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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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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这位贤德的福晋不仅温良恭俭让,还有一颗深爱着他却从不肯显露的心啊!他还以为她只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当好她的福晋。不曾想,她竟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个性。
  荷叶连连,满眼绿野,开出的花是红的,结出的子是白的。
  她一如满塘的荷叶,将所有的色彩都藏在这片绿里。只是到如今,被这白雪所覆,连那点绿他也见不着了。
  这女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所有人给本王去找,现在就去。就是把这大清国给本王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一干护卫、管事、太监、宫女全都乱了起来,恍惚间人头攒动,却听宏亲王又一声喊:“不准对外头泄了消息,若让外边的人知道宏亲王的福晋不见了,本王有本事让你们全都消失不见。”
  他说得出,便做得到。
  正当宏亲王府被失踪的福晋闹得人仰马翻之时,阿四酒铺却如常打开门,准备迎客做生意。打开门的刹那,小丫鬟吓了一大跳,怎么有个“雪人”堆在门口?
  “您这是……”
  “我找你们老板。”掸了掸肩头的雪,她站得太久,脚都麻了。半蹲着身子,握起的拳头捶了捶腿,她抬起身子依旧是尊贵得不可侵犯。
  来找老板的人多了去了,老板是何等人物,哪是随便什么人想见便能见上的。小丫鬟怔怔地望着她,到底败在她不怒自威的神采下,“不知客人您怎么称呼?我好去禀报。”
  “我叫容心,是从宏亲王府里出来的——你这样告诉你们老板,她便会来见我了。”
  不等招呼,她径自走进酒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早有酒铺里的伙计倒了酒送上来,“这是迎门酒,每位进门的客人,老板都让我们奉上这样的酒——不要钱的,客人您品品。”
  容心低头一看,是那熟悉的琥珀色。她手指向前,将迎门酒推到最远的桌边,“我不惯喝这样的酒,拿走吧!”
  不要钱的酒也不喝,这客人倒还真怪,伙计笑着去了酒,忙自己的去了。
  她抬眼望着窗外,雪已积了多时,厚如棉被,却无法给人温暖。只是望着那雪,人心便陡然寒了几分。
  她随手拢了拢袖口,为自己找回一丝的温暖。
  自这以后,所有的温暖唯有她自己给自己……这想法让她轻捻嘴角,早在她被抬进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便学会了温暖自己。
  即便再冷的天,她也只有一个人窝在阴沉的角落里辛苦寻觅着一点点的暖意。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一直是一个人。
  今后,她也将继续一个人活着,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连身后站了人也浑然不知……
  阿四见着来人,不禁撇起嘴来。
  这几日可真是怪了,从前几年也难得见上一面的人,或是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的人,竟忽然间全都冒了出来。
  轻咳了声,她提醒正陷入沉思的容心——她来了,如她所愿来见她了。
  窗边的容心转过头见到那张只有一面之缘,却刻在她心口年年岁岁的脸,顿时一怔。不自觉地站起身道了万福,依照礼数垂下的头正好掩饰她脸上所有的怯懦。
  可阿四却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了怯懦——她怕见到她,如见鬼一般。
  这份怯懦来得古怪,阿四却能了解。谁让她的丈夫是夜夜总往阿四酒铺跑的宏亲王呢!
  “宏福晋,我们好久不见了。”
  她竟然记得她?!容心又是一怔,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几年前在宏亲王府,不!那时候,他还只是王爷,未加封亲王。仅此一面,至今她仍记得她?
  “阿四小姐真是好记性。”
  阿四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哪里是我好记性,是福晋气度不凡。”桌上不见迎门酒,阿四心知她必是不喜红酒的,立刻差人换了茶来,“要热热的普洱。”
  茶上来了,依旧是如红酒般浓重的琥珀色,气味却不是酒的醉人。容心浅尝了一口,初品时有点涩,再回味又有些醇厚,“普洱我倒喝过,可今日喝似有些不同。”
  “我这普洱是放到酒窖里同红酒一起藏着的,它和红酒共呼吸,早已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自与一般普洱不同。”普洱茶被称为茶中的红酒,在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是具有收藏价值的茶呢!
  “阿四小姐果然见识非同凡响。”
  “宏福晋才真是不简单呢!形容相貌、气质风度非寻常女子可比。”这话倒是阿四的肺腑之言。
  那一年在宏王府见着她的时候,她始终垂首听着宏王爷的吩咐,从前到后无一个“不”字,不管宏王爷说什么,哪怕是立时三刻把妓院搬回家来,她也全数诺诺。
  光这分心境,就不是普通女人做得到的。
  迎着阿四赞赏的眸光,容心展开进门后的第一缕笑容,“那阿四小姐觉得,以我这样的能耐可否在你酒铺找份活做?”
  “宏福晋,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您堂堂宏亲王的福晋,怎么能在我这小酒铺里干活受累?”阿四又是一阵笑,这回笑得可够假的。只因她心里明白,像容心这样的女人,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开玩笑是怎么回事。
  她们活得极认真,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不止是认真而已,已成了谨慎。话一出,落地便有声,容不得半点虚假,更别说是玩笑了。
  果不其然,容心拿出了她所有的认真向阿四宣告——
  “我是真的想在你这儿谋一份差使,我一个女人家,想找份活养活自己实在不易。阿四小姐也是女子,必然能体会个中辛酸。日后还要多多仰仗您、麻烦您。”
  “宏福晋……”
  “别再称呼我‘福晋’了。”她捻眉浅笑,一面朝后堂走去,“我已遭休弃,不再是什么福晋,倒是个地道的弃妇。”
  休妻?这事倒不像爱新觉罗·奕阳行事的风格。她追在她的身后,大失风度地嚷着:“休妻这事是可以商量的,你再跟宏亲王说说,他定会回心转意。”
  “不用,是我将自己给休出宏亲王府的——我犯了‘七出’中的‘无后’,自当懂礼数,自行休弃。”
  容心笑吟吟地站在天井里,低头有雪,仰首有天。此处虽小,却让她豁然开朗。
  “今后,有什么不懂的,还烦请阿四小姐多多教导容心。”
  阿四心情陡跌,她望着容心踏着雪地轻快的背影,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错了。眼前的容心是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宏亲王福晋吗?
  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在等着她解决——宏亲王知道他的福晋离开亲王府,跑到她阿四酒铺来做女工吗?
  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摆在后头——她到底该不该告诉宏亲王,你老婆跑我这儿凑热闹来了?
  福晋离家出走,这是多大的事,简直是可以留载史册的逸闻啊!阿四怎敢随便处置,还是找正主儿商议为妙。
  才出了房,丫鬟便急急地跑了来,说有人送红酒请阿四小姐品尝。
  这京城里人人都知阿四酒铺的女店家喜欢红酒,时不时便有人送红酒给她,有的是想借她巴结上宏亲王,有的是与她有着相同的喜好,同是爱酒之人。
  这瓶酒……
  阿四低头望去,熟悉的琉璃瓶,熟悉的年份,熟悉的红酒。这一模一样的酒,她也有一瓶。她离开杭州城时,有个男人借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送给她的。她带走了那瓶红酒,也顺道带走了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感情。
  她开了那瓶酒,却一直不曾喝过,放在厅堂的正中央任它自生自灭。
  她以为不会再跟那男人有丝毫的牵扯,她也以为自己会永远放下那段无始无终的感情。
  怎料……
  一模一样的酒再次送到了她的面前,在她找宏亲王夺去了他大半家产,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时候。
  他们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还真是怪异呢!
  一手提着红酒,一手提着裙裾。撇下众人,独自向后门而去,她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个送酒来的人定还在后院门外静默沉思。
  女人的感觉总是很神奇,萧瑟的身影笼罩在枯树下,看他脚边的雪……怕是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站了几个时辰才有勇气托人送酒给她,他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
  “酒是你送的?”
  她扬起的声音不经意间送抵他的耳膜,他一惊,回头见是她,牵起的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几年的光景就从他们的脚边顺溜了过去,雪融化了还留有痕迹,时间走了,却再找不到影子。
  穿越时空之前,她还在做四小姐的时候,听过一阙词: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爱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沉落深深旧梦中。
  她不喜古文,不擅诗词,却独独对这阙词过耳不忘。
  这词像是特地为他们俩而写,穿越了百年的时光送到她的面前,只为邀她来到这百年以前的大清王朝,只为请她见一见这个从草根到红顶,又再度变回草根的男人。
  他们……是前世今生注定要相遇的,即使百年的时光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聚首。
  尘缘如梦,他们的梦何时醒了?
  “坐。”
  阿四扬手请他坐上暖榻,“这京城的冬天不比江南,你怕是不惯吧!这上边暖和,倒还可坐坐。”
  她歪着身子坐在他的旁边,中间隔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小半瓶红酒,跟他今日送她的那瓶——一模一样,却只剩了小半瓶。
  两只琉璃杯,她惯用的那种,各倒了一杯红酒,那小半瓶便就此空了。
  “胡……”她一开口,反倒没了下文,“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叫你胡大人?胡东家、胡老板?还是称呼你的号——雪岩?”百年后的历史,人们多叫他胡雪岩,却不知这名字还是从她这里随便叫出来的。
  他哑然一笑,捧起琉璃杯,用手心温暖着冰冷的红酒。
  “我的红顶子、黄马褂全都被夺了去,我已不是胡大人了。我将一千万两银子给了朝廷换回我这待罪之身,代价是阜康没了,我的生意大多也了结了。我已算不上胡东家、胡老板。
  “至于我的字号……我本认不得多少字,更没什么学问,字号这东西是你给我的,我便藏进了心里。若你不惯以‘雪岩’二字叫我,还是照老规矩,喊我‘胡顺官’吧!这名字听着亲切。”
  第二十章 历史(2)
  这三个字她倒是常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叫不出来。
  “你……怪我吗?”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她,阿四艰难地再度开口:“是我让宏亲王上折子参你,而后夺去了你原本拥有的一切。”权力、财富、名誉,还有男人的尊严。
  她背后做的这些事,他都知道。胡顺官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用心良苦,至今我仍记得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你说你是从百年后穿越时空来到大清朝的,你说我会成为红极一时的巨富,你还说历史上红顶商人胡雪岩未落得好下场。我记得,你的话字字句句我都记得。”
  “可你还是结交权贵,进入官场。”
  她恨他的不听劝,恨他到最后要她出手收拾残局。权力、财富,于他真是那么重要吗?“你至今孤身一人,身边无妻妾儿女,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到最后全散在了我的手上。恨吧!你该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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