让我亲自来提审你?因为你这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但是,大叔我心软……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犯罪情节,我会上报支队,减轻对你的处罚,甚至免于处罚的。”
这段话我听出毛病来了,敢情大叔跟我玩怀柔战术呐!上报支队减轻处罚还带“免于”的?真要是犯了罪,支队说了能算?管事儿的那还是检察院、法院!我立刻警觉起来,叔叔,别玩这个!大侄儿我这半年也练成了半个律师呢。你这才是真正的诱供呢……我心里哼了一声,他奶奶的,谁不知道你“侦破”了一个所谓的大案,好立功受奖啊!
“段科长,”我索性大叔也不叫了,拿眼紧紧盯着他,“我跟你说实话吧!打人我确实是打了,可是寒露说我踩他的肚子踩出饭来,那是没影的事儿!更不用说逼他吃下去了……”
“哈哈,又着急了不是?”段科长往后仰了仰身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我说胡四呀,说你年轻了你还不服,”把桌子上的材料轻轻往前一推,“有没有兴趣看看旁证?”
“给我看看!”我伸手来拿桌子上的材料。
段科长一把捂住了我的手,厉声说道:“大胆!你还真来劲了是不是?这些材料是你应该看的吗?”转瞬,语声又轻柔下来,“胡四呀,不是大叔我说你,你咋那么不懂事儿呢?你非得让别人把主动权全抓在手里你才放心吗?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难道你不知道郭鲁明、宫小雷、李展业他们都是怎么交代的吗?人家可是把这事儿交代啦!然后人家推得干干净净!说这事儿大部分都是你干的……其实,打个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你们踩人家的肚子就变了性质啦,这叫手段残忍你知道吗?”
他说的那个郭鲁明就是老傻,我根本就不相信!就凭老傻那个精明劲儿能楞往自己身上抹屎吗?想到这里,我在心里笑了一下,操他妈,他还真往自己身上抹过屎呐!不过那种屎可以洗掉,但这种屎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宫小雷?我相信他,他更不会傻到那种地步!瘦猴?我不敢往下想了……我抬起头装做很诚恳的样子说:“段科长,我知道了,您问吧。”
“鞭子你参加抽了吗?”
“鞭子是李展业抽的,”我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我不想背这个黑锅,“别人没抽。”
“好,马桶是谁让钻的?”
“郭鲁明。”
“踩肚子呢?”
“没有的事儿!”一听这个我就来气,寒露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好了,你不要跟我在这儿玩游戏了,”段科长翘起了二郎腿,“我可告诉你,法律上有规定,只要旁证清楚,当事人即便是没有口供,一样定罪。你不要以为就这几个人能证明此事,看守所里只有你们几个人吗?呵呵,不是还有同监的吗?不是还有武警战士吗?”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呆了好几分钟,我喃喃地说:“不管怎么样,我没踩他肚子。”
“好啦好啦……来,签个字儿。”段科长把几张纸递到我的面前。
我凑上去一看,操!那是谁的口供?早他妈的写好了呐!踩肚子!踩肚子!还是踩肚子!玩儿谁呐!
我闷声说:“段科长,这不是我说的话,我不能签。”
段科长收起了笑容,慢慢合上皮包:“看来你是不想合作了。你走吧,明天我会另外派人来审问你的。”说着,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胡四啊,到时候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自己慢慢考虑这句话吧……”
“段科长!我早就考虑好了,”我涨得满脸通红,忽地站起来,“打死我我也没踩肚子!”
段科长不再看我,径自走到门口:“郑队,好了!带他回去吧。”
郑队正蹲在大门口抽烟,听见段科长招呼他,连忙跑了过来:“段科,这就完了?”
“完了!”段科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头也不回,“郑队,这句话你来告诉他吧,不出十天就判他的刑!娘的。”
晕晕胀胀的回到小号门口,我反倒轻松了许多,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很亲切!
“报告!”这一声喊得声若驴鸣,雄壮无比。嗡嗡的回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听起来是如此的回肠荡气,与孟姐的吕剧倒有一拼。高队看样子又喝上酒了,这一次好象比上次喝得还大,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我:“妈的,这是哪个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