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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帮是什么?柳帮主是谁?种种疑问在脑里一闪即过,品云听着这些污秽的对话,知道自己如同刀俎上的鱼肉,随时要任人宰割。
黑夜又笼罩下来了,好像在宣判她的死刑。两个喽啰随时等待有人来传话,好献上品云这只羔羊。
品云的眼泪已经哭干,喉咙热烫烫的,连一声哽咽都发不出来。她躺在尖石地上,周身没有一处不痛。她累了,可是令人战栗的恐惧就好像地狱来的鬼火,蔓延她全身。她不敢闭目,硬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洞口外的月光隐隐照射进来,洞里是一片漆黑。
约莫二更时分,土匪们吃吃喝喝了个通宵,都不支地睡着了,留守的也自以为山林险恶,绝不至于有人来到,失了防守之心,各自睡着了。
莽莽群山里,只听见几声鸟鸣和萧萧的风响,突然间她听见了一些碎石的轻响,就在跟前。杨品云想要看清来人,急于要撑起自己的身体,没想到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密密实实地捂住了嘴。
“嘘……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
一双深邃恍如夜鹰的眼,在黑暗中像星子般闪烁。品云不禁一怔,这眼眸如此熟悉,是否在许久许久以前,她曾在某处见过……
“小尼姑——”
“啊!傅……”是他,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她!品云轻吐了一口气,因为再也无法硬撑起自己,终于倒在黑衣人怀中。
在梦中,品云看见品兰和品芝满身是火地在她眼前嘶吼、挣扎。她全身被缚,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见她们在火里烧啊烧的,皮肤冒出浓烈的焦味……
品云吓出一身冷汗,猛然睁眼,就见到床前坐着一位老嬷嬷,手里端着肉汤,正摇着她的肩说道:“孩子,不要怕,你没有事了!来……喝了这鸡汤。”
品云闻到了肉味,突然一阵作呕,吐了几口酸水,在床被上沾了一大片污秽的水渍。
老嬷嬷也不生气,端开了汤,慢慢走到桌前放下。
“别担心,我去拿干净的被子就来。”说完她上前,抱起污秽的被子,轻轻缓缓地走着,一手抚着桌沿,一手在身前寻寻探探。不寻常的缓慢,让品云回神,不解地瞧着。
“她看不见。”门口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品云看见高挑蒙面的傅颜走进了房里。
“老嬷嬷,这儿我来,您去忙吧!”傅颜碰触着老嬷嬷的肩膀,引她走到门外。
“来,喝口茶。”傅颜端起了一只瓷杯,里头飘浮着嫩绿的茶叶,香气扑鼻。
“我爹呢?我大娘和姐姐她们……”品云想要接过瓷杯,突然看见手腕上还缠有透着血迹的白布,顿时惊惶失措地颤抖起来。她只想回家,可是……她还有家吗?
傅颜替她端稳杯子,想要安抚这受惊的人儿,可才一靠近,品云就惊声大叫:“不要靠近我!不要碰我!”
“杨姑娘,你不记得我了?一年半前,在杨家屯近郊的白云庵,你救过我。”傅颜不再走近,轻声说道。
“我不认识你,你蒙着面怕人见着,你一定是坏人!”
“不见得蒙着面的人都是坏人,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还在惊吓中,等你身体好点,往后的事咱们再作打算。”傅颜心里有所打量。
“我要回杨家屯,我要回家。”品云央求道。
“杨家屯已经……”看着杨品云,他不禁迟疑了。不知道若说出来,她是否能承受得了?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品云大喊,不顾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褂子,翻身下了床榻就要往门外冲,怎知她的腿却不听使唤地瘫软下来。
傅颜一个箭步将她扶在怀里。
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又回到了品云的脑海里,不禁肝肠寸断地痛哭起来。
“没事了!别哭!”傅颜坚实的臂膀任她哭湿了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品云一声声地低泣。
“人生本无常,想开点。”他一生中从没安慰过人,这会儿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我爹。”品云又开始挣扎起身。
“你爹死了,杨家只剩一片废墟,你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瘫软坐在地上,喃喃念着。
“我在十里坡无意间听到了几段江湖上的黑话,说他们要打劫杨家屯,我记得你是杨家的闺女,于是急着赶去找你,谁知道赶到杨家屯,就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第2章(2)
“你救了我?”
“嗯!我跟踪他们,从山崖边爬上洞穴,将你带下山来。”他轻描淡写地说。
说完,傅颜怔怔地瞧着她,见她哭红了双眼,泪珠还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不禁心生怜惜。什么时候才能在这凄苦的脸上,寻回那白衣庵里言笑晏晏的小尼姑?他竟有一股冲动,想用任何事物来换回她的一笑。
一年半来,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回想着那个笑靥如花、流晶似波的女尼。她未进佛门,一肩乌亮的黑瀑用一圈灰锦缎拢在颈后,更衬托出她的花颜雪脸,而她的笑声,亦有如莺语燕呢……
天啊……他在想什么?
“来,我扶你起来。”
“不要碰我!”
品云心有余悸,挥开了他的手,突然见到他手掌上有道干了的血痕,丑陋的伤口划过掌心,另一只手也是。
“你的手?”她站起身来,看着他的手疑问道。
“喔!我都忘了,不碍事。”傅颜缩回了手。
“你是为了救我才弄伤的,是不是?”品云收起了泪眼,怔怔瞧着他。
“不是!与你无关。你去躺下吧!我叫嬷嬷拿床被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否认,他在心中嘲笑自己,他习惯了隐藏行迹,曾几何时,竟然也习惯了隐藏心情?
他的口气透着些许的陌生、些许的怒意,或许是为了她,心底就是一阵不快。他一阵风似的离开房间。他气自己,竟然为了她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竟然为了她心痛、竟然……
他还有很多未竟之事,怎么能为这儿女私情耗费时间?更何况他还有计划要完成,一个必须不择手段的计划,他绝不能被感情左右。
品云见他来去如风,转瞬间又消失在眼前了。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勉强静下心来,渐渐回想起一年多前她在白云庵救他的情况,她认得他那深邃的双眸,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谁?她能信任他吗?该留?该走?品云心里反复思量,继而想到家人的惨死,不禁再次倒卧在床榻上痛哭失声。
傅颜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三天来,虽然品云的外伤都已经治愈,可是好不了的是心口上的伤。
每一夜,她都睁着眼睛到天亮。
“小姑娘,我想你已经好多了,不如到外头走走,心里会畅快些。来,先吃些东西。”老嬷嬷替品云端来了几个素菜包子,但凝神静听,知道她还是躲在房内,一步都不曾踏出。
偌大的四合院里,只有她和老嬷嬷两人。院内的屋墙呈褐黑色,古老而暗沉,四周是漫无人迹的竹林,俨然有些山野荒庙的风味。老嬷嬷虽然眼盲,但她熟知四周地形,除了身影缓慢之外,与常人并无两样,还时时细心地替品云打点一切。
“我不饿。”品云蜷缩在床榻上,声音轻软无力。
“怎么会不饿?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常人怎能受得了?别看我是个瞎老婆子,做几样粗茶淡饭的还难不倒我呢!”
品云听老嬷嬷提到了瞎眼,忍不住问道:“老嬷嬷,您的眼睛是怎么弄瞎的?是有人弄瞎您的吗?”
“这……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老太婆年纪大,记不住了。”老嬷嬷说得勉强,连品云都觉得有蹊跷。
“是不是他?”品云又问。
“来来来,我带来一样东西,你看了一定会高兴。”老嬷嬷并不回答品云的话,转身岔开话题,“你瞧瞧,这一定是你的!三天前我帮你换下了衣服,今天才拿到溪边洗,我摸到了这支洞箫,还紧紧地绑在你的裙带上。我不小心弄湿了点,不知道还能不能吹?”说完,她从腰间拿出了一支漆黑的洞箫。
“啊……是天时哥的。”品云见到了这洞箫如见到了亲人一样,接过箫,紧紧地将它抱在怀中,泫然欲泣,这已是她仅存的一样东西了。
“天时哥是谁啊?小姑娘,是不是你的情哥哥啊?”老嬷嬷知道,这欢愉的声音一定蕴藏了相当的感情。她眼睛虽瞎,但她的心可听得明白。
品云没有回答。其实谷天时的相貌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了,现在惟一能让她回忆起以往在杨家屯快乐日子的,就只有这支箫了。
她悄悄地将洞箫藏在枕头下,转身望向窗外。老嬷嬷说的对,她是该到外头走走,走出这房子、走出这令她窒息的阴影。
终于,三天来品云第一次踏出了院外,这才知道自己原来置身于一片一望无际的青翠竹林里。清风徐徐吹来,竹枝摇动,像一汪波动的海洋,的声响,牵引着她的身躯。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几番曲折,竟来到一处波光潋艳的湖泊前。青竹的倒影映照在水面上,虚虚实实、隐隐约约,一阵凉风吹来,湖面的涟漪一波接一波地调混着天上的云朵。
一朵云彩在湖面上飘过,品云跟上前,怕它们又要消失无踪,却毫不自觉自己已渐渐走入湖水里,水面抵到了她的眼帘。品云闭着气悠悠幻幻地想着,云儿或许是在水底吧!
她整个人潜进湖里,白绸衫子和她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上,突然,“扑通”一声,有人跃下湖,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傅颜跳进湖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连拉带抱地拖着品云离开湖心,将全身湿淋淋的她丢在湖岸边。
“小尼姑,你为什么要寻死?亏你还读过佛书,自杀的人不都是要下阿鼻地狱吗?你这是哪门子的尼姑?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一命还一命,现在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还没有权利死——”湿透的黑布巾覆在傅颜有棱有角的五官上,几乎可以看得见他火冒三丈的神情。
“傅颜,是你,我……寻死?”品云恍恍惚惚的,先前并没有死意,但此刻乍听到“死”这个字——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可以一了百了的办法?对现在的她而言,死,似乎是最好的解脱,如果她死了,正好可以和亲人重聚……
“走!回屋里把衣服换了。”傅颜抓着她的衣袖说道。
“不!我是想死,你为什么不成全我?”
“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是懦夫的行为。杨姑娘,你绝不是个懦夫!”
“我不是懦夫,只是我……我……”
“你怎么样?你才刚从地狱里逃回来,现在又等不及要往里跳?!世上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难不成都得死吗?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你……你到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傅颜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数落。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来晚了一步,后果会是如何。若她真的香消玉殒,他真能承受得了吗?刚刚见到品云浮在湖面上,他的心跳好像快停止了一样,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可他偏偏就是不能忍受她会寻死的事实。
“我……我已经不是清白的人了,死对我而言,或许真是个解脱。”品云轻声地说出心里最深的痛楚。她注视着遥远的青山绿水,心中