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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仅是枚老旧的铜钱。
她戴铜钱做什么?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视钱如命?梅舒城有些好笑地暗忖,但一枚不起眼的铜钱占不了他太多兴致……至少,比不上她。
“现在不可以进去啦,你想被拖去园圃里种吗?我可不想变成牡丹──”
“你只能算杂草好不好!”
“你歧视杂草呀?!杂草也很伟大好不!”
“哪里伟大了?!”
“大当家聘咱们回来除庄里的杂草,要是没有杂草的存在,你我能讨这口饭吃吗?!”
厅门外传来吱吱喳喳的交头接耳,到后来两个白目奴仆竟然大声争辩起杂草的伟大与否,所幸两人最后达成共识──杂草是他们两人的衣食父母。
“嗯……”步奷奷被两人的谈话震醒,松开箝咬着他的贝齿,迷蒙的眼瞳逐渐看清自己是如何坐在他的腿上,十指是如何眷恋地穿梭在他的黑发间,而他的手又是如何大剌剌地进占她的衣襟内,包覆在她的酥胸上……
步奷奷发出挫败的低吟。天,她又失控了……
她很沮丧地推开梅舒城,为自己挽回只剩下残渣的淑女矜持,呜……爹,女儿不孝,忘却了您谆谆教诲的三从四德和《女则要录》……
她竟然想剥光梅舒城,一口吞掉他!
这,算不算意淫的一种?
“门外两个人,去除草!”被打扰的梅舒城很不爽地喝道。
“是、是。”闪人。
梅舒城转向满脸自厌且正在整理身上散敞衣物的步奷奷,重新剥除着她的缦衫,很有继续开战的意味,他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啃咬,笑道:“地点不对。”
“地点很对,这里是主厅。”步奷奷拍掉那双正在拉扯她腰带的手,“我确定赵莲对你下的春药还没退,你离我远些,我不想趁机把你吃……不,是我不想被你趁机吃掉。相信我,你敢再碰我一根寒毛,我会向你勒索几十万两来赔偿我的清白。”
呜,其实她怕的是自己把他吃掉之后,这个老奸商会反向她敲诈──依她对梅舒城的认识,这个可能性非常非常的大。
“只有花楼小鸨儿才跟人称斤论两地叫价。”一句话,轻易堵了她的口。
“梅舒城,我希望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与你为敌。”久久,步奷奷做出结论。她如果和梅舒城有利益上的冲突,也绝对吵不赢这个老奸商的利嘴!
“客气。”
步奷奷理好衣衫,瞧见他下唇有着她烙下的齿印,又是一阵低咒。
“你今天要出门谈生意吗?”
“晌午过后。”
“我建议你三天不要出门。”等他唇上的痕迹湮灭后再放他出府去接客吧!步奷奷不住地支颐摇头。
梅舒城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长指滑过被咬破的下唇,笑得好淫。“啧啧,这下都见血了,请大夫要花钱,还有……梅庄一天的进帐足足千万两,我这模样怎么做生意?三天不见客,这笔帐……可怎么算才好?”
佯装苦恼的他,表情实在是──很贱。
“算是你轻薄我的报应!”步奷奷可下准备扛这笔钜债,她捂住双耳掉头就跑──只要她没听到,一切都不算数。
梅舒城见她掩耳之举,只是笑得更精明,在精明中也添了好多的温柔。
“步奷奷,你真的好可爱,我梅舒城在这里发誓,不把你拐进梅庄当小奸商,我梅舒城就冠你步家的姓!”
可惜,她没听到;而他,也故意不让她听到。
“真是小人,不知道在我背后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坏话!”
步奷奷离开主厅后,想也不想地直奔品香阁,又窝回那株没开的“都胜”旁边,做着她此时正在咒骂的小人行径。
她只瞟见梅舒城在她捂住双耳后依然动着唇,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不顾园圃里的土会弄脏素裙,她曲膝而坐,偏着小脑袋瞅着“都胜”的小花苞,突地噗哧一笑。
“你知道吗?他好可爱噢,每次和我斗嘴时都不像他平常做生意那样,他都会冲着我直笑……那种笑,不是周旋在奸商问虚与委蛇的招牌笑容,是很轻松很自然,甚至……是很理所当然的笑靥。”步奷奷与牡丹分享小秘密,美眸眯成幸福的细缝,“认识他将近十九年,我没看过这样的梅舒城,他像是个从爹爹的床边故事里走出来的人,会生气、会失控、会使诈、会占人便宜、会大吼大叫……”
他,变得好真实。
“如果当初我所听见的'梅舒城'也是综合了这些个性,我还是会爱上他的……”步奷奷说得好小声,在牡丹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或许从头一次知道他之时,她已芳心暗许,那时她甚至还没有见过他的长相,只是拼凑着他该有的模样──她承认,见到他之后,她曾暗斥自己的无知,因为梅舒城远远胜过她想像中的他数分。
渐渐的,她开始去多认识他,然后将她所听到的一切都牢牢记着不忘,到后来甚至将那张梅家借据给“摸”了出来,瞒着爹独自一人上梅庄讨债……
“悄悄跟你说,我故意上梅庄讨债,除了梅庄的商业手腕之外,就是想看看那个霸占我心底十多年的神只,一开始我只是想来见识见识那个践踏城中无数少女心的梅家大少,若可以,我也想回敬他一些难堪尝尝,结果越是认识他,就越将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放在一块,每每发掘到他现在的恶习,我便会推想以前的他是否受过更多的苦,才会造就现今的他。”她圈抱着腿,右颊搁靠在膝盖上,“那些恶习、缺点,全部都变成让人觉得好心疼的原因。”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疼他。”
天外飞来一道轻笑男音,步奷奷急回首,竟发现有个男人半伏在凉串的栏杆上,两只手臂在栏杆外晃荡,拨打着伸手可及的牡丹叶。
她认得这个男人,因为他是琅嬛阁的常客,梅二当家。
“二当家。”步奷奷站起身微微二陨,毕竟讨好老顾客是商人首要,可是她心中却暗自哀号。
完了完了,他在这里偷听多久了?有没有久到将她对着牡丹花的自言自语全给听得仔细?!
簪笄的小冠下仍有几丝黑发不听话地鬈垂在梅二当家的脸上,与梅舒城不同,他的打扮一眼便能让人明白他是梅庄当家之一,从头顶的玉笄、银冠、流苏系绳全是数一数二的高档货,金紫御仙花锦袍、十指上的指环,其余被栏杆遮住的部分也绝不会逊色于她现在所看到的……这男人是将梅庄值钱的玩意儿全往身上挂了是不?
“呃……您清醒了?”记得曾听梅舒城说过,梅家其余兄弟都是睡到属于自己的季节才会醒来。
“嗯哼,你没瞧见西阁那边的牡丹已经开始凋谢了吗?春去夏来,是该醒了。”梅二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仍美感十足。
他手上金光闪闪b的指环混着日芒,刺得步奷奷的眼有些疼。
坐在梅二当家身旁,还有个男人趴在石桌上,看来正在休憩。
“那是?”步奷奷指着石桌边的人。
“梅家小三。拖他一块出来赏今年的最后一抹春色。”
“梅三当家。”步奷奷不确定昏死的男人有没有听到,仍朝他招呼道。
梅家小三一根手指意思意思地动了动,算是给她回应。
“你是琅嬛阁步老的女儿不是吗?我们曾有数面之缘。”
“梅二当家真好的记性,琅嬛阁向来承蒙您的照顾了。”步奷奷面对店内第一大主顾,态度和对待梅舒城可算是天差地别。
“照顾琅嬛阁的人不是我,是你方才又是取笑、又是数落、又是红着脸在思念的'梅舒城'。”梅二当家好笑地看着她一脸懊恼的表情,续道:“我上琅嬛阁采买的东西全是替我大哥添的,他呀,要是没我们这几个小弟替他张罗一切,怕他身上那套补丁旧衫还得穿上三十年哩。”省钱省到无法无天了。
“果然。”步奷奷颔首道。
“果然?”梅家小二扬起眉。
“从花厅到他的白玉算盘,我就知道二当家您的心思了。难怪您宁可背负他口中'败家'的恶名也要砸下大把银子,只因为你们想疼这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笨大哥,是吧。”
梅家小二笑了,“没见过世上有哪个人像他这样挣钱给别人花用,却如此吝啬善待自己,要不是我们三兄弟坚持,他很可能还会住在柴房里。”
知道梅家小二是在说笑逗她,步奷奷却无法发笑。“这是个很心酸的笑话。”
“会吗?我还以为挺有趣的。”他最爱拿这件事糗他大哥了。
“因为他真的想这么做。”
笑意在梅家小二脸上敛去,徒剩轻叹。“是呀,多亏我们三兄弟一人一边把他架出柴房。”
“他想让你们过得好,即使自己过得不好,也要你们过得很好……”
“和他一样,我们也希望他过得好,把童年缺少的一切全给加倍补回来。”梅家小三仍是没动,只有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轻浅而坚定。
梅家小二接续道:“所以,只要是我大哥需要的东西,我都会替他找来,而且定是全城最好的,千金万两在所不惜。”
“好个兄弟情深。”说得她都想替他们掬一把眼泪。
“其中也包括你。”
“咦?”她听错了吗?步奷奷掏掏耳,虚心请教,“二当家,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是说,包括你这个我大哥想要的女人。”他梅家小二虽然甫睡醒,却早从梅家众奴口中听到这回牡丹花季里发生的风花雪月,并且和其他兄弟达成共识──大哥喜欢步奷奷,那么他们会用尽手段替他掳获佳人!
“什么?!”
“你别想走出梅庄一步……”梅家小三又发言了,向来温文的他竟然一出口就是威胁。
“你们是一窝土匪呀?!”步奷奷此时才发现自己踏进了土匪窝。
“不,我们是比土匪还要黑的奸商,要你进得来,出不去。”
“我若要走,你们谁也拦不住。”
“只要我大哥不放行,你绝绝对对走不了──”
言犹在耳,数日之后,步奷奷还是离开了梅庄,而且是教人给赶了出来。那个胆敢将众人心目中认定的梅庄大夫人给轰出庄门的家伙,就是梅舒城。
步奷奷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袱,去时也没多些什么──除了一个偷窃的罪名之外。她在梅庄所有人的错愕中,抬头挺胸地走出大门。
花开花落二十日,那一天,正是春的尽头。
第九章
“奷奷、奷奷呀。”步老爹在女儿的闺房门外又敲又喊。
“爹,我没心思安慰你,你自己取条手巾到墙角去哭好吗?”门内传来超无情的回应,完全不似一个孝顺女儿该有的行为。
“不是的,爹是来瞧瞧你的情况。”
“我好的很。”声音闷闷懒懒地答道,“只是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样,让我静静好吗?”
“那……我等会儿再来唤你用膳。”
“好。”
直到步老爹走远了,步奷奷才松开被她咬得死紧的衾被,即使眼泪爬满双颊,她的嗓音还能维持不颤不抖,也才能瞒过步家老爹的担心。
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好!
让人诬赖偷花,远远不及梅舒城那时一句“是你做的?”来得伤人。
他说他对梅庄的所有人拥有绝对的信任──那么就代表她这个非梅庄人的嫌疑最大罗?!
他说没有人像她一样那么了解失窃的“都胜”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而她又接连数日频繁顾盼着都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