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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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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断袖之癖?乱伦?他是我弟弟,哥哥疼弟弟容得别人置喙?何况是子虚乌有的事!”梅舒城明白她真正想问什么。“再说,他不是只赖着我,小二、小三都是他贪赖撒娇的对象。”
  “原来这是梅四当家的真面目?”
  “相信我,小四在冬季不是这模样,绝对会教你刮目相看。他这只猛虎只在腊梅时节发威,其余时刻都甘于成为病猫。”
  “很难想像。”这副德行的家伙在清醒后会有多大改变,她才不信咧!
  “虎兄无犬弟呵。”一句话吹捧了自己,也褒扬了梅家所有兄弟。梅舒城轻拍着梅家小四的背,又是骄傲又是疼惜,那神态,活脱脱像爹爹对待孩子般。
  “你……看起来像他爹。”她诚实说出所见心得。
  “长兄如父。况且我爹过世时,小四不过是个两岁半的娃儿,对他而言,我的存在应该也是偏像于爹亲吧。”见钱眼开的势利此时在梅舒城脸上难见分毫,剩下的只是为人父兄的温柔光彩。
  他的口气虽轻松,但听在步奷奷耳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揪心。那时……他也不过才八、九岁,也还是个孩子呀……
  一个家庭的担子压在八、九岁大的孩子身上,包含了他爹娘生前积下的负债和三位稚弟的教养,那沉重压力怕是连成年男人都不见得能承受,身为孩子的他却扛了下来,而且做得如此出色。那段日子的她仍只是个未成形的生命,但从她所听闻来的“梅舒城传奇”拼拼凑凑,她知道幼年的他过得辛苦,即使现在从他身上再也无法探知当年的刻骨风霜,只剩下勤俭贪财的“恶习”……
  一想到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吃尽苦头,只为温饱全家……
  一想到那样的他不曾体会过何谓撒娇、何谓童年……
  她觉得,好不舍。
  “当年的日子过得很苦,是不?”步奷奷搁下正在搅和锅里汤水的竹筷。
  梅舒城似乎颇讶异她有此一问,从梅庄的生意蒸蒸日上后,谁也不记得他曾落魄得如此彻底,众人侃侃而谈的只不过是他窜上成功的过程,而成功背后的心酸,只有梅家兄弟刻骨铭心。
  苦吗?当然苦,若不苦,他不会立下鸿志想跳出绝境,更不会在跳出之后依然如此害怕再回归原处──在此时、在她面前,他怯懦地承认,他真的害怕,害怕那段苦日子;害怕三个弟弟只能啃着半颗硬馒头度日,三人六目中是极力想掩饰的饥寒交迫,他们不想让他更辛苦,而他却是负疚于他们的体谅。
  “当然苦……”梅家小四在睡梦翻身间插话,“比生啃黄连还要苦上千百倍……”接着,轻鼾取代话声。
  梅舒城与步奷奷凝望无语,厨房内只有柴火劈啪声及锅里米汤沸腾的声音。步奷奷重拾竹筷,搅弄清粥。
  “苦的人是你大哥,你在凑什么热闹。”良久,她才对梅家小四这般说道。
  “小四也苦过。”梅舒城为爱弟辩护。
  “但我相信他的苦绝对不及你的一半,在他真正懂事之后,梅家的生活已经开始获得改善。论苦,梅庄里有谁能及你?”
  梅舒城因她口气中那股为他打抱不平的意念而笑,但他仍开口纠正她,“小四懂事得非常早,在梅家生活改善之前,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小大人。”微垂着脸,灶火无法照清楚他的神情,带笑的口吻没变,“有时候最苦的人不是付出辛劳那方,而是将一切看在眼底,却没有足够力量帮忙的人……我的苦,只要咬咬牙便能承担下来;他的苦,却是咬碎了牙也无法改变丝毫,你说,谁比谁苦?”
  步奷奷默然,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
  她不是梅家人,根本无权评断梅家里谁吃的苦多、谁吃的苦少;她不是梅家小四,又凭什么认定他不曾体会过梅家最苦的日子?
  “对不起。”她向梅家小四道歉。
  窝在梅舒城怀里的梅家小四露出笑意,不在乎她的失言,甚至带着认同她的意味。
  “粥好了,我去拿碗。”她跑向隔壁的小橱柜去拿碗。
  梅舒城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头溢出些微暖意。
  “大哥,这个女人有趣……”
  梅舒城微讶地看着小弟,“你也喜欢她?”
  “也?”梅家小四睁开一只眼,笑觑着梅舒城。
  “别想调侃我,小心我敲昏你,让你直接睡到腊月再醒来当家主事!”梅舒城吼得很小声,近似于两兄弟的窃窃私语。
  “我又没胆调侃你……”梅家小四打了个不甚文雅的哈欠,“而且我是这么敬爱你、崇拜你……就算我和你爱上同一个女孩……我一定会让给你的……放心。”天底下什么都可以抢,就只有梅舒城的东西不能争、不能抢,也不容其他人来抢──这是他们三个弟弟的共识。
  “我需要你用'让'的吗?!”
  “因为如果我不让,你一定不会同我争……什么都给兄弟,你自己怎么办才好哩?有这种笨大哥……我当然要待你好些……”梅家小四又陷入昏睡,只剩一张嘴在嘀咕着饿。
  “你们都长大了,我可不会像对待小孩子时的你们,再让你们予取予求。”梅舒城摇晃着自家小弟,让他睡得不安宁。
  “大哥……我院里欠个檀木书柜……”
  “我明天叫人量一个送过去。”梅舒城不加思索地回答。
  唔,还说不会再让他们予取予求?前句话的唾涎还没乾,下句话就赏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知道,你什么都能让我们予取子求,只有她──”梅家小四手一指,正巧落在捧着两只碗的步奷奷身上。
  “只有我什么?”
  “没什么。”
  “……予取予求不得。”
  梅家兄弟同时开口,却是两番不同答案,步奷奷狐疑地盯着两人,仍探不着什么蛛丝马迹。
  舀了碗清粥,见梅舒城要接过碗以便喂食梅家小四,她不赞成地小退一步。“梅四当家,喝粥了。”
  “大哥喂……”他含糊地撒着娇。
  “自己起来吃!”步奷奷一手擦腰,一手将碗举得半天高。
  “好凶……大哥……”
  “快起来吃吧,你还想再饿下去吗?”梅舒城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梅家小四神色痛苦地将脑袋自梅舒城温暖的胸怀移开,颤颤地捧着碗,身子半瘫在长椅角落,边喝粥边打盹。
  “喏,你也来一碗。”步奷奷递上另一碗热腾腾的清粥。
  “谢谢。”
  “拿梅家的食材喂梅家的人,你没占着好处,说什么谢。”她坐在他身旁,两人面对还烧着小小火焰的灶口。
  “拿梅家的食材喂梅家的人,而你却花了工夫生火熬粥,我占着了这个好处,自然得言谢。”他吹凉了粥,小尝一口。
  “把你的感谢化为实质更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她伸了只柔荑在他面前又晃又勾,明摆着要他赏些工钱来塞牙缝。
  “我让小四清醒后送坛酿梅给你抵债。”他笑。
  想起酿梅的滋味,步奷奷嘴馋的直点头,“这还差不多。”
  “这么晚了,你还在花园溜达什么?”
  步奷奷正拿着铁钳在灶里玩弄起炭火,闻言也只是略微停顿。
  害她在园子里溜达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都是他下午在阁楼的反常,害她也跟着不对劲起来,整个午后躲在房里,痛失观摩他周旋在金主身边的奸商手腕,就连入了夜,她也只能在床杨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看梅庄园子里哪株牡丹最值钱,到时我艺成下山好偷挖几株走。”她故意说得势利。
  “最值钱的牡丹种在品香阁,里头几株御赐花名的最珍贵,要挖就挑那些,每株身价少说万两以上。”
  说得真轻松,她看哪,要是哪天品香阁里少了株牡丹,他这奸商不会翻了梅庄才怪。“受教,我会去品香阁精挑细选的。”
  “用不着选,我直接告诉你,最靠近东侧檐边的那株'都胜'最好,那株叫价到三万五千两,我都舍不得卖。”
  都胜形似魏紫,但花面更大,色泽由瓣基的墨紫色渐层至瓣梢的粉紫,堪称一绝。
  “咦?梅庄里还会有你舍不得卖的花?”对梅舒城这个唯利是图的大奸商而言,这还真是天大的奇迹。“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吗?”她顿了顿,才轻呀一声,“都胜……不就是你十五岁那年,在牡丹春宴上,让城里所有品花人为之瞠目并且赞不绝口的牡丹品种?”
  这回吃惊的人换成了梅舒城,“我十五岁时,你不过是个奶娃娃,怎么会知道这事?”还一清二楚咧,好似她曾亲眼目睹当年的盛况。
  “听来的。”她欲盖弥彰地捏捏自己的耳垂,“梅大当家的事迹在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正巧也是那群知道的人之一,别太自满了。”她不忘拍拍他,一副好心告诫的模样。
  梅舒城倒也没挥开她的手,将她的手劲当成舒展筋骨的推拿。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株都胜不能卖?”步奷奷问。
  “因为没有人开得出适合它的价码。”
  “三万五千还不够适合?!你奸商呀!”步奷奷大嚷,一株牡丹叫价上万,比她家的古玩还坑钱!
  “我从头到尾都没否认过自己是奸商。至于我所谓的适合并不是指价码的高低,若遇上有缘人,一文钱我也卖。”
  “有缘人?”
  一颗脑袋瓜子突然卡在两人相贴的肩胛上,让他们吓了一大跳,只见被他们误以为陷入昏睡的梅家小四衔着见底的空碗,咕哝道:“就是我大嫂……我还要一碗……”
  鼾声再起。
  第七章
  步奷奷见识到那株梅舒城口中千金万两也不卖的“都胜”,翠绿的叶丛间,探出一枝含苞蓓蕾,在满园花办尽绽的牡丹中显得毫不起眼,它的艳彩还包覆在新伸的小叶间,像个未被春风唤醒的美人,敛起绝世之姿。
  她有些失望,没能见到“都胜”展现丝绒般的嫩瓣,她也想和十几年前那些人初见“都胜”时一样,发出崇拜的赞叹。
  “你怎么还不探头哩?大家都醒了,只有你还在贪睡呀?”步奷奷半蹲下身子,指尖很轻很轻地点在花蕾上,试图唤醒那株“都胜”。“让我看看你当初是怎么让你的主子赢得满堂喝采,让他以你为傲,甚至对你无法割爱?我好想见识看看呵。”
  她来不及参与那段岁月,只能藉着这株“都胜”来回溯属于梅舒城的荣耀。
  “小姐,您别气了,气坏身子可教我们怎么向王爷交代?”
  人未到,声音倒先飘进耳。远远的,步奷奷看到赵莲气冲冲地揪着藕色丝裙疾奔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俏美丫鬟。
  “就实话实说呀!说我是被梅舒城给气坏的!”娇嗓带着恼火及哽咽,裙下莲足挪动得更迅速。
  “小姐……您还没嫁进梅庄就在梅公子面前使脾气,他心里做何感想?”
  “我是金枝玉叶,他又怎能当着奴仆眼前不顾情面地将我轰出帐房?!”娇娇女初尝委屈,满腔怒火只能发泄在园里的绿叶上。
  “但小绿觉得梅公子是很有礼地将小姐给'请'出来的。”
  “只不过用了个'滚'字。”另一名丫鬟彩儿倒是和赵莲一鼻孔出气。
  “对呀,无论口气多有礼、态度多谦和,那个'滚'字对我就是羞辱!”赵莲重重地跺了跺脚,乌蛮髻上所簪的粉色牡丹也因而偏斜了一边。
  “赵粉,重瓣粉红花,花初绽为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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