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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她心痛得哭了起来,却在这当儿,又听见了屋外的杂沓声。
“站住,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医生,坐稳了,我要往下冲了。”陈友贤浑身湿透,紧拉着人力车,闪避着后面的追兵。
“喂,小心哪!我是来医人的,不是来送命的。”
“医生,我太太情况危急,一会儿你不要管我,只管救她要紧。”他说着,便倏地在屋子前放下医生,要他赶紧进屋去。
“友贤,你去哪里?”她虽虚弱,却也知情况危急。
“去引开日本兵啦!”他扔下这句话后,便朝着漆黑的树林而去。
“砰砰砰——”突然,暗夜的枪声惊动了大地。
“啊——”陈友贤惨叫一声,一颗子弹就这么打进了他的左肩,血溅了出来,也让他应声掉进了山崖下。
“友贤!友——”她这一看,忧愤攻心,哼地一声,也随之昏了过去……
“桂香,桂香,你醒醒啊!”
“友贤?!”她才挣开眼睛,便看见陈友贤头上、额上、肩上全缠着纱布,眼眶中蓄满着泪滴。
“喔!感谢老天啊!你终于醒了。”他激动地放声大哭了起。
“你——没死?!我以为……”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我不能死啊!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呢?”原来他在掉入山崖之后,让一根树枝给勾住了衣服,这才能安然脱险归来。
“可是,孩子没了。”她心伤地啜泣着。
“你还有我啊!虽然我不是很富有,不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享受,但是,我有饭吃的时候,你也会有,如果只有一碗的话,我也会留给你先用,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爱惜你,我要让你不后悔跟了我!”
“陈奶奶,你后悔了吗?”在昏迷醒来后,真相才算真正大白。齐藤美静终于想起她失去的那一部份,衔接上后来的那一部分,再完整地说给莫珂萝听个明白。
“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老奶奶摇摇头,拭着泪,欣慰而坦然地说。
“可是,陈爷爷骗了你呀!骗了你六十年。”莫珂萝情绪激动地问说。
“他全都是为了我,他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一路骗下去的。他是为了要我忘记齐藤美静的伤痛,他宁可自己背着沉重的包袱,背了这么久……”此时此刻,她只有感动,并无怨恨在心头。
只不过,陈友贤心中的阴影实在太重,虽然是基于保护她的用心,但是,也无非是他的一己之私,才会迟迟不敢把真相说出口。其实,陈友贤早就发现了有关林海默的行踪,早在林海默扬名在日本的那时候,他就在无意中得知他依然存活在人世中。有好几次,他想把事实对她说,再带她去日本,把她交还给林海默,但终究他说不出口,也舍不得放她走,直到他那一日与林海默的重逢,他才知道林海默至今依然爱着她,爱得很深、很重。
今日的林海默,是住华宅,开大车,身边一堆人服侍着,反观他陈友贤,却是穷了一辈子,害得她跟他吃苦受累。到最后,他却连最后一块安身的房子都保不住。天知道,他有多爱她啊!但是,他却没让她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他好抱歉,好歉疚,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卑鄙,竟然剥夺了她追求幸福的自由。
“友贤,你好傻啊!你知道吗?我不怪你,这都是命,我不怪你的,你为此自杀,实在太不值了呀!”齐藤美静将照片与项链全收进了锦盒中,而满头白发底下的神色,却是褪去遗憾后的雍容。
一个人一辈子能被个男人如此爱过,已实属不易了,更何况,有两个男人同时为她痴迷至此,她齐藤美静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于是,她把锦盒揣在怀中,走出屋外,沿着陈友贤经年陪她散步的小径上走着。
“陈奶奶,林海默很想你的,他在花园里种满了雪樱,用它们来代替你。”
“他倒是固执得可以。只是,什么都过去了。”她继续地走着,神色平静不已。
“你不想见他吗?你们还是可以——”莫珂萝追了上去问着。
“六十年前,我们都已经死了一遍,那种生离死别的痛,一次就够了,我跟他年纪都大了,不需要再重新经历一回。”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人间,不要挂念,不要送别。
“雪妆金阁!纵然等不到雪季来临的季节,但,金阁依旧在,你和他,还有重逢的机会。”莫珂萝只等着老奶奶的一个点头,她决意要为这对分离六十年的情人,找一道爱的出口。
但,她与林哲琛爱的出口,究竟会在哪儿?有或没有?!
第六章
在樱花落尽的五月天,莫珂萝带了一个动人的爱情诗篇,来到了京都洛西的金阁寺中。
“没想到,我爷爷朝思暮想的齐藤美静还活着。”林哲琛一身白色的衣着,披着他那一头粗犷而有形的中长发,神情专注地望向伫立在镜湖池畔的两位老人。
“痴情——算不算是一种罪过呢?”莫珂萝穿着一件水蓝色的T恤,两手插进白色牛仔裤的口袋中,一身素雅简单地站在他的身旁,心情却复杂难说。
“没听古人说吗?无情不似多情苦,多情就多折磨,这是必然的。”林哲琛有感而发地说道,却没发现,他让她又失望了。
“那你是多情?还是无情呢?”她突然问着。
“你说呢?”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得扑朔迷离。
莫珂萝看着、听着,又恍惚了,她怔忡地望着远处的两位老人家,突然好想知道,那种两情相悦、等量等份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好吗?”在激动过后,年迈的林海默早已是泪光晶莹。
“很好。你呢?”齐藤美静看起来却要比他来得平静,她与他,就站在一株樱花树下,不聊往事,不谈遗憾,只沉浸在当下重逢的喜悦中。
“不好,没有你,我有如一具行尸走肉啊!”
“唉!你这又何必呢?对谷永理惠而言,那多不公平。”她早在莫珂萝的详述中,得知当年的谷永理惠,是如何及时救了林海默的命,她对谷永理惠,是感念在心的。
“这是她自作自受!你不知道,当年就是她跑去宫本家通风报信,连我也被蒙在鼓里二十年啊!要不是在一次的吵架中她不小心说溜了嘴,恐怕此生我都不会知道。”他仍记忆犹新,在当初听闻的刹那间,他的心碎了,因为他竟然与一位出卖齐藤美静、背叛齐藤美静的女人,同床共枕了二十年之久。
“什么?是理惠?!”她愣得久久不发一语,脑海里,还有当年谷永理惠的鲜明记忆,而竟然是她的好姐妹背叛了她齐藤美静?!
“你知道吗?我有多怨她、多恨她,要不是她,我和你也不会分开这么久——”
“不!不要恨她,她是爱你的。”她频频摇头说:“这都是我们的命。而我多么感谢上苍,今日还能与你重逢——够了!我此生于愿足矣。”
傍晚的夕阳,把金阁寺照得是金光邻邻,而他们便在这样如诗的凄美里,相拥道别离。他抚着她的白发,她抚着他的皱纹,相约下辈子再作夫妻。他们都已风烛残年,再也无海誓山盟的机会与勇气,所以,他们只能互相约定好,不再为对方流一滴泪,伤一次心,他们会在各自的空间里,为对方保重自己,只求在将死的那一瞬间,记住了对方的容颜,不要忘了他们生生世世的约定……
“陈奶奶,你一定要走吗?你们好不容易才能又在一起的。”莫珂萝不死心地追上齐藤美静,突然生起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遗憾心情。
“傻瓜!真爱,是不会因离别而磨灭的。这一世,我注定是友贤的妻子,而海默,我把下一辈子跟下下辈子都留给了他。我还跟他约好了,总有一天,我会在雪妆金阁的时节,再与他重逢。”齐藤美静仰着头,笑中带泪地望着庄严的金阁寺,她知道,那将是她此生最后一眼了,但是,她一点都不伤悲。
“美静——”林海默不舍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轻声一呼。
她回过了头,最后一次与他相拥。毋需多言,毋需承诺,他们在彼此的沉默相拥下,释怀了相爱不能相守的悲痛。
是的!真爱不是离别可以磨灭的!莫珂萝在泪眼婆娑中,把这句话烙进心头。
在送别了齐藤美静之后,灰姑娘5号香水的广告,也进入了最后阶段的拍摄。可是,莫珂萝的心底是沉的、是浮的,她突然好怀疑自己跟林哲琛这一场下来,算不算真的爱过?
“莫珂萝,该你啰!”导演大喊一声,所有的人立刻各就各位,准备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杀青镜头。
这次的场景选在京都洛东,平安神宫到南禅寺中间的风景途中进行。这段路上的风光,与其他风景区的摊贩林立是截然的不同。这一路上,清幽得仿佛误入了仙境,两旁是排列在水边的垂枝杨柳,随着微风摇曳生姿,衬着远山苍翠茂密的树林,再与天上的白云融成了一幅绝妙的画境。
而莫珂萝就在这画境里。她一身日本传统的和服打扮,坐在一辆黄包车上,在杨柳飘飘的夹道欢迎中,缓缓地前进着。
“好,慢慢的,林先生该你了!你脸上的表情要注意。”第二架摄影机把焦点对准了林哲琛的脸庞。
出乎意料地,林哲琛今日的打扮并非是日本武士或浪人的复古造型,而是一派绅士风格——全身英国风味的西装笔挺,还戴着一支圆框造型的眼镜,正屏气凝神地望着黄包车上的日本少女,心醉神迷。
他是真的心醉神迷!因为,眼前的莫珂萝是一身粉白的古典雅致,映着她两颊上那有如樱花的粉嫩红晕,将她天真烂漫的气质衬托得一览无遗;而她的发,只是不经意地别上一根发夹,风一吹来,还是飘散得乱七八糟,乱有一种妩媚风情,她的手中还拿了把伞,伞上画得都是盛开的山野樱,似乎都在等着她回眸一笑的那一刹那,就配合着从伞里飘落到她的发际……
那该死的导演竟没安排他坐上黄包车,与佳人徜徉这良辰美景,却只要她轻轻地回眸对他一笑,再与他擦肩而过,连一秒都不停。
“卡!大功告成罗,大家别忘了大后天晚上,樱岛公司办的杀青酒会喔!”在一阵热烈的欢呼鼓掌声里,谁都没发现,林哲琛早迫不及待地把莫珂萝拉上车里,一路杀到他位于附近的一座公寓里。
“喂,你干嘛?!这里是哪里?”莫珂萝莫名其妙地随他进了这栋公寓里。
“别问这么多!小宝贝,我想死你了。”他一说毕,便倏地将她抱紧,狂野地低下头,吻着她的唇、她的颈。他已经忍耐好久了,打从她坐上那辆黄包车起,他就想要她,想得心痒难耐。
“喂,你这色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莫珂萝有时会被他突来的热情弄得是又羞又急。
“嗯?这房子是我一位朋友的。”他抱起她,一路走向卧室。
“喂!不要啦,万一你朋友回来了,那多不好意思啊!”莫珂萝这才说毕,便“嘶!”地一声,林哲琛已经抽去她腰间的带子,扯开她和服的衣襟,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情。
“搞什么嘛!怎么里面还有这多层?”林哲琛没料到,那和服是好几层叠上去的,难穿又难脱,把已经面临崩溃的他,气得是汗涔涔、喘吁吁,忙个不停。
“哈哈哈——这下子,难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