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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点点头。他很清楚这种滋味。这些日子医药行业根本就没有纯洁的圣土了。
赫尔曼拿着一个装满桔黄色药片的小塑料瓶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砰地一声将药瓶扔在收银机边。“是你用吗?”他问。
杰克又点了点头。
赫尔曼呱啦呱啦地罗列了一连串副作用以及禁忌什么的。杰克都记住了。杰克付了药钱,又问赫尔曼要一杯水。赫尔曼用一个小纸杯盛水,递给杰克。杰克服了一片药。
“欢迎再次光临。”杰克离开药店的时候,赫尔曼说。
有了金刚乙胺抗病毒素在体内起作用,杰克认定现在应该去看望供给中心的格洛瑞亚·赫南德斯了。
杰克走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一开始,司机不愿意去哈莱姆区,在杰克提醒他前排座位背后贴着的规则之后,他还是同意了。
杰克靠在座位上,出租车向北驶去,绕过中央公园,经圣尼古拉大道离开市区。他望着窗外,哈莱姆区已经变了,主要居民由非洲裔变成了拉丁美洲人,结果所有的招牌、标志用的都是西班牙语。
出租车将杰克送到了目的地,他付了车钱,踏上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进门之前,杰克抬头看了看这幢大楼。以前它还算是单个小家庭引以为荣的安身之所,周围环境也很不错。而今这幢楼早已成了明日黄花,和杰克自己住的地方倒是蛮像的。
有几个人好奇地看着杰克登上棕色的石阶,走进门厅。黑白马赛克地面少了好些瓷砖。
一排歪歪斜斜的信箱上的名字表明赫南德斯一家住在三楼。杰克摁了摁公寓的门铃,虽说他感觉门铃已经不起作用了。接着,他推了一下内门。果然和他住的那幢楼房一样,门上的锁早就裂开了,而且从来没有修理过。
杰克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敲了敲赫南德斯的房门。没有人应声,他又敲了一下,只是敲得更重了。他终于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在问、谁在敲门。杰克大声说,他是一位医生,想和格洛瑞亚·赫南德斯谈谈。
杰克听到门里边有一番简短的低声商量,接着门打开了一条链锁的缝隙。杰克看到了两张面孔。上边一张是个中年妇女,一头染过的金发乱蓬蓬的,深陷的眼睛发红,周围有一道道的黑影。她穿着一件绗过的浴衣,不时咳嗽两声。嘴唇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紫色痕迹。
下边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十岁左右,杰克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那孩子的头发乌黑,从前额笔直地梳到后边直到肩头。
“您是赫南德斯太太?”杰克问金发女人。
直到杰克亮出他的医学检查官徽章,并且说明自己刚从曼哈顿总院凯西·迈克拜恩办公室来,赫南德斯太太才打开房门,请他进去。
这套公寓很狭小,堆满了东西。尽管主人用了一些鲜艳的颜色和西班牙语的电影海报来装饰屋子。格洛瑞亚随即坐回到长椅上,杰克刚才敲门的时候,她显然正在长椅上休息。她拉过一张毯子,围在脖子上,还是不住地发抖。
“太不幸了,您病得这么厉害。”杰克说。
“真是可怕,”格洛瑞亚说道。她讲英语,杰克松了一口气。他的西班牙语忘得差不多了。
“我不是存心打搅您,”杰克悦道,“可您知道,你们科里的人最近接二连三地染上了重病。”
格洛瑞亚睁大了眼睛。“我得的是流感,不是吗?”她惊恐地问。
“这是确定无疑的,”杰克说道。“凯瑟琳·穆勒、马利姬·罗佩兹、卡尔门·查维治,还有伊摩根·菲尔伯森,他们的病全都和你不一样,这是肯定的。”
“感谢上帝,”格洛瑞亚用右手食指划了一个十字,“愿他们的灵魂安息。”
“我担心的是,”杰克继续说道,“昨天晚上矫形科有个病人名叫克文·卡彭特,他可能得了一种和你相似的病。这个名字你想得起来吗?你和他有没有任何接触?”
“没有,”格洛瑞亚说道,“我是在供给中心上班。”
“这我知道。”杰克说,“我刚才提到的几位不幸的女士也是这样。可每一次都有一名患者得的病和她们几位的一样。这里边肯定有联系,我希望你能帮我分析一下是怎么回事。”
格洛瑞亚一脸迷惑的神色。她转向她的孩子,她管那孩子叫“胡安”。胡安流利地说起了西班牙语。杰克猜到他是在替自己翻译;格洛瑞亚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
胡安说话的当儿。格洛瑞亚连连点头,说了好几个“是”。可是胡安刚一说完,格洛瑞亚便抬起眼睛看着杰克,摇摇头,说:“不!”
“不”?杰克一连听了这么多个“是”,没料到会听到这样干脆的一个“不”。
“没有联系,”格洛瑞亚说道,“我们看不到病人。”
“你从来没去过病人住的那几个楼层?”杰克问道。
“没去过。”格洛瑞亚说。
杰克的头脑急速活动起来。他竭力考虑下一步问什么。末了,他说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与平常不同的工作?”
格洛瑞亚饿了耸肩,还是说没有。
“你还记得你干了些什么活吗?”杰克问。“尽量让我了解你上班的情况。”
格洛瑞亚正要开口,可这番努力却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杰克正打算上前替她捶捶背,但她抬起一只手,示意她没事。胡安为她端来一杯水,她几口就喝干了。
她又可以说话了,开始尽力回忆昨晚她做过的所有事情。格洛瑞亚描述着自己的工作职责,杰克绞尽脑汁地分析着她的工作是否会与卡彭特的病毒有联系。然而,他一无所获。格洛瑞亚始终说她整个当班期间都没有离开过供给中心。
杰克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问题了,他问,如果他想起什么其他的事情,是下是可以给她打电话。她同意了。接着,杰克坚持要她给总医院的齐默曼大夫打电话,让她了解她病得有多重。
“她有什么办法?”格洛瑞亚问。
“她或许可以给您专门开点药,”杰克说道,“也给您的家人。”他知道金刚乙胺不光可以预防流感,并且,如果一个确诊的病例及早服用,还可以缩短病程,而且有可能使症状的严重程度减轻一半的样子。问题是,那种药不便宜,杰克知道,美利坚保健最恨的就是在护理上花钱,如果它没有感觉到非花钱不可的话。
杰克离开赫南德斯的公寓,朝百老汇方向走去,他想在那儿能叫辆出租汽车。此时,除了遭到追杀使他感到不安之外,他也有几分泄气。拜访格洛瑞亚可以说一无所获,仅仅使他自己暴露给了格洛瑞亚的流感,他担心那可能是一种轻而易举夺去克文·卡彭特性命的病毒变形。
杰克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他已经用金刚乙胺进行了预防,问题在于,他知道,金刚乙胺用于预防传染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效,对一种病毒变形来说尤其是这样。
杰克在医学检查官办公处下车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他心灰意懒地走进大门,等着蜂鸣器放行。走过化验区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看见戴维呆在一间为家属辨认死者划出的小房间里。他不知道戴维姓什么,但就是这位戴维在公园事件后开车将杰克和“口水”送回家的。
戴维也看见了杰克,从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杰克便感受到了愤怒和轻蔑。
杰克按捺住走上前去的冲动,快步朝太平间走去。他从冷冻间旁边走过,鞋跟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喀喀”的回音,他不敢想象自己会看到什么。过道里停着一辆担架车,上边放着一具刚送来的尸体。这具尸体就处在网罩顶灯那刺眼的白光下边。
尸体上盖着床单,只看得见脸部。这样安排是为了拍摄偏振照片。拍摄这种不用闪光灯的照片是便于家属辨认死者的最新方法,有关方面认为看照片比让丧家看那些往往已经毁容的遗体要人道一些。
杰克低头看着斯拉姆那张平静的脸,喉咙里涌起一团东西。斯拉姆紧闭着眼睛,看上去真像是睡着了。他死后显得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年轻。杰克本来猜想他也就是十四五岁。
杰克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乘电梯上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庆幸切特不在。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在写字台前坐下,双手抱住头。他想哭,但没有一滴眼泪。他明白自己对又有一个人丧生负有间接责任。
他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愧疚感之中,便听见有人敲门。一开始他没去理会,以为任谁都会走开。可是,这位志在必得的客人又开始敲门。他终于怒不可遏地叫道,进来吧,管你是谁。
劳瑞迟疑地推开门。“我不是存心添麻烦。”她说。她立刻感觉到了杰克的不安。他眼露凶光,如同标枪的枪尖一样咄咄逼人。
“你需要什么?”杰克问。
“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我和罗·索尔达诺探长谈过了,”劳瑞说道,“那是你要我做的事。”她上前几步,将探长的电话号码放在杰克的写字台边上。“他在等你的电话。”
“谢谢你,劳瑞,”杰克说道,“可眼下我恐怕没有心情和人谈话。”
“我估计他能帮上忙,”劳瑞说,“事实上——”
“劳瑞!”杰克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接下来,他声音温和了一些,说:“拜托了,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好的,”劳瑞柔顺地说。她退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她出神地看了看房门,她的担心迅速增加。她从来没有看见杰克会这样。这哪儿是他平时那种自高自大的派头,那种不顾一切,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劳瑞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马上给罗·索尔达诺打电话。
“斯特普尔顿大夫几分钟前回来了。”她说。
“好极了,”罗说道,“叫他给我打电话。我至少还要在这儿呆一个小时。”
“他大概没法给你打电话,”劳瑞说道,“他的举止比今天早上还要糟糕。出事了,我敢肯定。”
“他为什么不能打电话?”探长说。
“不知道,”劳瑞说,“他连我都爱理不理。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太平间里又来了一个明显属于帮派谋杀的案例。枪击事件发生在曼哈顿总院附近。”
“你估计这事多少和他有点关系,是吗?”罗问。
“我不知道怎么去看,”劳瑞承认,“我只是担心。恐怕很快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好了,冷静点,”罗建议说,“交给我吧。我来想想办法。”
“一言为定?”劳瑞问道。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啊?”探长问道。
杰克使劲揉揉眼睛,又眨了眨眼,看了看写字台上一大堆零乱的有待完成的解剖案卷。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集中精力做这些事情了。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两个陌生的信封上。一个是马尼拉纸大信封,另一个和普通的商业信函一样大小。杰克首先打开那个马尼拉纸信封。里边装着一份医院病历的复印件,还有巴特·阿诺德的一张条子,说他在杰克所要的案卷之外又复印了一份克文·卡彭特的表格。
杰克又高兴又感动。这种主动性应该受到嘉奖,并且向整个对外联络部调查队推荐。杰克展开那份病历,浏览了一下。克文到医院是去做右腿膝盖的修复,这事星期一早晨已经顺顺当当地做过了。
杰克停下来,考虑着。他读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克文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